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黑礦

姜予遙皺眉，在看見杜管事抬手擦嘴角口水的動作，更是讓她厭惡。

楊勇不動聲色的上前，擋住了杜管事冒犯的眼神，警告的提醒對方：“杜管事，請管好自己的眼睛。”

“你算是什么東西？也敢來多事。哼，狗奴才。”

杜管事惡狠狠的向著楊勇唾了一口，轉身給姜予遙帶路，表情里多了些不耐煩，不過對姜予遙的一些問話，還是有問就答，不敢怠慢了。

不過很快，杜管事的耐心就告罄，在姜予遙問到這里究竟有多少人時，他嘿嘿笑了下，舔著笑臉湊到她面前，在對上楊勇警告的眼神，他縮了縮脖子，才悻悻然的開口。

“這怎么統計呢，來的和離開的，每天都有，再說這里人手又少，大家的工錢都拖著好久沒結清了，現在工人鬧著要加工錢和提高這里的伙食，不知道姜小姐這次來，打算投入多少銀子進來，讓大家也都能改善改善伙食，吃飽肚子。”

姜予遙沒有立即理會杜管事，而是看了一圈周圍看起來有氣無力干活的人，她心頭一軟，還是沒松口，而是要求先看看工人的伙食和睡的地方再說。

接連要求都被拒絕，杜管事臉色不好了，他已經陪著笑臉這么久，不過就是一群苦役，有什么可好看的，但銀子只有姜予遙同意才能拿到，又是獻王的貴客，杜管事不得不壓著性子繼續應酬，不能現在就得罪了她。

不過等拿到了銀子，她對獻王沒了利用價值，到時候他就可以......嘿嘿嘿，杜管事剛裂開的嘴在接觸到楊勇不善的眼神時，又快速的收了回去。

此時已經過午時分，到了干活的人吃飯的時間，有人敲著鑼，喊了一聲:“開飯了，過時不候。”

正在干活的人紛紛跑過來，有人跌倒，不顧受傷，也立即爬起來往放飯的地方沖過去。

幾個潲水桶放在空地上，旁邊是一疊疊破舊的碗，那些工人有急切沖到前面的，立即被放飯的人拿鞭子抽了一下，呵斥著：“滾去后面排隊，餓死鬼投胎啊。”

一碗不知道什么做的稀粥被勺到碗里，每一碗一勺，堪堪半碗，這就是他們的午飯，配上只有半個拳頭大小的黑餅。

隔著十幾米的距離，姜予遙沒有聞到一點飯菜的香味，而是一股餿掉的讓人想吐的味道，可是那些人吃的很快，稀哩呼嚕的，那些黑餅咬下去，上面留下清晰的壓印，可是他們吃的津津有味。

姜予遙心里震驚，她不動聲色的看著眼前的一幕，估算了一下，這些人足有上百人之多，衣衫襤褸，神情憔悴又麻木，和當初水患瘟疫的那些難民相差無幾。

站在姜予遙身后的翠柳則沒忍住，脫口而出：“這是人吃的東西嗎？”連豬食都算不上吧？

翠柳看著周圍幾個人面色如常，她艱難的把后半句話咽了回去，心里越發覺得怪異，這一路從京城到封地，獻王可都是揮金如土，饒是翠柳，都覺出了不對勁來。

旁邊的杜管事和春娘，完全是習以為常，沒有一點驚訝的表情，杜管事還嘖嘖了一聲：“看他們吃的多香啊，這就是他們該吃的東西。”

什么叫他們該吃的東西？姜予遙目光泛冷，她抬腳走向最邊緣縮成一團捂著肚子的老者，這是年紀最大的一個。

老人家頭發多花白了，破爛的衣服擋不住根根清晰的肋骨，他的眼睛渾濁，在姜予遙走近時，瑟縮著身體捂住了頭，做出了一個挨打的姿勢。

饒是見過很多悲苦場面的姜予遙，還是心頭一酸，她回頭看了一眼楊勇。

楊勇立即從衣襟里掏出一塊用布包的餅，遞給姜予遙。

這是他最近幾年養成的習慣，也是很多之前上過西疆戰場的人的習慣，隨身帶著一定能在關鍵時候救命的干糧，口感一般，夠硬，抗吃。

只是他不明白，姜大小姐是怎么知道的。

楊勇將餅遞給姜予遙，看著她轉遞給那個瑟縮成一團的老人家。

剛開始，老人家不敢接，在確定確實給他，不會打他罵他后，老人家才顫抖著手接了過去，卻沒立即吃，而是掰成了幾塊，起身分給了幾個年紀特別小的孩子，那些孩子拿到餅也沒有吃，而是掰了一半又給老人家，但被老人家拒絕了。

“吃吧，吃吧，爺爺吃飽飽的了，你們吃。”

姜予遙耐心的等著老人家分完，她才輕聲開口和他說話，因為這個餅，老人家對姜予遙也沒有最開始的抵觸和害怕，對姜予遙的問題，也有問必答。

“挖礦的時間，天還沒亮就要進礦洞深處干活，天黑了，才能到礦洞靠外面的部分睡覺，工錢？從來沒有拿到一個銅板，昨天吃飯的時候，有個礦洞塌了，今天才在外面吃的飯。”

老人家的話，越來越有氣無力，他告訴姜予遙：“我老了，活多久都沒有關系，可是這些孩子，還太小了，這一輩子就要在這個黑乎乎的礦洞度過，實在是不忍心，貴人，求求你，想想辦法，可憐可憐他們吧。”

老人家說著話，就要給姜予遙下跪，杜管事匆匆趕來，對著老人家就踹了一腳，將人踹倒還不解氣，還要抽了鞭子打人。

楊勇幾步上前抓住了杜管事的胳膊，阻止了他的動作，杜管事勃然大怒，沖著楊勇大聲的質問。

“你想干嘛？一個奴才竟然敢攔著我管教苦役，你想造反嗎？姜小姐，這可是你的馬夫？”

“是我讓他攔著你的。”姜予遙聲音清冷，她看著叫囂的杜管事，示意楊勇放開對方，楊勇重重的呼吸了一下，手中用勁甩開了杜管事的胳膊。

杜管事一個沒站穩，踉蹌了好幾步，差點隨著慣性摔倒在地上，他舉著鞭子還想發火，在接觸到楊勇要殺人的眼神時，一口氣哽住了。

姜予遙心里已經了然，這鐵礦，估計干活挖礦用的都是騙來和抓來的黑奴，所以他們的年紀有老人也有小孩子，每個人都被苛責的形銷骨立，又逃不出去，外面的人也輕易進不來，她又氣又怒，沒想到獻王的膽子這么大。

姜予遙更沒想到，鐵礦和鹽礦會這么混亂，難怪沈知行不讓她插手，可能不只是這里，其他地方的情況，會更嚴重，不知道還有多少人在黑礦里被奴役，喪命在礦洞里，她越想越是氣憤，這就是沈知行用盡心血守護的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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