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上下打量了一遍蕭越吟，說了句陰陽怪氣的話，“他奪了你的江山，你不記恨他也就算了，怎么還擔心他，真是個昏君。”

        蕭越吟踩踩雪，也沒反駁，“啊！沒錯！我就是個昏君！所以現在可以給我找個掃帚來嗎？”

        侍衛連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等著。”

        繼在內務府刷恭桶，洗太監衣服后，蕭越吟又開了一項新業務——

        那就是掃雪。

        要說這掃雪，那可是比刷恭桶好太多了。

        恭桶臭氣熏天，不拿個布條系在鼻子上，根本不能靠近。

        千秋殿站了許多人，燈籠灑下暖黃的光，把侍衛、太監和宮女的影子都拉得老長。

        蕭越吟孑然一身站在雪中，拿個到他腰間的掃帚弓著身子掃雪。

        這幅身體養尊處優慣了，嬌貴得很，一條小道還沒掃出來，蕭越吟就出了一額頭的薄汗。

        亥時，蕭越吟朝殿外看看，還是沒看見人來。

        殿里已經被他掃出了一條小道，雪一直沒停，他掃出來的小道又覆上了一層白雪。

        蕭越吟扛著掃帚，想再掃一邊，結果彎腰去掃雪的時候，卻覺得手心濕噠噠的。

        他借燭火的光看了看手心，當即甩了甩手，“嘶——”

        蕭越吟的手心磨了好幾個水泡，有兩三個已經破了，手心的皮和掃帚上掉下來的木屑黏在一起。

        他剛剛沒看見手起了水泡，還沒覺得疼，這會看見了，忽然覺得好疼，快疼死了。

        五馬分尸，千刀萬剮都沒這么疼。

        蕭越吟朝殿外望去，還是沒看見江夜，心里忽然涌起一種情緒。

        他腦袋飛快轉著，想了半天，覺得這種情緒大概是委屈。

        蕭越吟抬腳把掃帚踢到一邊，在心中嘟囔：

        去你的吧！

        我堂堂反派boss才不做討好男主的事呢！

        男主他愛去哪去哪！

        我一個反派boss干什么要關心男主他吃沒吃藥，用沒用膳！

        蕭越吟轉身回寢殿，躺床上拿被子蒙住頭。

        他躺在那，卻睡不著。

        不對不對！不對啊！他怎么在擔心男主啊？

        蕭越吟啊蕭越吟！你可不是忘了你是誰？你可是反派boss啊！難道你忘了你之前自作聰明！沒完成系統交給你的任務！結果生靈涂炭位面崩壞的事了嗎！難道你想看著這個位面也變成那樣嗎！你在想什么啊你！

        蕭越吟躺在床上，思考了很長時間——

        對了！他滿腦子都是江夜肯定是因為他今天答應江夜，以后江夜喝藥，他都會給江夜喂糖吃！

        蕭越吟點了點頭，“沒錯，我擔心江夜，是因為不知道他喝沒喝藥，我今天剛答應他，只要他喝藥，我就喂他糖吃，我是個重守承諾的人，肯定是因為我不想違背約定，所以今天我才會想他。”

        想到這里，蕭越吟松了一口氣。

        還好！還好！還好他不是因為把江夜當朋友，又或者是……喜歡江夜才想他的。

        男主和反派boss相愛？

        想想就覺得不可能！

        蕭越吟放松下來，很快就睡著了。

        …

        左丞相府。

        晏火青一襲晴穹長衫站在梅樹下，臉上是一副疲憊的神情。

        左丞相程殊走過去，解下身上的披風，搭到晏火青身上，“你還在擔心皇上嗎？宮中已傳來消息，皇上回千秋殿后，江賊并無為難，已經快到子時了，皇上這會估計已經歇下了。”

        晏火青把披風還回去，“丞相，我心煩得很，風雪打在身上，尚可讓我覺得痛快，這披風您拿回去。”

        程殊搖了搖頭，又給晏火青披上，“還是披著吧，你身子單薄，不披披風，怕是會染上風寒。”

        雪落在梅花上化成水，又“啪”一聲滴在晏火青的發間。

        晏火青站在那，身前是一樹紅花，身后是蕭越吟所在的皇宮。

        他閉上眼睛，語帶哽咽，“從皇宮出來時，我對皇上說，我日后定會回去救他，我出來也有些時日了，可是我……我卻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程殊伸手摘了枝梅花，低頭聞了聞香氣，“先皇去時，皇上才一十六，正是貪圖玩樂的年紀，先皇早知有人會借皇上無用之由造反，所以早有謀劃。”

        晏火青抬頭看向程殊，眼底有細碎的光，“此話當真？”

        程殊看著他，湊過去聞聞他的頭發，“你的頭發比這梅花還好聞。”

        晏火青拿走程殊手里的梅花，“我在跟你說正經事。”

        程殊轉過身，看向皇宮的方向，“江賊坐不了多久的龍椅了，最多半年。”

        晏火青手緊緊攥著那支梅花，“江賊先是讓皇上去內務府刷恭桶，這樣的羞辱還不夠，他居然讓皇上瓊枝玉葉去做他的男寵，簡直欺人太甚，若江賊從龍椅滾下來時，是陽春三月，那我一定要用他的血，把那時的梨花染成與我手中紅梅一樣的顏色。”

        兩個人并肩而立，久久沒再出聲，遠遠望著皇宮的方向，身后有雪落在紅梅上的響動。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程殊低頭看向晏火青。

        晏火青心中有氣，手緊緊握著那支梅花。

        程殊曲指彈了下他的手，“硌不硌？”

        晏火青松了松手，“還好。”

        程殊把他手里的紅梅拿走，隨手扔到雪地里，而后動作十分自然地握住他的手，“你這手也太涼了，趕緊跟我進屋去，要是手凍壞了怎么辦，你彈琴那么好聽，我還沒聽夠呢。”

        晏火青被程殊拉進屋里，嘴里還在小聲埋怨他，“你干什么扔我的紅梅？”

        程殊拍拍晏火青身上的雪水，“丞相府里最不缺紅梅，你想要，我再摘給你，你這手凍壞了，我可不知道該找誰醫治了。”

        晏火青伸手幫程殊擦擦額頭上的水，“江山現在落入賊人之手，皇上于我又有大恩，我怎么能日日休閑彈琴，一日不能救皇上與水火之中，我就一日不彈琴。”

        程殊握住晏火青的手，往他手心里哈了口熱氣，“那等救出了皇上，你日日彈琴給我聽。”

        晏火青轉頭看向皇宮的方向，“但愿有這個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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