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潔呆了半響，道：“那你就和他說，我會拿紅館賺來的錢多做慈善，為他贖罪，希望他死了以后少受點陰間的罪過，來生投胎做個好人。”

李睿贊嘆道：“你是個好女人！”

甄潔語氣蕭索的說：“謝謝你哄我，也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才覺得自己是個好女人。”說完又道：“你去見韓水吧，回頭有時間見面。”說完把電話掛了。

李睿收起手機，喟嘆一聲，坐進警車，趕奔市武警支隊大院。

周元松考慮得非常周到，特意派了輛車過來接他，司機是專案組的一位干警，也省得他在武警支隊大院門口被攔下。

坐在車里，李睿暗暗琢磨，謀害老板的陰謀，不用說，不是姜虹就是姜威設計的，但自己如何從韓水口中掏出有用的線索來呢？直截了當的問，還是旁敲側擊？如果是后者的話，具體如何操作？想了一陣，也沒什么頭緒，索性先不想了，等見到韓水再臨場發揮。

車速飛快，不一時已經駛到武警支隊大院門口，開車的警察向站崗執勤的武警亮出證件，說明來由，便被放了進去。

幾分鐘后，李睿見到了韓水。

韓水和以前相比，幾乎沒什么變化，面貌上沒變化，精神上也沒什么變化，他見到李睿進來，臉上還浮現出驚喜的笑容，笑容很真，雖然帶著輕蔑鄙夷，卻發自于真心，不是裝出來的。

李睿打量過他后，意識到他是真不怕死，絕大多數的死刑犯可做不到像他這樣視死如重生。

“李睿啊，你又想我啦？哈哈，想不到我被逮起來以后，你是來見我次數最多的那個人。”

韓水手腳之上都戴了重重的鐐銬，走動起來嘩啷作響，即便是坐到椅子上，也令人看著難受，他自己卻似乎沒有半點難受感覺。

李睿回頭看了一眼跟進來的干警。那干警會意，對他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到外面關上了屋門。

李睿坐到韓水對面的椅子上，道：“我來是有事請教你，不過說正事之前，先替你的故人給你帶個話。”

韓水微微奇怪，道：“我的故人？誰？你別告訴我，是韓金那個吃里扒外的混蛋！”

李睿道：“是甄潔！”

韓水直接凝噎，表情變得很驚詫，呆了一忽兒才急迫的問：“她跟我說什么了？她為什么不來看我？”

李睿面無表情地道：“她說，她欠你的恩，已經還了；你們之間的情，已經斷了……”

韓水臉色陰沉下去，看著桌面不言語了。

李睿道：“她還說，她會用紅館賺來的錢多做善事，為你贖罪，也讓你在十八層地獄里少受點罪，下輩子也能投胎做人，做個好人！”

韓水腦袋動了一下，隨后緩緩抬起，臉上現出一抹苦笑，最后點了點頭，道：“這是我臨死前聽到的最暖心窩子的一句話。你替我謝謝她，我這輩子實在對不起她，這份情義只能下輩子再還了，希望下輩子可以給她做牛做馬償還。”

李睿看著他，能感受到他對甄潔那深深的愛意，可他那么深刻的愛，到最后卻突然全部消失，取而代之換成了對甄潔的痛恨與厭惡，真的很難想象他是如何完成這么復雜的心理變化的？就因為甄潔不幫他對付自己嗎？

韓水很快收拾好了心情，又變得無所畏懼，大喇喇的說：“說正事吧，你找我請教什么？這個詞可是夠客氣的。”

李睿略一思忖，道：“你跟姜虹關系怎么樣？”

韓水非常奇怪，問道：“你問這個干嗎？姜虹怎么了？”

李睿道：“我隨便問問，姜虹現在沒事，在看守所里等待審訊呢。”

韓水看著他的雙眼，似乎要把他的心事看出來。李睿坦然與他對視。

“我跟她老夫老妻，關系也就那樣吧，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多差。她倒是因為我身邊女人多的緣故，總跟我吵架，不過吵半天也吵不出個屁來，吵完了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

李睿點點頭，道：“你小舅子姜威呢？你覺得這個人怎么樣？”

韓水越發奇怪，他怎么問起這些不相干的人來了？而且一問就沒完，想干什么？道：“姜威小聰明還是有的，可沒什么大本事，要不是我一直給他工程做，他絕對沒有現在的好日子過。話說回來，他是我親小舅子，我不照顧誰也得照顧他呀，對吧？”

李睿又問：“他性格如何？有你這么兇橫狠毒嗎？”

韓水撇嘴道：“我兇橫狠毒？誰說的？即便我兇橫狠毒，那也是對仇人，對朋友我可是很仗義豪爽的。”說完見李睿不理會自己，又道：“姜威要我說就是個小人，欺軟怕硬，我最瞧不起他那樣的，真正的好漢，不欺軟，只碰硬。”

李睿道：“你覺得姜威有膽子殺人嗎？”

韓水搖頭道：“借給他倆膽他都不敢，他就是個慫包蛋！要不他成不了大事呢。不過這樣也好，至少這次他就沒讓你們逮起來。”

李睿心頭一動，既然姜威知道明哲保身的道理，那他絕對不會謀殺老板，如此是不是可以說明，姜虹才是幕后主使？又問：“姜威和姐姐姜虹關系怎么樣？”

韓水愣了下，再也忍不住好奇心，問道：“你東問一句西問一句的干屁呢？到底怎么了？我告訴你，你特么別拿我當猴兒耍！”

李睿笑道：“韓總什么時候變得這么沉不住氣了？你先回答，我過會兒自然會告訴你發生了什么。”

韓水道：“他們姐弟關系當然好啦，姜虹對他弟弟比對我還特么好呢，我跟姜虹剛結婚的時候，還吃過姜威那小子的醋呢，沒辦法，姜虹對他實在是太好了，又像姐姐又像媽。有時候我都懷疑，他們倆是親姐弟吧？后來我也就慢慢習慣了，畢竟姜虹就這么一個弟弟，父母又死得早，疼他也是應當的……”

“打住！”

李睿忽然聽出了什么，臉色大變，抬手阻止韓水繼續說下去，道：“你剛才說什么？你懷疑姜虹姜威是親姐弟？怎么著，難道他倆不是親姐弟？”

韓水道：“啊，姜威是姜虹他爸從二姐、也就是姜虹二姑媽家里過繼來的，實際上姜威應該是姜虹的表弟。姜虹他媽生下姜虹以后，得了婦科病，不能再生孩子，姜虹他爸又特別想要個兒子，正好他二姐家里連著三胎都是兒子，有點養不起了，所以就過繼了一個來，領到家里的時候姜威都已經三歲多了，姜虹九歲出頭，可姜虹一點不嫌棄他，把他當親弟弟看……這事還是姜威喝多了告訴我的，姜虹可從來沒跟我說過。”

李睿大皺眉頭，只覺得了解到的線索越多，這個案子也隨之越發詭異，首先姜威是一個絕對沒膽子殺人的人，卻策劃了謀殺老板的行動；其次姜威跟姜虹并非親姐弟，卻比親姐弟還好，而且如果姜虹真是主謀的話，姜威還心甘情愿為這個實際上的表姐扛罪，但身為姐姐的姜虹卻又死不認罪，非把罪責推到弟弟頭上，這等復雜的姐弟關系，實在是令人驚嘆。

“到底發生什么事了？”韓水問道。

李睿想了想，也不瞞他，將姜威謀殺老板的事情講了，又講了案發前姜威與姐姐姜虹見過面，專案組懷疑案件主謀是姜虹，但姜虹拒不承認。反正韓水也不可能聯系到姜虹，所以把這事告訴他也沒關系。

韓水聽后驚呆了，過了好一陣才道：“專案組現在有證據嗎？”

李睿道：“沒證據，因此最后的結果很可能是姜威受到法律制裁。”

韓水開始沉默，垂下頭，沉浸到他的小世界里，再也不理李睿。

李睿覺得，他應該也在懷疑，姜虹才是主謀，而且他也想到了姜虹策劃這起謀殺如果成功將會帶來的重大利好——宋朝陽死去，于和平暫時主政，這位老朋友一定會對自己一家三口從輕發落，自己不用死了不說，老婆孩子也能獲得自由，他就是想到了這些，想到姜虹為自己為家庭的付出，想到姜威失手，想到自己命運沒能得到改變，心生感慨，所以情緒一下變得這么低沉。好在已經從他口中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線索，再掏也掏不出什么來了，也可以走人了。

李睿站起身來，道：“警方現在沒有證據，不代表將來沒有證據，我們一定會找到證據，將真正的主謀抓出來的。好了，我走了，有機會再見。”

韓水如同沒有聽到似的，只是低著頭不動。

從樓里出來，李睿給周元松打去電話，將從韓水這里獲知的最新線索匯報給他。

周元松聽后雖然覺得驚奇，卻也不認為這個線索能幫到專案組什么，姜虹姜威不是親姐弟又怎么了？那也是表姐弟，有著血緣關系的，跟親姐弟差不了幾分，不會影響原先認定二人是親姐弟的相關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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