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七流
　　
　　當初MK因為用戶驟然大增,  現金流斷層，導致顧云崢不得不接受資本的涌入投資，這件事喬御是知道的。
　　
　　但喬御在來之前沒收到任何消息,  看來顧云崢已經和江寧集團沆瀣一氣,  達成了什么協議。
　　
　　整個MK網絡科技有限公司,  由江寧集團下屬天海江洲網絡文化公司控股41％,  顧云崢本人49％,  喬御10%。
　　
　　這個股權結構其實十分尷尬,  因為話語權不在兩名大股東身上,  而在擁有百分之十股權的喬御身上，換句話說,  喬御跟誰好,  那誰就是公司的決策人。
　　
　　一般情況下,  其實很難出現這種股權分置。
　　但如果要詳細了解,  中間就不得不涉及到顧云崢和江寧集團的幾次博弈了。這顯然不是喬御關心的事情。
　　
　　總之，在幾次會議后，雙方達成了共識,  那就是在上市之前，一定要把喬御手上的百分之十股份先收回來。
　　
　　老實說，也許是因為前世的固有印象，喬御其實一直都挺放心顧云崢的。
　　沒想到重活一世，反倒是微妙地被背叛了。
　　
　　不過想了想,  喬御也能理解。
　　首先自己十分年輕,  看上去很好糊弄；其次，就算因此有什么不公,  自己身后沒有背景，很容易被擺平。
　　
　　他不是前世的喬御,  也失去了李家雄厚的資本作為光環。
　　
　　趙經理道：“如今公司還沒上市，經過我和顧先生的協商，想要買回您手上的股份。”
　　
　　喬御只思考了片刻，就欣然同意：“可以。”
　　
　　不同意也不行，喬御能想出至少三個方法，讓手里的股份作廢。包括包皮公司、破產重組等等……
　　
　　由此可見，顧云崢還是有些良心的。至少還愿意花錢購買。
　　
　　喬御其實已經有把MK的股權賣出去的打算了。
　　
　　上輩子，華國網課平臺真正興起，除了4G時代的到來和智能手機的普及，還有其他很多因素。這輩子在他的催化下，MK平臺的進度已經提前不少。
　　
　　如今看到了掙錢的苗頭，不日也會有其他互聯網行業龍頭爭相涌入，。MK未必還能保留現在的優勢。
　　
　　最主要的是，他還急著把手上的錢變現，然后成立一個外資空殼公司，用于掛售自己實驗室未來的專利權。
　　
　　趙經理如釋重負，只覺得未成年的喬御果然十分好說話。
　　他擺出了MK去年的財報，以及早有準備的PPT，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地說了一堆在喬御耳朵里十分糊弄人的屁話。
　　
　　簡單概括，對方愿意出370萬來購買喬御手上的股權。
　　
　　喬御估算了一下，江寧集團出價竟然不算很黑，雖然在14年里，網課平臺有所發展，但按照公司去年的財報，這個價格也不差。
　　
　　再基于喬御最初空手套白狼的行為，他可以稱得上是白撿。
　　不過，如果按照上輩子MK數億的體量來看，就有些不夠格。
　　
　　“我覺得這個價格很公道了，但是我還未成年，股份都掌管在我媽手上。”喬御表情十分無辜，“我可能需要回家和媽媽商量一下。”
　　
　　會議室里出現了短暫的寂靜。
　　
　　雖然喬御未成年這件事，趙經理在之前也有所了解，但是在聽到這話的時候，未免嘴角略微牽動。
　　
　　“讓令堂現在過來，也是可以的……”趙經理帶著他最后的倔強，心有不甘地說。
　　
　　喬御臉上頓時充滿了抱歉的表情：“我媽媽今天還在醫院檢查。”
　　
　　資本家是沒有良心的，但是因為手握百分之十股權的喬御目前還屬于“資本家”一方，趙經理有些無話可說。
　　
　　喬御十分熱情地和趙經理握手，順便留了個聯系方式。
　　
　　一回家，喬御就聯系上了趙經理，用工作郵箱，系統創的小號，匿名。
　　
　　Q：顧云崢私下里聯系我，說愿意用300萬買百分之三的股權。第一次我會找借口拒絕，第二次你們看著辦吧。
　　
　　對方沒有回復，喬御倒也不心急，只是又轉頭，去了一下MK的總部，和顧云崢在小黑屋談了一下之后合同的事情。畢竟不管怎么說，他還是MK的簽約老師。
　　
　　兩人雇傭合同關系終止，喬御簽了競業協議，拿了補償費后1年內不得在其他網課平臺上授課，又倒掙一筆外快。
　　
　　顧云崢的秘書在當天就收到了江州網絡工作人員的旁敲側擊。
　　
　　這位秘書收過趙經理不少好處，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對，喬御的確來了一趟。我不知道談的什么……顧總說是講師合同，我當時有別的事處理，并不在場。”
　　
　　當初，趙經理和顧云崢商量，百分之十的股份，顧云崢拿百分之一，江州網絡拿百分之九，這樣剛好對半開，給了MK足夠的自由度，也保證了江寧集團對公司的控制。
　　
　　但是沒想到，顧云崢嘴上一套，背地里卻是另一套。看來還是江寧對這些互聯網小公司太好了。
　　
　　一想到如果大意失荊州，沒有完成上面的任務，趙經理就一陣后怕。
　　
　　因此，在他和顧云崢小黑屋暢聊完之后，喬御就收到了趙經理的回復。
　　
　　對方愿意用1200萬購買喬御手上的所有股權，并且希望協議簽得越快越好。
　　
　　價格轉手翻了近4倍，喬御十分滿意。
　　
　　這次簽合同的地點，是江寧集團在天海的產業園總部，比之前幾次都更加正式。喬月人都有些傻，只能保持得體的笑容，因為底氣不足，氣場未免有些怯。
　　
　　趙經理一開始還覺得喬御這套路，說不定是背后的喬月支的招。如今一看，反而是他自己想岔了。
　　
　　喬御絕非善茬，卻因為過于年輕，總是被人低看一籌。
　　
　　江寧集團明面上的資產幾十億，1200萬雖然聽上去就讓普通人呼吸急促，但是對于江寧來說，只是一筆無關痛癢的小錢。
　　
　　但凡這兩位合作人能相互信任一下，喬御這封郵件都不會起什么作用。
　　
　　扣掉稅，再加上補償費，喬御手里的資產剛好過了1000萬。
　　
　　系統完全沒想起自己還是個學神系統，大聲夸獎他：“宿主nb！讓您搞學術真的浪費了！”
　　
　　很快，它自覺失言，補充道：“但是知識是無價的。宿主對學習追求的道路，是最正確的道路。”
　　
　　喬御數了數銀行卡余額后面跟著的0，微笑回答：“我對掙錢并不感興趣。”
　　
　　放在別人身上，可能過于裝腔作勢，但是系統明白，喬御說的是真心話。
　　
　　*
　　
　　郝校長一連到教室蹲點了三天，終于在第三天早上逮到了喬御。
　　
　　一見到喬御，郝校長就邁著小碎步走上前來，臉上綻開了親切的笑容。
　　
　　喬御剛晨跑結束，現在天氣漸熱，他卻連汗都沒出，只是有些口渴，他一邊喝水，一邊聽完了郝校長的打算。
　　
　　喬御回復道：“可以。但是學習小組和這個高考沖刺班，我只有空教一個，而且人數不要太多。另外，強調自愿原則，我比較忙，不想教人之前還要先讓他們心服口服。”
　　
　　郝校長自然滿口答應，當天就屁顛屁顛地把高三老師召集到了一起，開了個會。
　　
　　高三物理組的葉正當場就表示了強烈反對：“學生馬上就要高考了，現在正是緊張復習沖刺的時候，怎么能這樣胡來！”
　　
　　郝校長咳嗽了一聲：“喬御同學的實力，學校各位老師有目共睹，我也是為了學生們的前途……”
　　
　　葉正義正詞嚴道：“不行，我反對。我不能讓我的學生成為這種滑稽行為的試驗品！”
　　
　　坐在他旁邊的幾名班主任不禁紛紛在內心吐槽。
　　
　　葉正本身是名牌大學畢業的，但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在家里蹲了4年，才托關系進了7中。
　　他仗著自己江大畢業，對其他老師一直看不上眼，；也不是真心喜歡教書。貶低、侮辱的學生也不是一兩次了，他要是真的為學生著想，反而還是一個怪事。
　　
　　但是聯想起他上次想讓自己侄子加入學習小組卻慘被喬御拒絕的消息，此時的態度，似乎也不難理解了。
　　
　　其實葉正的話，也是部分老師的擔憂。
　　
　　高三的年級主任保守道：“喬御畢竟還是個學生……就算他拿了競賽省特等獎，也未必適合教書。”
　　
　　“但是看高一，這個學習小組。”郝校長拿出證據，據理力爭，“平均成績都有了顯著提高，所以我覺得喬御不僅會教書，而且專業水平比在座各位都強！”
　　
　　郝校長身居高位，再加心情激動，這話說得格外不客氣。年級主任的臉當時就黑了。
　　
　　的確，他們教了好多年，生源不行，導致學校成績一年不如一年。
　　好老師慢慢走掉，剩下的要么是顧及舊情，要么是簽了長約走不掉。但想教好學生的心情，卻從沒改變。
　　
　　作為老師，難道不希望學生考得好嗎？
　　但是事關高考成績，這個做法實在是太大膽了。
　　
　　一考不能定終生，但是在如今社會，高考已經是個相對公平的上升渠道……就拿他們學校為例，雖然7中差，但是有些7中都考不上的學生，去讀職高，從此和大學無緣。
　　
　　七八年后，同齡人剛畢業，這些人要么是在工地干活，要么是送外賣、快遞；甚至有女孩早早結婚，沒領證也辦了酒席。
　　
　　而有大學文憑后，最起碼找個穩定月入3000的工作，不難。
　　
　　看見會議室氣氛略顯得僵，郝校長道：“這樣吧，我們剛好11個人，就采用匿名投票的方式，同意就在紙上畫1，不同意就寫2。我們少數服從多數。”
　　
　　最終，6:5票，郝校長的決策通過。
　　
　　這次補習，采取集中管理，自愿報名的模式。
　　
　　葉正在自己班上大發雷霆，教室門一關，就道：“不要讓我知道你們報了名。你們馬上高考了，不要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掛名的老師是孫悅，但是教書的，是高一年級的學生。簡直滑天下之大稽，聞所未聞！”
　　
　　除此外，葉正也整理了一下措辭，把相同的話發到了家長群內，不明所以的家長們頓時惶恐異常。
　　
　　高三的學姐學長們雖然聽說過喬御的大名，但是一方面，本身對學習不感興趣的人占大多數；另一方面，他們對喬御本身也有些懷疑。因此最終，報名人數也不過56人，差不多剛好一個班。
　　
　　新班級魚龍混雜，有年級十幾名、在二本線左右的學生；也有不喜歡班主任，所以干脆直接報名過來混日子的同學。
　　
　　但是這批學生的共同特點是，他們都有不同程度的茫然，本身也紀律松散，是高考路上數量眾多的炮灰之一。
　　
　　馬上高中就結束了，題好像都還不會似的。
　　
　　班主任孫老師作為助教，也作為這個集訓營里名義上的班主任，開始給同學們發班規。
　　
　　不得遲到，不得拖欠作業，不得玩手機……
　　
　　喬御站在了講臺上，特地脫掉了校服外套，讓其余人忽略他學生的身份。
　　
　　他面容嚴肅的時候，看上去還挺唬人。
　　
　　“說實話，要不是已經錯過了高考報名時間，我本來是打算今年就和你們一起考的。”喬御道，“先來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喬御。”
　　
　　高一，理科生。
　　曾任MK網課平臺數學組金牌講師；曾獲全市統考第一；曾帶領極限隊獲得《題王爭霸賽》總冠軍；曾獲全國高中數學聯賽全省特等獎。
　　
　　“因此，我自認為教你們綽綽有余，希望未來一個月，我們可以相互尊重，共同進步。記住——”
　　
　　“是郝校長求我來教你們，不是我求你們學。”喬御的視線在教室內掃過，他微微揚起了下巴，“你們可以不喜歡我，也可以隨時退出。你們高考成績再怎么低，也不會對我有絲毫影響。但只要在這個教室一天，就必須遵守我的紀律。”
　　
　　場面敲打得差不多了，喬御笑著問：“你們想上大學嗎？”
　　
　　臺下靜悄悄，一雙雙眼睛看著他，卻無人敢說話。
　　
　　“想……但是考不上。”有個小姑娘紅著臉悄悄說。
　　
　　在7中，只有年級前100名，才有機會讀本科。
　　
　　“我剛進學校，第一次月考年級第3，我想下次只考年級第1就夠了，結果考了全市第1。”
　　
　　“我讀的7中，身邊所有人都跟我說你未來沒希望了。但我不想就這么渾渾噩噩過完高中，所以我報名參加1中的競賽班，1中班上的人嘲笑我不自量力看不清自己，但最后我拿了聯賽的特等獎。就在前幾天，清大招生辦還給我打電話，問我需不需要保送。”
　　
　　這當然是特例，這樣的概率太小，并且不可以復制。
　　但是喬御清楚，這些學生太需要一個希望，吊著他們一直往前走。
　　
　　“我在這里所有行為的目的，都是為了你們能在高考的時候拿更多分數。我會系統地帶領你們復習，并且盡可能地提供學習上的幫助。”
　　
　　“不用怕被嘲笑，也不用擔心自己能不能考上，我就問你們，想不想上大學？”
　　
　　臺下的學生們聽得熱血澎湃，拿出了高考誓師大會時候的聲音，整齊地回答道：“想——！”
　　有同學因為過于激動，甚至都有些破音。但是教室里卻沒有人笑他。
　　
　　樓下就是高三的教室，葉正聽到這聲音，跺了跺腳，暗罵了一句：“想屁吃！”
　　
　　“很好，”喬御收起了笑容，“明天早上六點半集合。跑步，然后讀書。”
　　
　　第一次班會結束，鼓舞完士氣，喬御離開了教室。
　　孫老師眼睛發亮，湊到了喬御的身邊，低聲問：“清大招生辦真的給你打電話了？”
　　
　　隔壁1中連續15年蟬聯全省高考第1，而7中已經快22年沒人考上清大了！
　　
　　喬御咳嗽了一聲，難得地有了點不好意思：“……假的。”
　　
　　有時候，鼓舞士氣需要一點善意并且聽起來激動人心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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