眾人大笑。

        杭光城帶著點笑意，不動聲色地以一把手口氣道：“聞書記為我們計委做出了巨大貢獻，江邊辦、三建辦是他創(chuàng)設(shè)的，龍生敬一杯酒不夠，至少三杯。”

        輪到中層干部敬酒時，委辦公室主任第一個，人事處處長謝春瑜第二個。

        人事處原來歸聞同分管，在他手下工作一年多將近兩年，謝春瑜感覺前所未有地輕松愉快。

        她是計委老資格中層領(lǐng)導(dǎo)，即將退休，極其爽快地道：“聞書記，感謝您對我的信任、幫助和關(guān)懷，在您手下工作，我非常開心！”

        對中層聞同一律陪小半杯，否則酒量再大也喝不過來。

        杭光城是新任一把手，聞同顧慮他的感受，實在不愿去搶他的風(fēng)頭，就借上廁所離開座位，免得后面來敬酒的都順著謝春瑜的意思往下說，讓杭光城不快。

        廁所男女分開，有兩間，外間是公用洗手池。方便好打開門出來，聞同意外地發(fā)現(xiàn)黎小玉站在女廁門口，面對著男廁，臉上神色很不好。

        “小玉！”

        黎小玉移開視線，目光瞟向他身后的男廁，輕聲道：“對不起，上次我不該對你發(fā)脾氣。”

        聞同笑道：“你發(fā)脾氣了嗎？我沒感覺到。”

        黎小玉移回目光，看著他問道：“還去單位嗎？”

        聞同說：“都已經(jīng)宣布過，不去了。”

        沉默片刻，黎小玉傷感地道：“就這樣分別了，真想再在你手下工作，哪怕是一天！”

        聞同收起笑容，安慰道：“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有時間的話，歡迎你到邊湖去玩。”

        外間也有門，已經(jīng)被黎小玉從里面反鎖上了，但隨時會有來上廁所的人敲門。她匆匆從包里取出一只精致的小木匣，遞到聞同手里道：“送你的。”

        聞同接了過來，真誠地道：“謝謝你，小玉！”

        這時有人在急促地敲外間的門，門把手被擰得“咔、咔”作響。

        “別丟了，別忘了！”黎小玉說出這句話，隨即眼圈一紅，一扭頭沖進女廁所，淚水已然奪眶而出。

        此后，聞同注意到黎小玉沒再回來。晚上回到家，他偷偷到陽臺上打開小木匣，是一顆碩大的羊脂玉“心”。

        第二天上午，省委辦公廳通知聞同，卞子莊要和他舉行任前談話。聞同比約定時間提前五分鐘到達，但一直在休息室等了一個小時之久才被叫進去。

        等他進去后，卞子莊卻沒有立即理他，而是自顧自地低頭看文件，把他晾到一邊。

        他不便擅自坐下，盡量自然地站在辦公室一角，借打量窗外風(fēng)景緩解尷尬。

        十幾分鐘后，卞子莊才放下文件道：“坐吧。”

        稍稍醞釀了一下，卞子莊語氣嚴(yán)肅地道：“邊湖七百萬人口，是大市，嚴(yán)格來說也是窮市。把七百萬人口的衣食住行、吃喝拉撒交給你，坦率地講，省委的意見并不完全統(tǒng)一。”

        說到這里，他看了看聞同的反應(yīng)。見聞同表情尷尬，他略微提高聲調(diào)，語氣更加嚴(yán)肅地道：“你在望水縣做得不錯，在計委也顯示出了較強的駕馱大局能力。但是，和龐大的邊湖比，這些是不夠的。省委之所以仍舊給你這個機會，是綜合考慮多方面的因素。我希望你在到任后，要有謙虛謹(jǐn)慎的態(tài)度，充分尊重班子里的其他同志。這些同志在邊湖工作多年，情況熟悉，工作能力強，是值得信任的。”

        與其說這是談話，不如說是訓(xùn)話。聞同不自覺地面孔發(fā)紅，低頭道：“您的教導(dǎo)，我一定牢記在心，不辜負期望！”

        卞子莊繼續(xù)說道：“搞好班子團結(jié)，就成功了一半。作為班長，你是班子團結(jié)的第一責(zé)任人，這一點我希望你時刻記在心里。”

        細數(shù)邊湖市委常委，苗長剛、趙永海、金光明、李固錄，明顯組成一個聯(lián)動體。

        趙永海是卞子莊的秘書，此次以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身份空降邊湖，被明確為正廳級。

        在市委這邊，三把手黨群副書記趙永海、紀(jì)委書記金光明、政法委書記李固錄，這個聯(lián)動體幾乎占盡核心崗位，緊密地“團結(jié)”在書記聞同周圍。

        卞子莊要求他“謙虛謹(jǐn)慎”，“充分尊重班子里的其他同志”，要對班子團結(jié)負主要責(zé)任。處在這樣一個班子中，對他來說，恐怕不謙虛謹(jǐn)慎、不尊重其他同志也很難。

        在常委會中，聞同真正可以依賴的目前只有馬鳳玲和杜子坤兩人。另外，在歐陽索宏、李國強、劉強的堅持下，省委總算給聞同留下一個自主組閣的名額，就是市委常委、市委秘書長。

        這個人選目前空缺，有待于他到任后再行定奪。杜子坤在望水縣分管農(nóng)業(yè)和農(nóng)村工作時，就取得了出色的成績。升任市農(nóng)業(yè)局局長后，他如魚得水，和分管副市長花金瑯配合默契，結(jié)結(jié)實實地讓邊湖農(nóng)業(yè)邁上一個新臺階。

        兩年前省委啟動中青年干部后備梯隊建設(shè)，他被原省委書記楊心民親自圈入廳局級后備干部名單。是次對他的提拔屬順理成章之事，省委領(lǐng)導(dǎo)中并無人有異議。

        在到邊湖上任之前的這兩三天，聞同理應(yīng)清閑，但實際上比上班還要累。

        去天都拜年，省內(nèi)應(yīng)接不暇的飯局邀請，一撥接一撥來訪的邊湖干部，搞得他焦頭爛額，疲于應(yīng)付。

        春節(jié)過后各地市將啟動縣處級干部大換屆，現(xiàn)在市委書記已經(jīng)明確下來，跑動的人有了確切目標(biāo)，自然要蜂擁而來。

        他還沒去上任，對這些來拜年的邊湖干部們說不得趕不得，得和顏悅色。無奈之下，他選擇了躲避，每天不到凌晨不回家。

        蘭蕙芷同樣不敢在家里呆，帶著孩子和聞媽媽，偷偷回了義南老家。

        在這次換屆中，伍元甫、鄭重都各升一級。前者被提拔為省政府辦公廳副主任，仍舊擔(dān)任省長歐陽索宏的秘書。后者進入省紀(jì)委常委會。

        丈夫官升一級，又繼續(xù)擔(dān)任省長的專職秘書，翁璐心情大好，積極地張羅黨校青干班同學(xué)聚會，一是為聞同餞行，二是為大家慶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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