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禍臨頭
于是有一天晚上，老婆漢子做了一桌子酒菜，讓大兒子把人頭蛇從小屋里叫來吃飯，人頭蛇進了正屋，看見這滿滿一桌子酒菜，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他爹端起酒杯來敬他，人頭蛇用尾巴盤起酒杯來一飲而盡。
他爹就開口說，自從恁托生到俺們家來，俺們也沒虧待過恁，但是恁現(xiàn)在實在太大了，快成道行了，進進出出的也不方便，恁雖秉性馴良，但終究天生是個異物，不如恁以后就進山自己找個地方過吧，俺讓恁大哥時不時的進山去看看恁，報個平安啥的。
人頭蛇跟家里人吃完了這桌子飯，爬出家門口，眼淚汪汪的回頭看了看，對著父母低頭拜了三拜，一陣黑風就進山了。
這人頭蛇在大澤山里占了個山頭，尋了個巖洞棲身，每天想打食就打食，想出去轉轉，就出去轉轉，過得逍遙多了。
大兒子每個月中和月末，會帶些酒水吃食進山去看他，跟他說說家里的事，說說爹媽的近況。這樣相安無事過了幾年，大兒子讀書有成，舉試榜上有名，但因家中貧寒無力疏通打點，仕途不順，一直也未謀得個一官半職。
這一年秋天，正好又趕上老婆漢子都病了，臥床不起，大兒子提著酒菜去看人頭蛇，多喝了幾杯，借著酒勁兒，開始跟人頭蛇抱怨家里沒錢，擋了自己的官運，爹娘又病了好久，一直沒好轉，也沒錢請名醫(yī)，只能瞎熬點草藥湊合著，眼看入冬了，自己無能為力，全家的日子都跟著過得跟慘兮兮的。
這邊大兒子喝著酒，唉聲嘆氣的在抱怨家貧自己沒用，那邊人頭蛇聽著，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
日頭西斜，大兒子起身要走，人頭蛇還沒等他出山洞，就一出溜把他盤起來了，不讓他走，兩眼淚汪汪的看著大兒子，用尾巴卷起一雙筷子，指指自己的左眼，嘴里咿咿呀呀的，然后把筷子塞到大兒子手里，比劃著讓他把自己的左眼摳出來！
大兒子心想，這人頭蛇天生異稟，讓我摳他的左眼，想必他的眼珠子該是個寶貝，但他跟人頭蛇，本就是親兄弟，一直情同手足，實在下不去手，就勸人頭蛇放開自己，別擔心家里，自己會想辦法的。
大兒子一直執(zhí)拗著不肯，人頭蛇就盤著他不放松，僵持到天黑，人頭蛇越盤越緊，逼著他下手。
大兒子開始越來越喘不過氣，最后急了，說了聲，俺親弟，哥對不住恁了！說完伸手攥住筷子，對準了一下子捅進人頭蛇的左眼再一撬，眼珠子就刺溜掉出來了。
人頭蛇嗚嗷一聲，一陣黑風撞出山洞，疼的在山坡上直打滾，樹林子被他撞的咔嚓咔嚓的，倒了一片一片的。
大兒子從地上撿起人頭蛇的眼珠子，發(fā)現(xiàn)原來是顆核桃那么大夜明珠，珠圓玉潤的，在夜里閃著奇異的光。大兒子得了這顆夜明珠，將它獻給了朝廷，皇帝龍顏大悅，大兒子的仕途自然也一馬平川，青云直上。
家里有了權勢錢財，老婆漢子的病也漸漸被調養(yǎng)好了，算是過了一段好日子，但好景不長，沒過幾年兩口子就的了急癥暴病去世了。
大兒子自從飛黃騰達了，就很少上山去看人頭蛇了，連爹媽過世了都沒進山去說一聲。一直到多年后他終于官拜左丞相，位高權貴。
有一日，他官場上的死對頭在皇上耳邊吹風說，相傳這個夜明珠本為得道蛇妖的雙眸，若有幸得之，必為一對兒，可當年左丞相只獻給朝廷單單一顆，由此可見他對皇上存有私心。于是皇帝就下令，讓大兒子在半月之內(nèi)獻上另一顆。
大兒子接到圣旨，心里明白多年不去看人頭蛇，貿(mào)然前去難以開口，就特意懷里抱著爹娘的牌位提著酒菜上山了。
人頭蛇瞎著一只眼睛看到大兒子突然抱著爹娘的牌位來了，伸出尾巴卷著爹娘的牌位，不禁眼淚漣漣。
大兒子接著跟他說明了來意，人頭蛇聽后連連搖頭，嘴里嗚嗚呀呀的，尾巴比劃著自己要是再取下右眼，就全瞎了，沒法打食，早晚餓死。
大兒子沒辦法只好下山了，過了幾天他又來了，這一次還帶了一大幫兵馬，把山洞圍了個水泄不通，劍拔弩張的要活捉人頭蛇，摳下夜明珠。
人頭蛇躲在洞里不出來，大兒子就叫手下朝洞里放箭，放火，在洞口生煙想把人頭蛇熏出來。
手下的人熏著熏著，突然就烏云遮了天，接著狂風暴雨，電閃雷鳴，只見一陣黑風從山洞里刮出來，繞著這幫人馬吹了三圈，山坡上立馬就只剩下四散的一堆堆刀劍甲胄和一堆堆白骨了，原來這群兵將和大兒子的血肉都一眨眼就被人頭蛇給吸光了。
這之后，人頭蛇便帶著他爹娘的牌位，棄了山洞，獨自往大澤上的更深處去了。
我緊皺著眉頭，表示吳子軒所說的這個故事，我也讀過，的確是個很精彩的故事，可這個故事里的人頭蛇，應該是和壁畫浮雕上的人頭蛇關系不大吧？
這個故事，是抱甕老人寫出來黑秦檜的，南宋的丞相，這已經(jīng)是指名道姓了。
忠肝義膽的人頭蛇，就是代指不被皇帝待見的岳飛。
吳子軒讓我別急，聽他繼續(xù)說，故事情節(jié)的確只是諷刺歷史。
但故事里人頭蛇的來歷，并不是抱甕老人憑空捏造的，故事里，人頭蛇的娘，喝了天上的無根之水，才懷孕生了人頭蛇。
這個傳說，同伏羲和女媧的出生方式差不多，華胥氏也是以這種方式，生下了伏羲女媧兄妹倆。
而眾所周知，伏羲和女媧，都是人首蛇身。
抱甕老人在故事的后續(xù)筆記里也寫了，人頭蛇，不止是指精忠報國的岳爺，也是指代所謂的神，前來凡間渡人，卻被卑劣的凡人所辜負。
所以，人頭蛇的意象，就是指所謂“神”。
“這幅浮雕圖畫中，左邊是巫支祁，中間的是人類，右邊的是人頭蛇，你感覺分別代表什么？”吳子軒說。
我這才是明白了吳子軒的意思。
巫支祁是妖怪，人頭蛇是神。
那被殺死的三個東西，分別是：“神，妖，人�！�
也代表著：“天，地，人。”
那浮雕壁畫記載的，就是某種儀式？
是用來干什么的儀式？我和無名為什么會感覺到害怕？
我問小惜月和吳子軒，他們兩個都是表示，對這壁畫沒有感覺。
只有我和無名，對這壁畫無比畏懼，甚至都不能多看一眼。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不過你們既然害怕，那這幅圖肯定就有問題，好奇害死貓，別管它了，正好禹王碑外面的水已經(jīng)漲上來了，咱們別再久留了，走吧�！眳亲榆幷f。
隨即，我們從這層洞窟的洞口爬了出去，而我們的鬼船也隨著水線上漲，浮了上來，正好就在我們的面前。
我們上了船，可能是因為我手里拿著那把避水劍，那蚌精也是沒有再繼續(xù)襲擊我們，任由我們帶走了它的龍含寶珠。
我們的鬼船駛出了蚌珠礁島，回到了古福船的旁邊，魚怪船長用長梯把我們接上船，又用纜繩，把我們的鬼船綁在船尾。
而魚怪船長見我們真的取了那龍含寶珠來，也是頗為震驚，稱贊我們當真是通天的手段。
古福船破開陰河水，向著龍門山的夜叉國進發(fā)，到時候，我們就能用這龍含寶珠，和夜叉天王，換取我夢寐以求的靈黿珠了。
路程頗遠，還得幾個小時才能趕到，我之前折騰那么一圈，也是有些勞累，閉上眼便睡著了。
睡著后，我夢見了一個穿著七彩紗衣，有著沉魚落雁美貌的少女。
“公子怎么還有心思睡覺，不知道自己要大禍臨頭了嗎？”那少女問。
“你是誰？”我納悶的看著她。
“你們幾位，之前剛奪走奴家的寶物，怎么轉眼就翻臉不認人了呢？”那少女微笑。
“��！蚌精姐姐！對不��！我們拿了您的寶珠，真的是有大用，等著……”
那少女揮手，打斷了我的話，說她都知道。
“不過，即便你們要我的龍含寶珠，是為了救人，也和我沒關系，救來的人命，又不會給我添功德�！鄙倥行┥鷼獾恼f。
我不好意思的撓頭，不知道該說什么。
“那你又可知道，我剛才，為何那么輕易的放你們走？”少女問我。
我心想著，你是怕我手里的避水劍吧，但肯定不能把這話說出來，就只是搖頭。
“因為你們都已經(jīng)是死人了，我不想跟死人計較�！鄙倥局忝�。
“��？”我詫異的看著那少女。
“我剛才跟你說的一句話，就告訴你，你要大禍臨頭了�！鄙倥哪樕希瑵M是幸災樂禍的微笑。
我還以為這蚌精姐姐在嚇唬我，可這時，她從懷里掏出了一副畫卷，緩緩展開，讓我去看那畫上的內(nèi)容。
那副畫上，正是我們之前在禹王碑里，所見到的那副浮雕圖案，只不過畫卷上的細節(jié)更加詳細，而且是有色彩的。
“你看，無支祁和人頭蛇之間，這個捧著河圖的人是誰？”少女問我。
我定睛去看，頓時是嚇的汗毛倒豎。
這個人。
不就是我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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