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中國套路（上）


　　這是一個大事情，兩千多平民百姓的收容遣散問題可不是小問題，往大了說牽涉到國家間的政治與外交，人們常說：外交無小事，凡是牽涉到外交層面，事情一定小不了。往小了說，兩千多人的吃喝拉撒的問題也小不了，現(xiàn)在是戰(zhàn)爭時期，指望敘利亞政府？如果敘利亞政府有這個能力的話，就不會有本國百萬難民鬧歐洲的悲劇發(fā)生了。


　　當然，對于夜梟來說解決這些問題有難度，但并不是解決不了，當年震驚世界的利比亞撤僑行動他也是現(xiàn)場組織者之一，有組織那么大撤僑行動的經(jīng)驗，區(qū)區(qū)兩千多人還真難不住他。讓夜梟感覺非常棘手的是這些人的身份，作為一個國家的正式公民，無論是何種原因、與其它方面有些什么牽跘，母國會義不容辭地施以援手，這是對本國公民的基本保障，也是一個主權(quán)國家應(yīng)該擔負的國際道義。從個人情感上來說，夜梟從一開始就沒有把這些人當做異國公民，但是，法理從來就不將就人情。他們手持他國護照，即使曾經(jīng)是中國公民，那也僅僅只能算“曾經(jīng)是”。在這個層面上，夜梟也是無可奈何，問題還得走外交途徑來解決。


　　夜梟來到大使辦公室，在門口敲敲門，大使秘書開門把他迎了進去。


　　“領(lǐng)導(dǎo)好”夜梟嬉皮笑臉地打了一個招呼，大大咧咧地在大使辦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不是夜梟故意高調(diào)，身在異國他鄉(xiāng)滿眼是陌生面孔和陌生的環(huán)境，只有小小的大使館里才能聽到熟悉的母語，才能看到見慣了的面孔，吃到自己見慣的食物。在這個小天地里，就是一個濃縮的中國社會，是建立在異國他鄉(xiāng)的具有所有真正中國元素的家。在一起，大家就是一家人，相互之間的關(guān)系比一般的同事關(guān)系親密許多，也沒有那么多繁文縟節(jié)的規(guī)矩。


　　“嗬、嗬”正埋頭在電腦前工作的大使?jié)M面笑容道“你來的正好”大使又轉(zhuǎn)過臉對秘書道：“夜鶯同志來了，還不沏杯好茶招待？”


　　“老同志，我再一次鄭重聲明，我是夜梟！真是，官僚主義害死人啦”夜梟假裝生氣地道：“準確的名字您怎么老記不住呢，你這樣一叫把我叫成紅燈區(qū)站街的那什么什么了，我冤不冤啦。”


　　“哈、哈……”大使大笑起來“怪只怪你沒給自己弄個好代號，你那代號很繞口的。”


　　“這是上面指定的好啵”夜梟一幅苦大仇深的樣子“你以為我樂意呀，我現(xiàn)在都不知道我姓甚名誰了都。”


　　大使又發(fā)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偶爾與這些年輕人開開玩笑，開心是一個方面，重要的是受其感染，覺得自己也年輕了幾歲。


　　“你是為那件事來的吧。”大使收起笑容略帶嚴肅的問。玩笑歸玩笑，工作歸工作，大使這一代人工作起來從來都是一絲不茍的，“正好，幫我想想辦法。”


　　“嗯，這件事很棘手”夜梟也收起了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


　　“我也正在為這事傷腦筋”大使捋了捋花白的頭發(fā)“我得拿出處理這件事的意見和建議來才能上報，不然，往上面一推那算什么事？那叫尸位素餐，對國家不負責(zé)任。”


　　“我已經(jīng)請求瓦利德將軍，請求敘軍保障這幫人的安全并提供必要的生活物資，同時，我還請求他暫時不要對外宣揚，防火、防盜、防新聞記者。”


　　“你做得不錯”大使伸出拇指表示贊許道“讓一些不明真相的記者特別是西方記者一攪合那還得了？到時候還不知搞出什么風(fēng)波來。嗯，先把控好局面再說。”


　　“所以這事得盡快拿出解決辦法來”夜梟端起大使秘書給他沏的茶喝了一口，茶有些涼了“這一仗鬧的動靜可不小，那些記者能不聞出點味兒來？關(guān)鍵是時間，時間拖得越久，局面越不好把控。”


　　“解決辦法要盡快落實，同時，我們也要謹慎再謹慎”大使對秘書招招手示意給夜梟續(xù)茶水“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掉入外交陷阱，讓國家蒙羞，讓國家整體戰(zhàn)略受損。”


　　“但是，這件事對我們也是個機會，操作得好會對我們打擊東突分裂主義勢力有很大的幫助。”


　　夜梟沉默了，外交陷阱有多可怕他是知道的。當年薩達姆輕信美國人的承諾，悍然出兵侵占科威特，掉進了美國人為他量身定做的巨大陷阱中，最后落得個國破家亡、身首異處的下場。薩達姆的悲劇不僅僅是淪為國際笑柄那么簡單，中東如今混亂的局面，可以毫不客氣地說都是拜他所賜。


　　“我看我還是跟張副總長先匯報下，聽聽他的意見。”夜梟打破沉默準備向大使告辭。大使也沒有留他的意思，一邊收拾辦公桌一邊向夜梟揮揮手說：


　　“你先過去，我隨后就到。”


　　一走進張副總長的房間，夜梟就聞到了熟悉的茶香。張鐵山正在一臺筆記本電腦上下著中國象棋，一個年輕的參謀正在茶幾邊烹茶，茶壺里冒出濃濃的水蒸氣，茶香隨著水蒸氣在整個屋子里彌漫。


　　聽完夜梟的匯報，張鐵山陷入了長時間的沉思。電腦上對方催促他走棋的圖標不停的閃爍，顯然，對方已經(jīng)等得很不耐煩了。


　　“這盤棋副總長您很難翻盤了。”夜梟首先打破沉默，對著電腦上的棋局發(fā)表自己的看法。


　　張鐵山看了一眼棋局，在對話框里打了一串字以后退了出來，他合上電腦對夜梟說：“我會輸給他？正經(jīng)下棋老頭什么時候贏過我？”


　　夜梟知道副總長說的老頭是誰，總長和副總長是棋盤上的天敵，兩人下棋掀棋盤、甩茶杯的劇情是總參大樓里公開的秘密，要說兩人的棋力誰強誰弱還真沒人知道。


　　這時大使打著哈哈從外面走了進來，短短的時間里大使換了一套唐裝，與辦公室里西裝革履不同，多了一份仙風(fēng)道骨般的清雅。張鐵山趕緊迎了上去一邊握手親熱，一邊對身旁的年輕參謀說道：“吳參謀，還不趕緊給大使同志沏茶？”


　　待大家在沙發(fā)上坐定以后，大使端起小吳參謀沏好的茶放在鼻端聞了聞，然后淺淺地嘗了一口，在嘴里品味再三笑瞇瞇地說道：“果然，軍人喝的茶就是不一樣，有一股殺伐氣。”


　　老江湖就是老江湖，夜梟不由得大為佩服。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喝這茶時的表現(xiàn)，心里暗暗為自己鼓勁，在為人處事上還得多向這些老狐貍們學(xué)學(xué)。


　　“大使說笑了，粗茶而已”作為純粹的軍人張鐵山并不善于迎來送往這些虛禮，這是職業(yè)與性格決定的，雖然身居要職仍然無法改變。他很快將談話引入正題“剛才夜梟已經(jīng)將情況簡單的介紹了一下。我想知道這些人所持護照的真實性，是土耳其移民局簽發(fā)的合法護照嗎？”


　　“這個不用置疑”夜梟回應(yīng)道“我的人查驗過，沒有問題。”


　　“其實不用夜梟去查我也能知道這些護照都是真的”大使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他似乎很欣賞這個茶的味道“這都是土耳其人大突厥迷夢在作祟。奧斯曼帝國極盛時期，蘇萊曼一世東征西討，一度把疆域擴展到橫跨亞、非、歐三大洲，往東幾乎達到我國新疆的地步。所以，新疆地區(qū)少數(shù)民族中有很多突厥人的后裔一點也不用奇怪。美國入侵阿富汗后，土耳其的野心開始膨脹，與美國沆瀣一氣，利用叛逃的熱××明里暗里鼓動不明真相的部分維族激進分子，在新疆開展分離主義恐怖活動，妄想搞亂新疆，將新疆分離出去，進而達到建立東突厥斯坦國的目的。圖謀失敗后，土耳其情報機構(gòu)又以移民、協(xié)助偷渡等方式，將大部分參與分離主義活動的骨干分子及其家屬拉往土耳其，并秘密建立訓(xùn)練營來訓(xùn)練他們。所以，這些人所持的護照不會有假。”


　　“副總長應(yīng)該還記得”夜梟接著大使的話說“去年，我們在巴基斯坦和緬甸搗毀的那兩個國際偷渡窩點，土耳其情報部門就是幕后黑手。當時我們還打死了兩個土耳其人。為這事外交部劉副部長親自出面與埃爾多安交涉，得到承若后，我們才把兩個土耳其特工的遺體交還給他們。”


　　“我還有個問題”張鐵山習(xí)慣性地捋了捋稀疏的頭發(fā)“按照國際慣例，我們還有敘利亞應(yīng)該怎么做？”


　　大使思考了一陣，好像是在整理思路“在和平時期，如果一國公民沒有合法簽證滯留他國是非法的，如果兩國有外交關(guān)系一般通過外交途徑解決，如果兩國是敵對關(guān)系，可通過國際紅十字會或紅星月會解決。但也有例外，譬如當年我國的印尼撤僑。”


　　“按理說這幫人已經(jīng)不是我國公民，只能算外籍華人，從法理上講我們沒有義務(wù)去幫助他們，現(xiàn)在兩難的是不幫助他們?nèi)菀捉o人落下口實，幫助他們更容易落下口實。”夜梟拍著自己的后腦勺說“我想不出好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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