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趙永海應該向聞同通報，但他沒有通報，而是自行處理。聞同略一考慮，淡淡地說道：“讓他處理吧！”

        半個小時前，市委大院前突然從四面八方聚來幾百個人，呼啦啦在小廣場上坐滿一地。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小，帶著草席、飯食、水壺、手電筒等物，擺開守夜的架式。

        過往的市民紛紛圍過來，上前打聽才知道是長虹湖國營農(nóng)場的失地職工，來向市政府討要說法。

        趙永海端坐在辦公室高靠背椅子上，黑著臉一言不發(fā)。李固錄隔著窗戶遠遠看了一眼大院門前黑鴉鴉的人群，說道：“太蹊蹺了，一起來，一陣風一樣！哼，只怕不簡單，個別人不甘寂寞，想搞事！”

        金光明斜了他一眼，又瞥了趙永海一眼，說道：“沒有依據(jù)，不能隨便猜測。”

        李固錄直截了當?shù)刭|(zhì)問道：“調(diào)查組怎么可能知道蘇赫連給郭散義送錢？怎么不對蘇赫連的那個姘頭白燕動手？怎么輕輕放過蘭蕙芷不聞不問？”

        這是個未解之謎，有可能確如李固錄所推測，也有可能是離間手段。金光明不和他爭辯，緘口不言。

        李固錄又說道：“手中捏著的牌沒有了，就想方設(shè)法玩其他花招，興風作浪！個別人別有用心，迎合他們，一拍即合！”

        他的話太露骨，直指調(diào)查組在失去郭散義這張牌后，在聞同的配合下策動農(nóng)場職工鬧事，讓國際體育休閑主題公園和五地投資公司暴露于公眾視野。

        趙永海皺緊眉頭，不滿地道：“老金講得對，沒有依據(jù)不能隨便猜測！”

        嘴上這么說，實際上他心里已經(jīng)接受了李固錄的推斷。所謂讒言即是如此，本來聽的人并不這么想，或者說這種想法并不強烈，但在特定情況下一受到引導往往就信了。

        晚上九點多鐘，聞同收到桑義遠的短信：“職工堅持自己的要求，不肯離開。李固錄書記調(diào)派了大批警力，但秩序尚好，沒有起沖突。”

        聞同看過短信，隨手刪掉了。趙永海始終沒有給他打電話匯報，他也裝作不知道。

        他知道趙永海、金光明、李固錄之所以保持克制，憚于動用武力解決，是因為調(diào)查組在邊湖。

        僵持到十一點，職工仍舊不肯聽勸散去。他們態(tài)度異常堅決，不接受市政府提出的任何折衷方案。

        聞同深知不能再袖手旁觀，打電話給桑義遠道：“通知下去，二十分鐘后召開常委會議！”

        出了這樣的事，他知道常委們肯定不會睡覺，隨時聽候市委通知，有二十分鐘時間足夠。

        二十分鐘后，所有常委準時坐到市委大樓小會議室。聞同沒有任何多余話，直接道：“請趙市長通報情況，提出處理意見，大家研究。”

        職工針對市政府提要求，自己處理幾個小時也沒能處理下來，最終還是要聞同接手，趙永海心里說不出地難堪。

        他把情況做了匯報，最后說道：“所有戶都簽訂了協(xié)議，也領(lǐng)了補償款，再翻過來鬧事，是不合法的。我的意見很明確，依法辦事，再不服從勸告的予以拘捕！”

        此前他不敢輕易作出這樣的決定，現(xiàn)在不一樣，決定將是常委會議集體作出，而不是他個人。

        聞同看著眾人道：“大家議一議，金書記！”

        不會再有其他選擇，金光明說道：“我同意趙市長的意見！”

        聞同又道：“李書記！”

        李固錄同樣對趙永海的意見毫不含糊地表示了同意。

        見聞同先后點金光明、李固錄的名，眾人馬上明白了他的意圖，紛紛表示了同意。

        聞同最后道：“請趙市長盡快組織落實會議決定。另外，我提一點補充意見，請市政府著手研究失地職工安置問題，務求妥善解決。”

        沒多久，所有職工返回農(nóng)場。

        第二天上午，調(diào)查組要求趙永海到其駐扎的賓館接受談話。

        在賓館小會議室，馮局長主持對趙永海的談話，張?zhí)庨L和調(diào)查組另一位處長同時在場。

        簡單幾句開場白后，馮局長道：“據(jù)我們了解，貴市長虹湖國營農(nóng)場國際體育休閑主題公園項目，對職工補償安置存在問題，遭到職工的強烈抵制。”

        趙永海不慌不忙地道：“邊湖有虛湖山、樂水兩大旅游景區(qū)，又被省委省政府確定建設(shè)現(xiàn)代化大都市，引進國際體育休閑主題公園項目是相匹配的。一小部分農(nóng)場職工不能理解，經(jīng)過各級政府部門耐心做工作，問題得到了解決。所有職工都簽署了協(xié)議，領(lǐng)取了補償款。關(guān)于安置問題，我們正在著手研究方案，盡最大努力妥善解決。”

        馮局長沒有糾纏于這個問題，又問道：“五地投資公司在農(nóng)場中心位置拍得一塊三百畝的土地，東側(cè)是主題公園高爾夫球場，南側(cè)是銀梭湖濕地公園，北側(cè)是農(nóng)場路，是整個農(nóng)場最好的一塊地。不容置疑，高爾夫球場對這塊地的價值有著決定性影響。我們想知道，二者之間有什么關(guān)系？”

        趙永海肯定地道：“我認為沒有什么關(guān)系！”

        馮局長再問：“那么，五地投資公司從國際體育休閑主題公園取得的二千畝土地里，以零價格受讓三百畝是怎么回事？還有，邊湖地利、邊湖山莊以零價格受讓五十畝，又是怎么回事？”

        趙永海不緊不慢地反問道：“五地投資公司、邊湖地利和邊湖山莊從國際體育休閑主題公園受讓土地了嗎？據(jù)我所知，沒有這回事！”

        張?zhí)庨L心里一驚，暗叫一聲壞了，所有手續(xù)只怕已經(jīng)被銷毀，又還原為國際體育休閑主題公園的土地了！

        馮局長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輕輕點了點頭，把這個問題揭了過去，轉(zhuǎn)而問道：“你在市委分管長虹湖區(qū)，對教育城應該清楚。”

        趙永海道：“我知道一些，教育城一期用地是以無償劃撥方式出讓的。后來規(guī)劃發(fā)生變更，一部分土地用于房地產(chǎn)開發(fā)。不過，有一個情況需要說明，前幾天長虹湖區(qū)相關(guān)單位已經(jīng)收到土地用途變更需要補繳的土地出讓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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