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9章 好生意
費宣花了好大力氣,才弄明白,王岳打算以咸菜咸肉的名義,規(guī)避開私鹽的禁忌,然后就大肆賣食鹽賺錢。
他覺得這是不可能的,完全不可能!
在一個癡迷算學(xué)的耿直男孩看來,一就是一,二就是二,不存在顛倒黑白的空間,而且真經(jīng)上也說了,數(shù)學(xué)是非常嚴謹?shù)膶W(xué)科,需要嚴密的邏輯,不能想當(dāng)然。
他覺得王岳的想法不是想當(dāng)然,而是異想天開!
“我們不但不會發(fā)財,還會賠的很慘。”費宣悶著頭,用手里的木棒,戳地上的螞蟻窩。他逃出國子監(jiān),是想找個地方安靜讀書,鉆研算學(xué),可現(xiàn)在看來,根本沒有什么凈土,哪都是不靠譜的人!
王岳注意到了費宣的表情,他突然笑了。
這小家伙可比他爹有趣多了,費宏一心給自己炮制千層餅,若是能把這小子教好了,讓他回過頭,去套路他爹,估計費宏一定會很感激自己的
“你不看好這個生意?”
“當(dāng)然!”費宣道:“鹽就是鹽,咸菜就是咸菜,這是不一樣的東西,雖說咸菜能取代一些鹽,但老百姓不可能只吃咸菜而不吃鹽的。再有,內(nèi)閣朝廷,也不會答應(yīng)販賣私鹽的,這是非常可怕的一件事,會動搖幾千年鹽鐵專賣的根基我覺得要想賺錢,還是老實一些為好。”
“哈哈哈哈!”王岳大笑,“真沒有想到,你竟然會這么死心眼很好!”王岳竟然夸獎起費宣,“或許你真的能做算學(xué)上有所建樹,書給你了,好好看,有什么不懂的,可以來問我。”
說著,王岳將一本完整的真經(jīng)扔給了費宣。
費宣下意識接在手里,他立刻展開,和自己弄到的殘本,完美契合,正是自己苦苦盼望的東西。
只是王岳的表現(xiàn)又讓他搖頭了,是他編寫的?或者僅僅是傳人?但不管怎么樣,這家伙投機取巧,都不像個好人啊!
一個心術(shù)不正的家伙,怎么會有很高的學(xué)術(shù)造詣?
費宣第一次開始琢磨,屬于算學(xué)以外的東西了
而秉持了王岳意思的崔士林,返回了京城。
一路上他已經(jīng)完全領(lǐng)會了王岳的意圖,就是要跟內(nèi)閣談一個比較有利的貿(mào)易條件之所以派他來,是因為崔士林有著王岳手下最強的外交能力,沒錯,就是最強!
畢竟楊博只出使過一次大漠,而崔士林卻去了兩次倭國,不但去了,而且還都談了貿(mào)易協(xié)定。
讓他來,簡直天經(jīng)地義啊!
師父還是知人善任的,知道我的才能長處,您老人家放心,這一次弟子絕對談出一個讓你意想不到的好條件來!
崔士林斗志昂揚,充滿了精神頭。
他哪里知道,王岳選他,就只有一個愿意,這小子是出了名的紈绔,哪怕兩次出使倭國,誰也不信崔士林是個有本事的人。
“謝閣老、費閣老、石閣老,當(dāng)前北境的局面非常糟糕,完全就是個爛攤子,亂七八糟所有的事情歸結(jié)起來,就是要有錢,要有吃穿花用,巧婦難為無米之炊,這個道理不用晚輩多說了吧?”
謝遷點頭,“福國公,內(nèi)閣的意思很明白了,我們的確是愛莫能助,提供不了太多的錢財,至于商貨互通的事情,我們可以提供一些便利,你有什么要求,只管說吧!”
謝遷不覺得崔士林能提出什么緊要的東西,甚至他們都做好了吃點虧的打算了。畢竟開疆拓土的大事情,他們也不能太過分。
“謝閣老,晚生先行謝過我的第一條建議,就是北境向內(nèi)地輸出貨物,應(yīng)該免稅,將士戍邊,已經(jīng)非常辛苦了,你們總不能忍心收稅吧?”
謝遷剛要點頭,石珤開口了。“北境貨物進入長城,固然可以不收稅,但一旦進入之后,就和其他貨物一樣,各地征收過路錢,或者入市錢,這個我們沒有辦法。畢竟崇門稅卡就是令師設(shè)定的,我們也無可奈何。”
崔士林道:“這不一樣,其他商賈是占大明便宜,而不納稅。我們是為國戍邊,這怎么能混為一談嗎?”
好小子,還據(jù)理力爭起來。
謝遷沉吟道:“石閣老,咱們各退一步,北境貨物,以一半的額度計稅,各地衙門不許為難!”
石珤略微猶豫,終于點頭了。
崔士林卻還不肯罷休。
“謝閣老,這個所謂北境貨物,該如何認定,我希望由北境方面說了算!”
“做夢!”石珤氣大了,“福國公你,你什么意思?難不成你給這華殿貼個標簽,說是北境的,就能半價買走?這不是亂來嗎?”
費宏終于開口道:“這個北境貨物,應(yīng)該是北境產(chǎn)出的才是。”
崔士林道:“那若是北境從西域采購,轉(zhuǎn)賣大明呢?”
“這個”三位閣老有點吃不準了,畢竟他們都是獨攬大略,沒有人在意這些細節(jié)。
崔士林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笑道:“干脆這樣,凡是北境生產(chǎn),或者北境參與轉(zhuǎn)運,加工,包裝,全都算成北境生產(chǎn)的貨物。畢竟眼下北境也么多少人,產(chǎn)出有限,和大明比起來,簡直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三位閣老,高抬貴手,給我們這些窮苦人一個活路吧!”
崔士林見他們還不答應(yīng),不由得站起身,“三位閣老,要不要晚生代表師父,給你們磕個頭啊!”
說著,他真的要跪下,石珤連忙伸手,“別!你要是跪了,你師父還不大鬧內(nèi)閣啊!”
謝遷道:“就這么辦吧,我們還有事情,就不多浪費口舌了。”
崔士林點頭,“閣老日理萬機,為國操勞,晚生也知道你們忙我只有最后一件事情咱們雙方做生意,可大江南北,各地風(fēng)俗不同。比如元宵在南方就叫湯圓,月餅也是北甜南咸,十里不同風(fēng),百里不同俗。北境對貨物的認定,跟長城以內(nèi),或許不同。我琢磨著,朝廷能接納北境的標準,你們意下如何?”
“這個福國公,你總不會打算指鹿為馬吧?”
崔士林連忙擺手,“我怎么敢!再說了,這個認定只是朝廷的,到了民間,老百姓買不買賬,能不能賣出價錢,也不是我們說了算。”
謝遷看了看另外兩個,費宏無話可說,石珤沉吟道:“那也不能用劣質(zhì)的東西,欺騙大明百姓吧?”
“這個絕對不會!”崔士林道:“要不這樣,朝廷,北境,還有尋找一些有聲望的巨賈名流,咱們?nèi)揭黄鸸芾恚绻刑摷倨垓_之處,重金處罰,絕不客氣。”
石珤又想了想,終于點頭了。
坦白講,這年頭做生意,在大明內(nèi)部,都沒有這么小心過,各地的爭端沖突不斷,朝廷也從來沒有干預(yù)過多少。
畢竟商人的事情商人解決,欺騙了一次,名聲就臭了,在年代約束商人的,往往是名聲信譽。
“以老夫之見,咱們還是多慮了,王岳雖然狡詐,但是在這種事情上,他還能玩出什么花樣啊!”
謝遷笑呵呵道:“趕快送給楊閣老,讓他擬票,交給天子,省得說咱們誤國。”
不出意外,兩天之后,正式擬票批紅,明發(fā)六部,六科也沒有駁回整個過程,順利走完了。
直到這一刻,崔士林的臉上露出了狐貍一般的笑容。
成了!
說是哈,他都準備撒潑打滾,痛哭流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跟幾位閣老折騰了。
誰知道竟然沒怎么費力氣,就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甚至還是超出預(yù)計的。
大明的內(nèi)閣,也不過如此啊!
什么閣老重臣,都是一幫紙糊的廢物,沒有半點戰(zhàn)斗力啊!說他們是傻瓜,都抬舉他們了。
還有啊,過去在師門里面,自己總是那個最笨的,也挨師父罵最多,現(xiàn)在看來,不是他太菜,而是師父搜羅的小王八羔子太厲害!
不過換個角度看,他們那么厲害,還要管自己叫大師兄,證明自己也是本事通天啊!
崔士林特別陶醉很快,第一批來自北境的貨物就送入了長城,送到了京城。
“皇爺,這是奴婢買來的一壇子咸菜,是富貴哥他們賣的第一樣產(chǎn)品。買的人可多哩!大家伙都說,買這個是支援戍邊將士,可熱烈了!”
朱厚熜臉上含笑,“做生意嗎!小富貴還是有兩下子的。”他感嘆著,“讓我瞧瞧,他賣什么寶貝了?”
朱厚熜掃了一眼,頓時一愣,“怎么是鹽啊?”
“不是鹽,是咸菜啊!”
朱厚熜哼道:“你當(dāng)朕是傻子啊!這明明就是一壇子鹽!別說,還挺干凈的!”
黃錦搖頭,“皇爺,你瞧瞧,奴婢給你倒出來就知道了。”說著,黃錦把壇子翻過來,食鹽都倒了出來,最后只剩下一個底兒,有一張薄薄的黃紙,再把黃紙拿開,是一小把蘿卜葉。
黃錦喜滋滋道:“皇爺,你瞧瞧,有菜的,真的是咸菜,富貴哥不騙人的!”
朱厚熜瞧瞧山一樣的食鹽,看看那點葉子都黃了的蘿卜纓子,明明是食鹽和爛菜葉,居然叫咸菜!王岳啊!你的臉呢?
這時候朱厚熜注意到了那張黃紙,上面有三個字很醒目:半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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