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文揚讓韓建國開上機動三輪，先把他送到批發市場，再送耿文靜回曹家街。當他來到閔惠的辦公室時，卻見杜成棟也在這里，兩個人正焦急地等他回電話。

“文揚，杜主任發現了一件蹊蹺事。”閔惠一見到耿文揚便急急道：“我們拿不準該怎么處理，所以才把你喊來一塊兒商量商量。”

“哦？”耿文揚沖杜成棟問道：“杜主任，出了什么事？”

杜成棟遞給他兩張表格道：“平時我很注意收集咱們公司所屬的每個攤位銷售量的變化情況，因為我必須以此為依據調整向閔德康和邵建華提出的磁帶種類及訂貨量。”

“但是這幾個星期我發現有些不大對頭。”他指著表格上幾家攤位的進貨數字道：“你看這四家，已經連續三個星期從咱這里的進貨量減半了。而據我調查，他們的賣出量并沒有明顯的減少。”

“這就有點奇怪了。”耿文揚很快便瞧出了問題所在，用手彈了彈表格道：“沒從咱這里進貨，賣出的量還沒見少，他的貨不可能憑空變出來，十之八九是偷著另找了貨源。”

音像文化市場目前除了已經售出的一百多個攤位外，還有一百余個攤位是市場自己留用的，經營攤位的是市場雇傭的人員。

經營這些攤位的攤主跟市場之間的關系就像百貨商場跟自家的員工關系一樣。所以市場每月是要發給他們工資的，而他們則負責銷售市場供給的各種磁帶。磁帶進價和售價之間的差值便是他們的提成，或者也可以叫做獎金。

如果這些攤主私下里另找貨源，那么對于市場來說，不但白白損失了發給他們的工資，而且還有攤位費，因為市場所屬的攤位是不收攤位租賃費的。

他們的行為相當于一邊白拿著工資，一邊在沒有任何攤位支出成本的情況下售賣自己私下進貨的商品。如果市場留用的攤位有樣學樣都這么干，只會肥了攤主自己而損害了市場的利益。

這就是典型的吃里扒外損公肥私。

耿文揚皺眉沉思道：“我們提供給他們的磁帶售價基本上是最低的，而且內容都是最新最流行的音樂產品，他們為什么要這樣做？會有什么好處呢？”

閔惠道：“咱們提供給商戶的售價在三到四塊錢，他們自己進貨的話能便宜上個三到五毛錢左右。”

別看五毛錢不算多，但這僅是一盒磁帶的差價，按照每天售出五百盒計算，增加的收入就能達到兩百五十元。以進價三塊錢計算，增加的利潤率高達百分之十四還要多，已經是能夠讓人動心的不菲利潤了。

“哼！”耿文揚冷笑道：“想著用不花錢的攤位賣自己進的東西，不但自己掙了外快還能再拿上份保底的工資，這幫人還真是精明的很。”

這些攤主算計的是很精明，只不過把市場當成了冤大頭而已。

“咱們想處理他們就得拿到證據，要不然這幫人不會輕易承認的。”經過娛樂廣場風波的磨練后，杜成棟處理事情上已經成熟很多，他繼續說道：“但是，咱們要不趕緊處理的話，我就擔心別的攤主在利益誘惑下也跟著學。等到牽扯的人多了，那時候再想處理就麻煩了。”

“處理，必須馬上處理！”耿文揚道：“這幾個人是什么來頭？”

杜成棟道：“我查過，他們幾個都是原先煤球廠的職工。”

“煤球廠的職工？”

“對！”杜成棟憤憤不平道：“這幫人真是恩將仇報！他們下了崗找不到工作，我們照顧他們優先錄用不說，即給工資又給獎金，怎么能毫無感激之心做出這種事來。”

“在利益誘惑下，有些人是沒有原則的。”耿文揚琢磨道：“既然是原先煤球廠的職工，你把邵建華喊來，我打算讓他處理。”

“好的。”杜成棟答應一聲出去叫人去了。

閔惠若有所思道：“文揚，你是準備考驗一下邵建華？”

耿文揚呵呵一笑道：“算是吧。我最恨小團體，想看看他有沒有拉幫結派。”

閔惠暗自一驚，沒想到耿文揚對人性了解的如此透徹，很明白新單位里的老相識們容易聚眾抱團排斥異己，由此而導致員工之間的無謂傾軋。

邵建華來到后，耿文揚讓杜成棟給他講述了一遍大致情況，又把報表拿給他看。

邵建華匆匆瀏覽了一遍報表，咧嘴一笑道：“哦，原來又是他們幾個在作怪！”

“怎么？”耿文揚好奇道：“這幾個人以前就不老實？”

邵建華指著報表道：“這四個人是從前的煤球廠七怪。七怪里面還有一個外號徐鎮惡也在咱們市場，另外兩個早就離職了。”

根據邵建華的介紹，這七個人以前在煤球廠時都屬于行事怪癖惹是生非的名人。有好事者根據《射雕英雄傳》里面描寫的江南七怪形象，給這七個人起了個煤球廠七怪的名頭，而且還把外號一一對應。

除了號稱飛天蝙蝠徐鎮惡的胥威外，其他六個人天天聚在一起喝酒打牌怠工鬧事。迫于他們的淫威，廠領導們也不敢輕易招惹。

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對工廠來說也是如此。耿文揚冷笑道：“煤廠七怪？管他什么七怪八怪，敢在我手底下搞小動作，那就一律嚴肅處理。”

邵建華提醒道：“耿總，這四個家伙都是滾刀肉似的潑皮無賴，做事沒有底線。咱們要是真想處理他們，那就得穩準狠，還要防著他們耍賴報復。”

站南惠民批發市場好不容才打開局面，斷斷不可讓這幫毫無廉恥之心的無賴之徒玷污了金字招牌。所以既要處理他們，還要采取巧妙的方式方法，讓他們想耍賴也耍不成。

耿文揚想了想道：“如果我讓你來處理，你會采取什么辦法？”

“讓我？”邵建華為難道：“耿總，我……不大行。在煤球廠的時候我就搞不過他們，現在我怕……”

“你怕什么？”耿文揚道：“我們現在是民營企業，要堅決打擊內部的蛀蟲。你是公司的管理骨干，我把處理這件事的任務安排給你，干與不干你自己拿主意。”

邵建華心里一驚，他很明白耿文揚說這些話所隱含的意思，略略躊躇后最終答應道：“耿總，我愿意接受這個任務。”

耿文揚臉上轉陰為晴，鼓勵他道：“很好！你大膽去做，出了事公司替你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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