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藤山水渠總設計師和參謀長兩人聽說隧洞洞頂裂縫掉土嚴重，深入洞內察看險情，沒想到洞頂坍塌，兩人目前情況不明。

        陸城趕到現場，顧不得喘息，立即進入狀態指揮眾人救援。

        他恨不得把吊索勒到腰上，爬到懸崖峭壁上，親自上去救援，但是他要穩住底下的一線施工隊，指揮上面的救援人員。

        陸城焦急的來回走動，聽峭壁上救援的人說無法接近塌陷的地方。

        陸城擰著眉，觀察塌陷周圍的地形地勢，最終看到巖壁上有一出落腳的地方，可以搭架子救援。

        他立即指揮另一小隊攜帶工具，進行支援。

        終于經過漫長的營救，救下了昏迷不醒的設計師和參謀長。

        救出來時，兩人臉上都是鮮血，衣服幾乎被劃破，渾身上下都覆蓋著青紫的傷痕。

        陸城渾身顫抖，強忍著心里的悲痛，急忙迎上去查看情況。

        鳳凰和陳令醫生帶著軍醫處的醫生也到了現場，抬著擔架氧氣瓶，醫藥箱，進行緊急救治。

        聽到陳令診斷說沒有大礙，只是缺氧陷入昏迷，砸傷并不嚴重，已經進行了簡單的包扎。

        陸城這才松懈下來，緊緊鎖著眉頭，逼回眼眶里的熱淚，背身抹去眼角的濕潤。他終于再一次從死神手里搶奪了戰友的生命，年僅27歲的戰友。

        陸城凝望著地勢險要的烏藤山，還有他們用手，用最原始的工具一點一點鑿出來河渠，仿佛看見了烏藤山上的人工天河。

        安排好烏藤山水渠的工作，等回到軍區的時候，已經到下午2點了，陸城隨便吃了點東西又到醫務處探望總設計師和參謀長。

        “你知道草原的未來是什么樣嗎？”陸城問她。

        鳳凰好像在他的眼里看到了迷茫，但也看到了堅定，她知道未來的模樣。那個陸城期待的未來，是鳳凰的過去。

        鳳凰已經很久沒有想到現代的生活，她喜歡原汁原味草原。

        可是看到他們這一代人不畏艱苦卓絕，只為打造那個看不到的未來。鳳凰突然不再厭惡以前的生活，以前的人和事。

        那些美好的現代化設施，火車，鐵軌，水渠天河，是他們用血和淚，用□□的雙手一點一點造出來的。

        “我知道，鐵路會建成，水渠會建成，這些被你們用命拼出來的東西，會造福后世幾百年，甚至幾千年。就像都江堰，就像萬里長城。”

        “你說的不錯，就像都江堰，萬里長城,京杭大運河。”陸城眼里不見了迷茫，在醫務等候室里轉了幾圈，顯得躊躇滿志。

        “你相信將來草原會成為高樓林立的大城市嗎？那時候我們會有火車，高鐵，飛機。家家戶戶擁有汽車，街道寬闊，繁華熱鬧，人人都有喜歡的工作“陸城又問她，他自己說來都有些不敢相信。

        “相信。”

        陸城對她的回答有些不滿，他和南枝姑娘說這些的時候，還記得自己聽她的描述時，神情激動。他有時候會不由自主的佩服鳳南枝的超前的見識。

        雖然鳳南枝提出的那些理論，看法，并不系統。可是他聽后就有茅塞頓開的感覺，那正是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有時候她能提出某個東西是什么的，但卻不知道怎么制作。可是當這樣東西被軍區研究出來的時候，對改善草原生活大有幫助。

        陸城不得不佩服，邊塞雖然與外界通訊甚少，但是總會出現令他感到走在時代前面的人物。

        他這會兒在對比，鳳凰對他說的相信兩個字，就覺得鳳凰在敷衍他，她根本不相信自己說的話，雖然他本人也有些懷疑。

        “你說說為什么相信？”

        “鐵路建好了，火車還會遠嗎？”

        很有說服力的一句話，鐵路建好，遲早會通車，那些火車，飛機當然不是夢。

        陸城想不到她這樣反問式的回答，讓他徹底相信了鳳南枝的描述，也讓他看到鳳凰身上的聰慧。

        陳令醫生摘下口罩，從病房出來，示意陸城可以進去探望，并交代道：”總設計師和參謀長身體還比較虛弱，時間不宜過長。“

        陸城點了點頭，推門進入病房。

        總設計師年輕的面龐泛著蒼白，頭上包著白色紗布，左手纏著繃帶掛在脖子上，參謀長臉上幾道劃痕，腿上打著石膏吊在半空中。

        陸城看到他們心里有些沉重，連忙止住他們要行軍禮的動作：“千萬別動，好好休養。烏藤山那邊我已經安排好了人負責，不會耽誤工程，你們就在這里養好傷在走，別再像上次一樣，治病治到一半人都跑沒了。”

        “現在是關鍵時刻，隧洞洞頂裂縫掉土嚴重，需要緊急排查險情，那里不能出問題。”總設計師神情急切，熱淚盈眶，急忙地向陸城說明情況，就想立馬到前線工作。

        陸城兩邊安撫住兩人，給兩人做思想工作，把水渠的大小安排都和他們仔細說明，他們才不甘愿的躺好。

        參謀長拉著陸城的手，又開始交代他手上的工作，陸城一一承擔下來。安撫他：“放心，我一會親自去。”

        說完才起身，走出病房又千叮萬囑，讓陳令看好他們兩個。

        陸城走出醫務處，有些疲憊，他竭力舒緩言語：”我派東子送你回去，關于林子那邊政委已經安排人去巡視了，你放心。“

        鳳凰點點頭，不一會，陸城已經走到醫院拐角消失不見了。鳳凰心里有些沉重，望著醫務處沉思。

        …

        鳳凰從軍區回去之后就開始計劃著鋪路，她來回數著買西瓜賺來的錢，有10塊的，5塊的，一塊的，幾毛的，幾分的，鋪滿一桌子。

        她一張一張把10塊的先數出來，一摞一摞的放好。數到最后雖然只有幾百塊，她像是看到幾萬塊一樣心情舒暢。

        有了這些錢就可以買磚頭鋪路了，買過磚頭剩下的錢就可以存著，等秋季水果下來，攢錢修排水系統。

        鳳凰把齊飛飛叫到辦公室，讓她跟自己一塊去窯廠訂了磚頭。

        等了十幾天，一批一批燒制完成的磚頭運到了果園里，鳳凰就和大家一塊鋪磚頭。

        蘋果林遮蔽著太陽光，白天修路除了有點熱，也不覺得曬。

        鳳凰蹲在地上，拿起手邊的磚頭緊壓到地上，用木板敲敲打打，身后修好的整齊的小路，彎彎曲曲地蔓延，直到果樹遮住。

        她身后還跟著幾只小雞小鴨，毛茸茸的，不時往她手邊蹭蹭。鳳凰走一步，這幾只就跟一步。

        鳳凰有時候高興了，就抓起來幾只，它們立即兩腳朝天了，吱吱得的登著小腳丫。

        小黃鴨圓睜著烏溜溜的黑眼珠，清澈可愛，鳳凰看了覺得心都要融化了，順了順毛就把它放了下去。

        等到小鴨們從鳳凰的魔抓里逃出來時，干凈的黃色絨毛上已經被染上了幾道黑乎乎的手印。

        然后撲棱著小翅膀往草叢里啄兩下，或者被小草絆倒，栽個跟頭，暈頭轉向地立起來又往鳳凰這邊跑。

        鋪路的時候還會在草叢里撿到雞蛋，鴨蛋，鳳凰把這些蛋收集起來，一整天下來總會撿到10幾個遺留的雞蛋鴨蛋。

        這個季節蜻蜓也出來了，撲棱著透明的翅膀，繞著天空飛來飛去。

        這時候果園里的女孩子就會和齊飛飛一樣，扔下手里的磚頭，拿起一把掃帚，就開始撲蜻蜓。

        捉住的蜻蜓玩膩了就把它們放走，重新開始修路。

        在大家玩玩鬧鬧中，果園里的橫豎兩條主干道已經完工，兩個道路交匯處，設計成圓形廣場的樣式。

        最后鳳凰想來想去要在路面上鋪個圖案，她不由得自嘲一下，果然是職業病犯了。

        到了晚上，工人都已回家，果園里只有鳳凰一人和一群雞鴨，除了樹葉吹動的聲音，連蟬鳴聲都漸息了，四下一片寂靜。

        新鋪成的路面閃著白色的月光，鳳凰的影子，果樹的影子被月光拉的老長，影影綽綽。

        那個人總是無端跑入她的腦海，讓她輾轉難眠。

        鳳凰彎下腰，搬起一摞磚，接著白天的地方修路。

        寂靜的夜晚，樹影斑駁，不時傳來敲敲打打的聲音。鳳凰認真挑著磚塊，一塊接著一塊往前鋪著路，想要讓自己沉浸在修路當中。

        接連幾夜，鳳凰都是如此，她心里知道自己在拖延去找鳳兆謙的時間，她害怕再次落空。

        果園里的路修好了，大家都閑了下來，鳳凰呆在辦公室里，執筆，不知不覺鳳兆謙的輪廓躍然紙上。灰撲撲的鉛筆之下，不見柔情，讓她覺得陌生。

        她還記得和鳳林一塊去找他做陀螺時，他在煤油燈下枯坐，似是與燈光夜色合為一體。

        鳳凰心里自嘲，她是不是因為小說里把他塑造成一個傳奇式的悲慘角色，她才會不由自主地接近他，希望給予他拯救，獲得他無限的嬌寵。

        鳳凰看著自己筆下的男人，倏然停下，想要撕掉，等她撕到一半又舍不得，鋪平褶皺的紙張，眼神直直地，用指尖描摹畫面，心像是被石頭壓住一樣，沉悶的呼吸不暢。

        她拾起鉛筆，畫到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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