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七流
　　
　　最近華國討論范圍最廣的社會熱點新聞,  就是喬御遇刺。
　　外界尚如此，更別提作為喬御母校的燕大。
　　
　　這導致孫瑞不管在哪兒，總能聽見相關的討論。
　　
　　“安維薩太可惡了,  自己人品不行學術造假,  被拆穿了還要殺人。真是道德敗壞！”
　　“也多虧喬御沒事�！�
　　“外交部都發言了,  表示要持續關注,  給米國方面施壓�！�
　　
　　“說起來,  我們學校孫瑞教授,  是不是也是做心肌干細胞實驗的？才要到100多萬經費……”
　　“還做啥實驗呢,  心肌干細胞都被證明造假了！”
　　
　　孫瑞不禁想到了一句非常瓊瑤的臺詞。
　　“你只是被捅了兩刀，我失去的可是我的實驗室！”
　　
　　自從回國以來,  這幾天,  他在學校里走路,  都是垂頭喪氣的。
　　
　　實驗室還沒解散,  但大家都沒了做實驗的動力。
　　
　　外媒是這樣評價“心肌干細胞”的——
　　
　　[這個錯誤的理論，讓無數科研人員浪費了十數年光陰，給心臟病醫療行業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
　　[好在來自華國的喬御及時糾正了這個錯誤,  要不然我們難以想象，被欺騙的科學家們還要在這條注定漆黑的道路上走多遠。]
　　[無數科研人員憎恨喬御打碎了他們的幻想，但也該感謝喬御。]
　　
　　孫瑞知道，全世界肯定有不少相關實驗室都十分崩潰。
　　
　　哈佛更是如此，米國衛生局當初給安維薩的實驗投了不少錢,  如今要求賠償,  安維薩拿不出錢，衛生局直接到法院告了哈佛大學。
　　
　　哈佛大學捏著鼻子賠了1000萬刀,  就怕米國官方繼續耍流氓。
　　
　　下午3點，孫瑞正在收拾實驗記錄,  如今，只有學校后門的廢品站才愿意要這些曾經珍貴的材料。
　　收著收著，他的手機鈴響了起來。
　　
　　孫瑞拿起一看，是生科院的秦院長。
　　
　　和葉勤學這種“名譽院長”不同，秦院士如今并不在科研一線，主要負責行政工作。
　　換句話說，若一個實驗室需要成立或者解散，最起碼從程序上講，是需要她蓋章的。
　　
　　孫瑞想，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華國的確有錢，但這錢也不是用來浪費的。民生、醫療、基建，樣樣都要錢，不只是你科研缺錢。
　　
　　果不其然，孫瑞到了秦院長的辦公室，秦院長開口就是一句：“你那個心肌干細胞實驗室，院里已經決定撤銷了。問過李院士了，他沒意見�！�
　　
　　李院士就是孫瑞頭頂的老大。過去他不管是成立實驗室，還是拉贊助，都有李院士的幫扶。
　　
　　孫瑞對此早有預料，就是有些想不通，為什么張開偉竟然也在辦公室內。
　　
　　“除此外呢，還有一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秦院長笑得溫婉可親，作為燕大內為數不多的女院長，她其實相當受人敬重，“當初你和院上的學生，喬御，在IBS上不是吵了一架嘛……”
　　
　　孫瑞內心一陣恍惚，他想起來了，在當初喬御和安維薩對峙的時候，自己的確跳了出來，代表燕大給安維薩道歉，并且直言喬御給燕大丟人了。
　　
　　這也是如今孫瑞回到學校，一直低頭走路的原因。
　　
　　秦院長繼續道：“我也找張教授和寇教授了解了一下當時的情況，這件事雖然在國內被壓下來了，但是在國際上，還是對燕大造成了一些不良影響。”
　　
　　孫瑞表情難堪而羞愧，他已經50多歲了，自然不會像是愣頭青那樣，聽不出秦院長的言下之意。
　　
　　偏偏張開偉還在此時火上澆油：“嗐，院長，您那是沒看見，孫瑞就差直接威脅喬御，說要給他處分了！揭發安維薩明明是普天同慶的大好事，差點被孫教授以權壓人給埋沒下去。也多虧喬御堅持，以及背后米歇爾教授和默克爾集團的支持，要不然啊，現在事情還不知道怎么說呢……”
　　
　　“葉勤學院士聽了，也慶幸萬分，說還好孫教授沒有釀成大禍。”
　　
　　孫瑞簡直想把張開偉的嘴縫上！
　　就你他媽有嘴，一天叭叭叭的。
　　
　　“這個……我主要是怕喬御在國際會議上，給華國丟人。”孫教授嘴唇嚅動，小聲解釋道。
　　
　　秦院長不贊成地搖搖頭：“自從建校以來，我們一直就追求平等包容，每個燕大人的血液里都流著不畏懼世俗權威和追求真理的血液。你不能因為自己的喜惡就不加證實，去否定別人的成果�！�
　　
　　“這樣吧，孫教授。心肌干細胞實驗室已經被取締了，這段時間呢，你也不要忙著科研了，。先專心教一下書吧�！鼻卦洪L道，“李院士那邊，我會去跟他說的。對了，院上批給你的160萬經費，我們討論后決定先轉交給張教授的基因治療實驗室。”
　　
　　“張教授剛提交了新課題，葉院士那邊已經首肯通過，正是需要用錢的時候……”
　　
　　基因治療計劃，是在去IBS前，喬御就和張開偉提過的東西。
　　在宋天宇住院期間，喬御也不停地寫著研究報告，作為材料補充，證明研究的可行性，還利用自己最近的名氣，和國際不少知名學者聯絡，聽取了相關的建議。
　　
　　張開偉回國后，把資料稍做整理，拿給葉院士過目后，就向學校遞交了申請。
　　
　　大概是因為實驗室負責人名單上也有喬御的名字，這次審批過得格外快。
　　
　　孫瑞耳邊嗡嗡一片，什么聲音也聽不清了。
　　
　　他只知道，自己的實驗室沒了。
　　
　　一個理工科教授，如果沒有實驗室，在整個學術界，是不會有地位的。
　　
　　沒有實驗室，就代表手底下沒有科研狗，也沒資格去拉贊助和問著學校要錢。
　　外界有什么活動，也基本上與你無關，沒有實驗室的教授，就像是沒有容身之所的流浪狗。
　　
　　沒想到他辛辛苦苦奮斗了20多年，有朝一日竟然還要從頭開始！
　　
　　孫瑞道：“院長，我為生科院立下過汗馬功勞……在多本影響因子超過8的SCI期刊上發表過十余篇論文……我……”
　　
　　秦院長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
　　一邊的張開偉咳嗽了一聲，道：“師弟，你忘啦？心肌干細胞亡了，你的論文已經被撤稿了�！�
　　
　　孫瑞立刻如同啞巴了一樣，緩緩閉上了嘴。
　　他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辦公室，關上門的時候，隱約能聽到張開偉和院長說話的聲音。
　　
　　“院長，數院那邊的領導決定把喬御的資料整理一下，送去華國‘青年學者萬人計劃’選拔……”
　　
　　“青年學者萬人計劃”？
　　
　　這個孫瑞知道，和海外人才引進的“千人計劃”相對應，是國家為了培養本土科學家設立的計劃，由兩院牽頭，被選入名單后，除了有高額政策獎勵、安家補償、北京戶口學區房、生活補貼等福利外，還有在華國數學界大展身手的一張名片。
　　
　　但如果孫瑞沒記錯的話，這個計劃，要求參選者至少是博士生……
　　
　　但，對于喬御來說，這個門檻又有什么關系？。放眼全國，現在又有幾個博士生，在相關領域敢說自己能超越喬御？
　　
　　孫瑞當初對自己旗下科研狗小王的許諾，就是送他去參加這個“萬人計劃”。
　　
　　科研狗小王，今年27，本科清大，研究生燕大。
　　喬御，今年20，大學本科在讀，修雙學位。
　　
　　孫瑞隱約覺得，不需要給喬御多久時間，只要等這人大學畢業，恐怕就會超過自己了……
　　
　　*
　　
　　遠在慕尼黑的喬御度過了重生以來難得的咸魚時光。
　　每天看看論文，和各位學者郵件聯絡感情順便學習，宋天宇睡醒就陪他玩玩游戲。
　　
　　異國他鄉，不用上課也不用處理人際關系，挺好。
　　
　　心肌干細胞造假的熱度在大眾那里已經過去，但是在生物界的影響卻遠遠沒有消散。
　　
　　無數科技公司撤資，也有無數教授一夜之間傾家蕩產，需要在學術界重新來過。
　　
　　負責安維薩案第一次庭審的法官也在輿論的壓力下，判處安維薩無期徒刑。
　　喬御作為證人出席了庭審。
　　
　　部分媒體對喬御的興趣遠超于對庭審本身的興趣，可惜喬御概不接受采訪，《紐約時報》為此十分遺憾，稱喬御是來自東方的冷美人。
　　
　　但兩邊的律師對最終結果都不是特別滿意。
　　安維薩的律師正準備第二次上訴，WK的律師團也在繼續收集證據，爭取讓安維薩早日去見天主。
　　
　　在醫院待到第21天，宋天宇終于能出院了。
　　
　　11月的德國已經開始下雪，喬御伸出手試了一下溫度，拉住了想撒歡跑的宋天宇的袖子，從袋子里掏出了圍巾，給他捆了個嚴嚴實實。
　　
　　宋天宇摸了摸圍巾上的毛絨呢子，小聲道：“我還不冷。”
　　
　　喬御沒什么表情，但語氣不是很贊同：“剛出院，別又感冒。你傷都還沒養好�！�
　　
　　宋天宇身體素質一直不錯，大冬天可以直接跳下池塘冬泳，回頭洗個熱水澡什么事都沒有。
　　
　　但自從住院后，喬御似乎有些矯枉過正，展露出過去性格里很少冒頭的偏執面。
　　比如讓宋天宇晚上睡覺前一定要熱水泡jio，出門一定要穿秋褲，一舉一動小心翼翼，連宋天宇動作幅度太大都要擔心他扯到傷口。
　　
　　宋天宇覺得自己其實沒那么脆弱，但是為了讓喬御放心，依然照做了。
　　
　　他剛出ICU的那段時間，喬御就在同一個病房里陪床，雖然還在做自己的事情，但隔一段時間就要抬頭看看他在哪，看見人后，才有心情繼續學習。
　　
　　喬御的情緒一直內斂。
　　他的應激反應可能還要維持很長一段時間。
　　
　　這段德國之旅，比計劃中漫長。
　　好在，在臨近圣誕節的日子，他們終于可以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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