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曹家街拆遷工作的是佰城市舊城改造公司。李前海和馮凱回去后向該項目部負責人馬增鑫作了匯報。

        馬增鑫琢磨了一會兒道：「曹家街是破舊的棚戶區，老百姓的住房條件大多不怎么樣。但是也有少數人家住房相對寬松，這部分人肯定不會愿意按人口來來確定置換面積。」

        李前海和馮凱沒敢插嘴，靜靜地等著馬增鑫往下說。他頓了頓接著道：「這樣吧，你再去跟耿文揚談一次，就說我們可以按照現有面積折半的方法來確定置換面積。」

        李前海道：「馬總，這個面積怎么算出來的。他要問的話我怎么解釋呢？」

        「你就說是折舊率。」馬增鑫道：「他那房子又不是剛蓋的，怎么也得有個五六七八年了吧，按理說應該考慮折舊的。」

        「那好吧。」李前海心里沒底道：「明天我再找他談一次。」

        耿匯中和李玉芬見兒子竟然跟公家的人發生了激烈的爭執，而且還把人家給氣跑了，登時替他擔心起來。

        耿匯中勸道：「揚揚，老話說得好，胳膊擰不過大腿。人家工作人員代表著公家的意思，我看你還是別跟人家硬頂了，咱吃點虧就吃點虧吧。」

        李玉芬附和道：「是啊！你要是犟著不搬，萬一把你給抓起來，我和你爸可怎么辦啊！」

        耿文揚不得不叫屈道：「爸，我這房子至少四百八十平方，他們拿六十多平方來跟我換，你說我能愿意嗎？」

        耿匯中道：「你不愿意也得愿意，有些事不是咱說了算的。當年咱家在城外有好幾百畝地，不也是人家說分就給分了嗎？咱不愿意頂什么用啊？」

        「哦？咱們家在城外有幾百畝地？」耿文揚大吃一驚，心道：「我一個正兒八經的貧雇農后代，穿越后竟然變成了地主家的后代小崽子，這也有點太荒唐了吧？」

        「那是解放前。」耿匯中驕傲道：「城北的辛家甸子村，咱家在那里有八百六十多畝地，另外東關還有兩座綢緞莊。當年咱家算是闊的，要不然能買下老莊家的西廂房？」

        他回憶著吹噓道：「當年你爺爺可是上了足足八年的私塾，花的錢海了去了。當時他出門，那都是有長工專門背著的，另外還有小廝幫著拿書包。不客氣的說，你爺爺一路到學校，腳都不帶著地的。」

        耿文揚聽得直樂道：「爸，那咱家的成分夠高的，怎也得是個地主資本家一類吧？」

        「不是！」耿匯中搖頭道：「咱家要是地主資本家，你那些叔伯們還能去當兵提干？根本不可能的事。」

        耿文揚更納悶了：「這怎么可能呢？你剛才說的，咱家有好幾百畝地，還有兩座綢緞莊，這不是妥妥的地主和資本家嗎？解放后還能跑得了？」

        「咱家還真不是。」耿匯中解釋道：「鬼子來的時候，我有兩個堂叔出城去當了八路。結果被一個漢女干給知道了，這小子就來威脅你老爺爺。」

        他嘆了一聲道：「沒法子，只能把綢緞莊賣了換成錢封他的嘴。」

        耿文揚好奇道：「賣了一座不是還有一座嗎？」

        「解放前***為了擴展城墻上的射界，把下面的鋪子樓什么的都一把火給燒了。」耿匯中感慨道：「你奶奶的爸爸，也就是我姥爺，他也是開莊子的，著了火就想從里面多搶出些財物來，結果……唉！最后跑不出來給燒死在里面了。」

        「啊！？」耿文揚第一次聽父親說起這件悲慘的往事，登時驚訝地呆了半晌兒后方才道：「那不是還有城外的八百多畝地呢，這樣算的話咱家得是地主啊！」

        「哪還有什么地？」耿匯中道：「佰城解放的時候，城外的地早就被分了大半年了，連咱老耿家六十多畝的祖墳地都給刨了，什么也沒給咱剩下。」

        「那最終給咱家定的什么成分？」耿文揚稀奇道：「不能是貧雇農吧？」

        「城里面哪有貧雇農？」耿匯中道：「最后給咱家定的是城市貧民。因為家里確實是沒有任何經濟來源，全靠著跑當鋪賣祖上留下來的東西，才能換成錢買來糧食，整個一大家子人這才活了下來。」

        他接著又忠告道：「所以我說別跟公家爭。人家要是一生氣把你的房子給沒收了，咱也一點辦法也沒有不是。」

        耿文揚這才明白父親為何如此擔心，原來是被以前的事情給徹底嚇服了。

        「爸，你不用擔心。」耿文揚安慰他道：「現在是法治社會，我這房子有合法手續，他們自己發的證總不能自己不認了吧？」

        「我看懸！」耿匯中苦口婆心勸說道：「俗話說得好，破家的縣令，滅門的令尹。人家是官，咱們是老百姓。自古以來民不與官斗，你一個小老百姓怎么能斗得過公家呢？我看還是算了吧！」

        李玉芬也擔心兒子得罪了公家，說不定哪一天就會被抓起來，抹著眼淚道：「揚揚，這房子咱不要了行嗎？他們愿給多少就給多少，咱就別爭了。」

        耿文揚只得安慰他們倆道：「爸媽，你們放寬心，我只會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爭取最大的利益。他們要是動用公權力對付我，我就趕緊認輸還不行嗎？」

        耿匯中夫婦見說服不了兒子，只得唉聲嘆氣相對搖頭。

        第二天上午，李前海和馮凱不出意外再一次找到了耿文揚。

        李前海道：「小耿啊，我回去后把你這個特殊情況給領導作了匯報。我們領導比較通情達理，考慮到能有這么大的一座樓房太不容易，特意給你專門的優惠政策，按照百分之五十的折舊率確定置換面積。」

        「百分之五十？」耿文揚輕笑一聲搖了搖頭道：「百分之五十太少了，我不會同意的。」

        馮凱見他連百分之五十折舊率都不肯答應，當即跳出來道：「耿文揚，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答應給你百分之五十折舊率已經是很照顧你了，你別不知道好歹。」新

        耿文揚淡然一笑道：「我知道好歹，用不著你來提醒。」

        李前海忙按住馮凱道：「小耿，你想要多少，你說個數！」

        耿文揚把手一伸道：「最少百分之九十，少了不行！」

        四百八十多個平方的百分之九十也得有個四百三十多平方。按照回遷房一套七十平方左右計算，耿文揚足足能夠置換到六套房子，全家一人一套都住不滿。

        「你太貪心了。」李前海見雙方差距較大，基本沒有談成的可能，隨即站起身警告道：「小耿，我勸你見好就收，要不然人心不足蛇吞象，最后也會賠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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