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1章 丹青在眉
陳丹青能有一個比他臉蛋還俊俏的名字,得益于老酒鬼醉后胡言亂語的一句「丹青不知老將至,富貴于我如浮云」,可他從不覺得自己配得上這樣書卷氣的名字,再說繞城這樣的小地方,八百年難出一個狀元郎,總不能就因為他不小心露了手精妙書法,就料定將來能出人頭地吧,開什么玩笑?憑自己偷學(xué)來的這點學(xué)問就想登科及第,讓饒城里那些個眼高于頂?shù)穆浒窭蠣攤兒蔚刈匀荩恐慌碌綍r候一人一口唾沫就夠淹死自己了吧。
據(jù)說老酒鬼醉死在饒州頭號勾欄的時候,嘴里還念著的陳丹青的名字,讓冒雨趕來替他收尸的陳丹青好生郁悶了一番,除了他生前欠下的一大筆酒錢之外,還有個不知名姓的小姑娘拽著他衣袖,死活要跟著他回去,瞧她年歲尚小,身子還未長開,不似那老頭的相好,再瞧她眼角眉目,也不似那老頭的私生女,那又是什么來頭?
陳丹青雖是出身微末,但自負(fù)在眼力見識上,還是有幾分過人之處的,饒城雖小,但似他這樣的窮苦平民,若是不開眼惹了什么惹不起的存在,也活不到今日,所以更要講究一個眼力見識,用老酒鬼的話來說,這叫審時度勢,叫見縫C針。
嘖嘖,瞧人家讀書人說話,就是講究。
陳丹青不懂什么是見縫C針,但往日里看見青樓女子那花枝亂顫的胸脯,便能估摸出那里頭藏著幾斤幾兩,這份本事旁人可羨慕不來,可惜他有賊心沒賊膽,至今都還是個雛兒,當(dāng)初被老酒鬼連哄帶騙拐去青樓,胡亂灌了一通酒,結(jié)果連人家姑娘的床都沒爬上去,就醉倒在門外睡過去了,徹底淪為笑談,可憐他每次領(lǐng)著客人來到青樓后,都要低著頭趕緊離去,生怕被人笑話,實在是丟不起那人吶。
只是今兒,明月樓里那些個丫鬟小姐們,沒有再取笑他,反倒是一個勁的朝他使眼色,不僅沒要酒錢,更有甚者偷偷塞給他幾吊錢,看樣子是急著送走這尊瘟神,陳丹青好奇她到底做了什么,讓這群一向惜財如命的姑娘們,今兒個破例又破財?shù)模?br />
陳丹青知道自家?guī)捉飵變桑饺绽镆矝]少和她們打交道,自問不是這群青樓女子的對手,那更不用說眼前這位了,左右都沒商量的余地,只好捏著鼻子認(rèn)了。
拿人錢財,替人辦事,這是陳丹青的職業(yè)C守。
他從小沒爹沒娘,在繞城里靠給人跑腿掙些活命錢,從來都是上頓不接下頓的,當(dāng)年那場寒冬大雪差點就給凍死在屋頭,若不是老酒鬼見他可憐,分他幾口酒水暖暖身子,恐怕也活不到今日,對他來說,有恩報恩,才是天經(jīng)地義。
少年站在庭院角落怔怔出神,然后嘆了口氣,弓著腰,用破舊的草席裹起老酒鬼的身子,然后往外走去。
外面風(fēng)急雨驟,打在臉上生疼,陳丹青心道你老酒鬼一生負(fù)氣,滿腹經(jīng)綸,卻也落得這般凄慘下場,虧得還想騙我去考什么科舉。
也罷,就當(dāng)看在多年相識的份上,最后再幫你一把。
少年搖頭嘆了一口氣,忽然瞥見身邊的小姑娘盯著自己,愣了愣,心道難道自己臉上開花了不成?剛要伸手摸去,卻被她忽然抬手打了一下,可別說,這姑娘人小力氣卻不小,這一下打的陳丹青手腕都麻了,少年頓時有些惱怒,問道:「你干嘛?」
她做了個噓聲的手勢,然后又盯著陳丹青瞧了片刻,皺眉說道:「我看你印堂發(fā)黑,只怕是禍?zhǔn)屡R頭,可偏偏被兩眉間的精氣沖散不少,奇了怪了,難道有高人替你點過天宮?」
陳丹青哪懂什么天宮,沒好氣道:「你還會學(xué)人看相?高人沒有,倒是這老酒鬼喜歡拿筷子沾些酒水,點著我額頭說什么孺子可教也,莫不成他就是你說的高人?」
小姑娘仿佛沒聽出他口氣里的不滿,蹙起眉頭,喃喃說道:「原來是他。」
「什么?」陳丹青疑惑道,只覺得眼前這丫頭神神叨叨,有些奇怪。
她搖了搖頭,說道:「走吧。」
陳丹青愣了愣,問道:「你家是哪里人?等我把老酒鬼入土為安了,再送你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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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不在焉的說道:「隨你。」
陳丹青頓時翻了個白眼,心道這丫頭的脾氣還真是古怪,方才在明月樓纏著說要回去,這會兒偏又不想走了,難怪都說女兒家的心思猜不得,瞧她這一身裝扮,衣錦披帛的,想必也是富貴人家出身,就是不知她家大人怎肯讓她獨自外出的,還偏偏跑去明月樓那樣的地方,當(dāng)真以為這世道太平了不成?
放眼整個中原,莫說饒州這樣偏僻的地方,便是被稱作繁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大乾京都,暗地里也從不缺*良為娼的齷蹉勾當(dāng),所以陳丹青覺得她還能安然無恙,也虧得是老天保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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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酒鬼姓杜,單名一個甫字,祖上是京城人,據(jù)說還是三品朝官出身,也不知怎的,到他這里就淪落到賣字為生了,到手的銀子多半是用來逛青樓喝花酒,將一幫妓伶視作知己,除此之外,也就陳丹青一個親友罷了,早前還有人同情他,想雇他去當(dāng)個私塾先生,偏偏被他一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quán)貴」給徹底得罪了,往后就更沒人在意他的死活了。
他在城外浣花溪畔有一口茅屋,這幾日恰逢Y雨,連夜不息,茅屋幾近坍圮,不得已才躲到城里去,沒想到這一去就再也回不來了。
陳丹青對他說不出是同情還是無奈,這年頭離亂人不如太平犬,能醉死在女人肚皮上也算是一樁幸事,總好過死于流寇之手或是莫名其妙被官家砍了腦袋,至少還有人來替他收尸,而對陳丹青來說,見慣了生死也就沒有多少感慨可言,活著的人未必好過死了的人,只是先來后到罷了。
抱著草席走在路上,遇著的行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死人到底不是件吉利的事,陳丹青見怪不怪了,但抬頭看身邊這位小姑娘神色平靜,竟也絲毫不避諱,倒是讓他有些奇怪了,當(dāng)然他也不會去問些什么,只是隨口說道:「怎么稱呼?」
小姑娘抬頭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倒是陳丹青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頓了頓說道:「我叫陳丹青。」
小姑娘蹙起眉頭,像是回憶了很久,才緩緩說出兩個字。
「海棠。」
名為海棠的姑娘約莫不過十六七歲的年紀(jì),只是性格太過冷僻,言行沉穩(wěn)倒更像是一個大人,至少陳丹青已經(jīng)不再把她當(dāng)作尋常人家的小姑娘了,你見過尋常人家的姑娘能夠面不改色的將一壺烈酒一飲而盡?然后還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唇?那可是老酒鬼平日里都舍不得喝的酒,陳丹青只嘗過一次就被嗆得眼淚直流,面紅體燥的跟生病了似得,哪敢像她這樣牛嚼牡丹般痛飲而盡的?被徹底震撼了一把的陳丹青沒由來生出一種荒謬的感覺來,以至于還忽略了一處細(xì)節(jié),外面風(fēng)雨如驟,雨水卻絲毫沒有沾到她身上,在離她還有半寸的地方,被一層無形的屏障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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