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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六章 皇后有旨,先帝不必來慶賀!


  石重貴只覺得熱氣一股一股地從下腹升起,憋得難受,不禁大吼一聲,驚得宮內樹林里的夜鳥亂飛,十分有趣,這熱氣似乎也散了一些,他難以抑止,一聲接一聲地吼叫,到最后竟是哈哈大笑。


  數名宮娥宦官試圖去扶新皇上,不料他力氣大得驚人,一個個都被撥得遠遠的,唉喲唉喲地叫個不停,石重貴越來越有精神,又叫又笑,拖著那麗人竟往保昌殿來了。


  保昌殿里李皇后和兒子石重睿,一班妃子哪有心思去歇息,還守在死漢奸的棺材前哀哀慟哭,老人渣馮道,老變態桑維翰和一班文臣都在勸慰,李皇后抽抽噎噎泣不成聲道:“幼主年紀小,爾等立了重貴也就罷了,先帝待你們不薄,可萬萬要看護我們母子啊......“


  馮道有點心虛道:“娘娘放心,放著先帝的恩義在此,皇上必會好好看顧,視皇后如母,視小主如弟,錯不了的。”一番話說得圓滑無比,反正我馮某人是沒害你們之心,新皇帝嘛,看你的運氣羅。


  桑維翰倒是真心實意:“娘娘但請寬心,吾觀新皇謹慎穩重,不是絕情絕義之人,當不至做出斷絕親情之舉。”


  李皇后哭道:“這里邊都沒外人,本宮就斗膽說了吧,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那萬一呢?”


  馮道沒承想這女人這么較真,情急之下,兩眼望天,含含糊糊也不說話。


  桑維翰倒還是真是重情義,道:“如有萬一,臣雖不才,拼著粉身碎骨,也要保娘娘和小主周全!“


  馮道心里一跳,這人品格不怎么樣,犯起倔來還真是傻,忙低聲道:“桑相,這話可不能隨便說啊!會出事的!“


  桑維翰道:“怎的不能說?!先皇待當今圣上如子,李娘娘就是圣上的母親,兒子孝敬母親天經地道!“


  馮道暗暗苦笑,這人就是這二桿子脾氣,以前在朝里當樞密使時,大權在握,除了先帝誰也不鳥,連先帝都經常被他反駁得啞口無言,這不,得罪了節度使楊光遠,這人石敬瑭也得罪不起,只好讓桑維翰當替罪羊,除職外放,現今前來吊唁,歷經挫折脾氣依然不改。


  殿外突然傳來陣陣喧嘩,一個人在殿外大聲又笑又叫,馮道走出殿外,運足了氣威嚴叫道:“何人喧嘩?武士何在?!“


  “老人渣!我XXOO@?!*&^()......”一陣古不古,今不今,不堪入耳的痛罵將老人渣馮道堵了回去,石重貴撒酒瘋撒到老漢奸石敬瑭的靈堂前來了!


  李皇后臉色慘白,哭道:“先帝這才死了多久啊,這小子就這么鬧騰了,以后可怎么得了?!”


  桑維翰面上微微抽搐,道:“娘娘莫急,待微臣去將皇上勸回便是!”起身便向殿外走出。


  留在保昌殿的文官們趕緊出來迎接石重貴,這新皇帝渾身酒氣,右手拉著姘頭,哈哈大笑:“你們都還在哪!來來來,認識一下,胡老師!我老婆!我是皇帝,她就是皇后啦!哈哈,哈哈!”


  那麗人欣喜若狂,眼珠一轉,立即裊裊拜倒,鶯聲瀝瀝道:“奴婢馮嫣,謝萬歲爺龍恩!萬歲!萬歲!萬萬歲!”


  老人渣馮道反應一流,立即朝剛剛晉為皇后的馮嫣跪倒,高聲道:“微臣恭賀娘娘萬千之喜!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文官們面面相覷,這小石頭怎么是頭牲口啊,這樣悖背倫常的事,偷偷摸摸地做也就罷了,別人不敢說什么.沒承想這皇帝年少胡鬧,居然把一個寡婦立為皇后,更不用說這個寡婦還是他小叔的老婆!這傳出去,怎么得了?!但眼見這婦人正是當紅炸子雞,文官之首的馮道已經頭一個拜山投帖了,為保富貴,大家都馬馬虎虎,把這禮義廉恥先扔了喂狗罷,于是眾官也推金山,倒玉柱,舞蹈下拜,齊齊恭賀新皇后萬千之喜。


  馮嫣雖是大喜過望,卻也不敢托大,一直跪在地上不敢起來,俏眼瞟處,只見開國功臣桑維翰站在保昌殿大門處,矗立如山,不跪不拜,她知道這桑相爺脾氣大得很,除了先帝,誰的帳也不買,和自已更是有幾面之緣,想起自已和石重貴的身份,不禁有幾分赦然,心道這事可不能做得太過了,趕緊低低道:“皇上,請讓大臣們不必多禮,天色也不早了,都散了罷。”


  石重貴呵呵一笑:“大家聽見沒有?皇后娘娘有旨,大家不必恭賀,散了罷!”


  突然一挺胸,左手戟指保昌殿內,大喝道:“皇帝有旨,先帝不必來慶賀!”這一聲有如睛天霹靂,在場眾人全都驚得呆若木雞,桑維翰沒承想這小子竟然人倫盡喪至此,不禁氣得渾身發抖。


  保昌殿內李皇后聽得石重貴在外頭胡作非為,卻又無可奈何,只得暗自垂淚,低低罵道:“一對狗男女!”


  石重貴狂吼幾聲,覺得其爽無比,酒意稍淡,看看四周官們面色如紙,有些奇怪,打個飽呃,酒氣彌漫,道:“各位看我今天新女婿做得怎么樣啊?”


  桑維翰再也忍耐不住,喝道:“起居注何在?!”


  “下官在!”一名頭發花白的小官越眾而出,左手捧冊,右手持筆。


  “今日圣上之事,可曾記錄在案嗎?!”


  “回桑相話,登基之日,酗酒胡鬧,娶嬸為后,褻瀆先帝,全部記錄在案!“


  “好!如日后皇帝要改,你怎么做?!“桑維翰問道。


  那小官將史冊護在胸前,凜然道:“下官將以命相護,不惜肝腦涂地,九五之尊,難奪史官之志!”


  桑維翰緩緩前行,至石重貴之前,如山拜倒,泣道:“皇上!今日之惡行,已是湟湟在冊,不可更改!然此私德也,人非圣賢,孰能無過,但愿皇上日后能回心轉意,上體天意,下慰民心,善待先帝未亡人,循規蹈矩,青史留名,此我大晉之幸也!“


  馮道心里暗暗嘆一口氣,桑維翰甘冒逆鱗之罪,和那榆木腦袋的史官演這一出戲,什么公德私德天意民心全是放屁,希望用物議和史書使石重貴有所顧忌,保住李皇后母子性命才是本意,可這又太過書生意氣了,這一個個粗魯無文的草頭天子,山野皇帝又什么時候在意過甚么物議,甚么史書了?這桑相,說到底,還是個書生啊!


  石重貴輕輕放開臉色蒼白的馮嫣,上前一步,雙手扶起桑維翰,道:“桑相言重了......“


  桑維翰感激零涕,道:“皇上圣明......“


  “叭“地一聲脆響,石重貴竟然奮力打了桑維翰一記耳光!力氣之大,打得桑維翰一個趔趄,左臉上多了五道深紅的指印。


  “X你媽,狗漢奸,賣國賊,人不知羞恥,馬不知臉長,你敢罵老子?!你憑什么罵老子?!老子今天成了什么狗屁孫皇帝,全都拜你所賜!“


  桑維翰沒承想這小石頭是個狗脾氣說變就變沒點征兆,居然以九五之尊親自毆打臣下,措不及防挨了重重一記耳光,一時腦中一片空白,竟然呆住了。以馮道為首的文官們更是嚇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古往今來,皇帝懲罰官員,不過就是打板子,殺頭而已,不稀奇,皇帝親自出手打人,倒是聞所未聞,今天總算看了個新鮮。


  石重貴左右開弓,一連七八個耳光打得桑維翰鼻血都濺了出來,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拖到那目瞪口呆的史官面前,喝道:“當初這老變態勸死漢奸石敬塘稱兒皇帝,有沒有記錄?!”


  那史官看著殺氣騰騰的皇帝,卻還能硬挺,道:“回圣上話,有記錄的!”


  “那他勸石敬塘獻燕云十六州給契丹,有沒有記錄?!“


  “有記錄!“


  “好!“石重貴大吼一聲,將像死狗一樣的桑維翰扔在地上,”昔日之惡行,已然湟湟在冊,不可更改!當初劉知遠也說過,稱臣納貢便可,為何要將易守難攻的山川形勝獻與契丹人?!你也需知軍事,漢人城堅,胡人馬快,然自燕云以南,一馬平川,無遮無擋,契丹人居高臨下,快馬數日便可抵開封,其間僅有黃河天險為塹,一旦冬季冰封,便連這最后的屏障也沒有了,以致金人長驅直入,取我東京,殺我百姓子民,擄我子女玉帛,可憐中華皇帝,淪為奴隸,金枝玉葉,橫遭蹂躪,如此奇禍,如此奇恥,由獻燕云十六州始耶!“


  李烈中學讀史,為靖康之恥扼腕不已,及至大學,接觸資料多了,于這一段漢族之奇恥大辱更是憤恨至極,恨不能身化古人,去救那些可憐的女人出苦海,及至轉生為石重貴,得知自已竟是大漢奸石敬塘的侄子,而這個沒出息的石重貴,在當皇帝五年后也被契丹人押往北方,還早于靖康二帝二百多年,心中焦火郁結,不能自已,找到一個突破口,就由著性子大肆發泄,胡言亂語之下,遼金不分,也不稀奇。


  桑維翰也是個天縱奇才,只不過對契丹人畏之如虎,軟弱成性,以至鑄成大錯,聽石重貴說得句句有理,一時之間,無話可說。


  “皇上息怒,保重龍體要緊!”右仆射李崧壯著膽子上前相勸,石重貴也不理他,仰天長嘯一聲,縱聲吟道:


  “怒發沖冠,憑欄處,蕭蕭雨歇。


  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


  臣子恨,何時滅?


  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


  壯志饑餐胡虜肉,


  笑談渴飲匈奴血。


  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詞句滿懷悲憤,蒼涼剛勁,殺氣騰騰,在場文官們聽得驚心動魄,連馮道,桑維翰都聽得驚呆了。


  石重貴哈哈大笑,臉上卻是涕淚交流,叫道:“我好苦啊!我好恨啊!”一頭載倒在地。


  PS:第二天酒醒石重貴才知道,胡老師的死鬼老公竟然是自已的小叔石重胤(石敬塘最小的弟弟),但木已成舟,生米煮成熟飯,自已已經是她的人啦,杯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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