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夜沖著老太婆做鬼臉，完全一副要跟她打起來的樣子。

　　老太婆笑嘻嘻，依舊是一副慈目的樣子：“孩子還小，皮得很，我先上個洗手間。”

　　“嗯。”我笑笑，老太婆起身往過道那邊去，我忙抱緊泠夜，跟他說這個世界上，得維持表面的東西。

　　泠夜一副不懂的樣子，撓了撓頭：“可她是個壞人。”

　　“阿娘也知道她不是什么好人，可是泠夜，很多時候不能惹不必要的麻煩。”我開始教泠夜，為人處世的道理。

　　有些人心眼不好，懲惡揚善是必須的，但是前提是要保護好自己，人心叵測，也不知道會被別人怎么樣報復。

　　“她給我的糖里面裹了一條蠱蟲，吃了可就要聽她的話了。”泠夜低聲道，“我不可能那么傻，知道她懷了壞心腸還要接下她的糖。”

　　“泠夜，你做得不錯，但是方式可以委婉一些，因為你不知道她有沒有同伙還有沒有什么后招，你就這么拆穿她，會給自己帶來麻煩的。”我輕聲道。

　　泠夜半懂，他說下次會注意，不會這么沖動的。

　　“阿娘，那泠夜可以去買雞腿飯吃了嗎？”泠夜滿眼期盼，看向我，我點頭，也不能餓著他。

　　我牽著泠夜的手過去，可是入眼的卻是那老太婆遞給很多小孩兒糖果吃，我心頭揪了一下，泠夜拽了拽我的袖子：“阿娘，那些小孩都吃了，他們可能……”

　　“先別急。”我先穩住自己，一個個從那老太婆手里接過糖果，臉上堆著笑容。

　　泠夜沖了過去，一把將那些糖果從老太婆的手里奪了下來，在我還沒來得及阻攔的時候，泠夜吼道：“不能吃陌生人給的糖果，你們都這么大了，還不懂事？”

　　“你是想把糖搶走一個人吃吧？”有個高個子小孩道。

　　一群人鬧哄哄的，他們的家長都在旁邊，也不知道怎么弄得，矛頭開始指向泠夜，我忙沖入人群把泠夜帶了出來。

　　我怕這些人給泠夜刺激到，要是在人多的時候變身，那就糟糕了。

　　“阿娘，他們不聽我的。”泠夜委屈地很，我抱著他。

　　“沒事，有些事兒我們阻止不了的。”我輕聲道，泠夜卻說今晚怕是難免了。

　　我們去北地，只有這一趟火車，那兒有些偏，交通不算發達，是個神秘地帶，尋常人也不能硬生生闖進去，就跟世外桃源似的，可是北地里頭不少富豪在里面養老。

　　那老太婆又進了車廂，她在收拾東西，依舊不改慈眉善目的神色，可是眼底多了一絲威脅。

　　“有些事兒，不該多管的，最好別管閑事。”老太婆冷笑一聲，她身上纏了苗疆的刺繡，應該是個老蠱女了。

　　我不定是她的對手，我微微愣了一下：“你這是說什么，我聽不懂呢，孩子還小不懂事兒。”

　　“呵。”老太婆譏笑一聲，“一個鬼孩兒，再小也不是善茬。小丫頭，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我可以放你一條生路，可你硬是要從我老太婆嘴里奪食，那可別怪我了。”

　　“您說笑了。”我輕聲道，不下套。

　　她當然看出泠夜是什么人，可我就算被揭穿依舊不能應允。

　　老太婆笑得灼烈，她走之后還說了一句：“今晚好好待在里面，別出來湊什么熱鬧，不然……呵。”

　　這老太婆渾身透著一股子邪氣，也不知道要做什么。

　　泠夜輕輕地拽了我的衣角：“阿娘我沒說錯吧，她不是好人。”

　　“可是你就這么揭穿她，這車廂里沒人會信的，他們愿意信自己看到的，這不過是個手無縛雞之力，慈愛的老奶奶。”我跟泠夜道，她給那么多小孩兒吃下蠱，是想做什么。

　　難不成是想利用這些小孩子？

　　這么一想，我又有些被嚇著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么我的運氣未免太好了，去個北地坐火車都能遇見這樣的事情。

　　“苗疆一代，總有些心術不正的蠱女，可能是人販子。”泠夜輕聲道，他說他早些年見過，有人用陰陽之術，做這些事情，“很多走失的小孩可能就是被拿去做了蠱。”

　　“你有辦法對付她嗎？”我看著泠夜，問他對付那老女人有幾分把握。

　　泠夜說就算能殺了那女人也沒用，那些蠱已經進了小孩兒的身體，被那女人控制。

　　這可如何是好，如果不小心害了這么多的孩子，我也于心不忍。

　　夜幕慢慢降臨，車廂里依舊是那些孩子的歡聲笑語，換做從前可能會對熊孩子有幾分恨，可是如今，卻不覺得。

　　車廂里的人都慢慢入睡了，窗外夜色正濃，我迷迷糊糊被一陣鈴鐺聲給弄醒，才驚覺身邊的泠夜不見了，我忙扒著那扇門，本想看看泠夜去了哪里。

　　可是車廂里出奇地安靜，那些人都陷入深度睡眠似的。

　　有什么聲音越來越近，我看到熟睡中的小孩兒聽到召喚似的，驀地睜開眼睛，從他們家長的身邊走過來，寂靜的過道里，那老太婆帶著十來個小孩兒從那頭過來。

　　我一眼便瞧見變了模樣的泠夜，他們滿臉蒼白，陰沉地跟鬼孩子似的。

　　老太婆在前面帶著走，孩子歡快地跟在身后，開心地拍手。

　　正要路過我這邊的時候，我忙坐了下來，假裝自己睡過去了，鈴鈴鈴，聲音從耳畔滑過，我伸手，攥著手里的帥印，將鏡池召喚出來。

　　“末將鏡池，敢問夫人有什么吩咐？”鏡池一臉嚴肅，看是北上的火車，他沉聲，“您這是要去找少帥？”

　　“嗯，先不說這個，我遇上一個難題。這車里有妖邪作孽，好像要拐賣小孩兒，你有沒有把握把它們都救下？”我蹙著眉頭，看向鏡池。

　　那是一個蠱女，不可能是鏡池的對手。

　　“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鏡池沉聲，他滿臉嚴肅看向我。

　　“可是泠夜也在其中。”我想用泠夜來混淆視聽，可是鏡池不傻，這人太過執著，他說那女人不是泠夜的對手，只要泠夜愿意，他們誰能把他帶走。

　　這直接把我戳穿了，一點兒都不好玩。

　　“咳咳。”

　　我尷尬地咳嗽一聲，鏡池說早些時候見著少帥，也免了這些瑣碎的事情。

　　“這一代，多的是人販子，尤其是這種蠱女。是從南疆逃出來的，怕是被人利用著，專門對小孩子下手。”鏡池解釋一聲，從古至今，多了去了。

　　在車站里頭走丟的小孩數不勝數，他說我若是這樣多管閑事，很可能招惹那女人身后之人。

　　“暫時摸不清她是什么路子，夫人還是不要蹚渾水了。”鏡池沉聲。

　　我僵了一下：“可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被人拐走吧，你是將士，該有覺悟啊。”

　　“夫人，他們所中的是蠱，不是毒，需要這個蠱女自己解開。”他沉聲，“這些事情，靈調局會插手去管的，你這是何必呢。”

　　鏡池見爭不過我，也沒有辦法，他帶我往那節車廂過去，這個火車上人不多，越是往北地，人越少。

　　那些小孩兒被集中在一個車廂里，他們全都圍坐在老太婆的身側，一個個安詳地很。

　　“來了就出來吧，不必藏著，我說過要你不要多管閑事的。”老太婆沉聲道，笑得詭譎，哪里還有半點慈眉善目的樣子。

　　她抬頭，看向我。

　　我愣了一下，低聲道：“你可真是喪心病狂啊，不怕遭報應？”

　　“我能給他們最極致的快樂，是他們家長自己屬于管教，能怪我？”老太婆笑了一下，“最后在勸你一次，不要多管閑事。”

　　“如果我說不呢。”我冷聲道。

　　老太婆譏笑一聲：“那我連你一塊兒對付。”

　　她的話音落下，我聽到簌簌簌的聲音，再低頭，便看到不遠處，很多吐著信子的蛇朝我這邊過來。

　　我沒有絲毫被她嚇著的意思，鏡池猛地從我的身后彈起，朝著那老太婆而去，那女人面色驚恐，神色驟變：“你……你是鬼將鏡池？”

　　“呵。”鏡池沒有接她的話，那長劍直指她的心口。

　　老太婆大概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面對面的搏斗，她還沒來得及反抗，劍沒入心口，她忙驚呼出聲：“你不能對我動手，我的東家也是顧家。”

　　“什么？”我愣了一下，鏡池忙縮了手。

　　老太婆輕笑一聲，她本還一副要死的樣子，見是鏡池，她反而倒是輕松了不少。

　　“我侍顧家二爺顧子明，你該知道的。”老太婆那一副極強的求生欲，慌忙搬出自己的靠山，居然是北地的顧家。

　　鏡池冷聲道：“不知。”

　　依舊是冰冷的二字，可是這一次卻讓那老太婆徹底嚇死了，她能認出鏡池，可是鏡池認不出她來。

　　“你們不能殺我，到時候二爺怪罪起來，你們也慘了。”她緊張地解釋道，“鬼將的宿命是守護整個顧家，包括顧家的子孫后代，我與顧子明達成協議，也算是你們的人了，你們怎么可以壞了二爺的大事。”

　　“拐賣也是大事，你當我蠢嗎？”我譏笑一聲，“若是遇見其他顧家的人，你倒是能逃得過，可惜……除非你解了這些孩子身上的蠱，我便放了你一馬。”

　　“這……要我如何交差？”老太婆倒是不肯吃虧。

　　我沉著臉，冷聲道：“鏡池，不要留情面，我相信顧子明還不敢欺滅祖宗。”

　　“你……”

　　老太婆面色蒼白，見鏡池又深了一分，疼得連身子都站不起來，她倒是圓滑，連連求饒。

　　“好，我答應你，放過他們。”老太婆還是妥協了，她從懷里掏出解蠱之藥，一個個分發下去，她臉色慘白，說這一次我也別想逃過去了。

　　鏡池卻是嗤笑：“顧家的事情輪的上你指手畫腳？”

　　“這小丫頭到底是誰，顧家這一脈，也就一個女人，那我認識。”老太婆寒聲，看向我。

　　鏡池沒有理她，反而對我道：“夫人，咱們須地看著她，這般去北地路途遙遠，怕她再耍手段。”

　　“嗯。”

　　我應了一聲。

　　“夫人？”老太婆面色徹底崩了，“是哪位大爺的夫人？該不會是……你剛才說顧長朔，難不成是祖宗……”

　　“你話真多。”我冷聲道，一直聽著她在耳邊嘰嘰喳喳，給我弄得頭都有些暈了。

　　老太婆面上立馬堆著笑意，大概是聽到顧長朔的名字，她得罪不起，一路上都在給我賠禮道歉，又是夸泠夜長得帥氣又有本事，總歸能拍的馬屁都拍了。

　　老太婆為難地很，她搓了搓手：“我也不過是個辦事兒，二爺得罪不起，您可不可以替我求求情。”

　　“你罪大惡極，與虎謀皮，早該料到現在的處境。”我輕聲道，我不會同情這樣的人。

　　恃強凌弱，罪大惡極，那老太婆也沒再跟我撕破臉皮，倒是任由泠夜弄她，她說自己這一遭是真的運氣差。

　　老太婆說她不明白，她給糖果的那些小孩都是極其頑劣的熊孩子，那些家長更是心大，連孩子丟了都不知道，她說這世上，值得同情的人太少。

　　“可你也沒有權利，去處決別人，守好自己的本分。”我應了一聲，不再去看那個老太婆。

　　“他們未必會謝你的。”她笑得詭譎，再沒有半點跟我犟下去的意思。

　　這列車開到北地，那群人下車的時候，一個個都興高采烈，老太婆要我跟她一塊兒去顧家，也好有了照應。

　　“畢竟因為您，把人弄丟了。”

　　“顧家做這樣的買賣，不怕折了陰壽？”我冷笑一聲，老太婆說她就是底下辦事兒，哪里管得著上頭人怎么想。

　　她要我跟她一起去顧家，正巧也是去顧府一趟，我愣了一下，還是決定跟著老太婆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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