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不堪過往
不論是薛柔芝,還是徐聽賦,他們都說過,雪火石只有在大雪山的最深處,至陰至寒之地才能有。
而此地天亮的晚,偏生又黑的遲,一天時光有限,她不敢有絲毫耽擱,一路急奔到最陰寒之地。
昨日雖已經來過,但當時所在位置,尚算不得最陰寒,此次,當云綠站在中央時,只覺得自己快要被拳頭大的雪給壓死。
她心中的血是熱的,只有一股信念,她要救原白川。
可當天色已晚,夜幕降臨時,她卻只能無功折返。
徐聽賦并不意外,反而安慰她,“不要急躁,要有耐心,雪火石的確就在這大雪山中,慢慢找就是了,不必爭朝夕,他如今并無性命之憂。”
對于這位寬容的前輩,云綠再次鼓足勇氣。
或許是皇天不負有心人,第八天下午,她終于在大雪覆蓋千尺下找到一粒拇指頭大的雪火石。
石頭約莫著也還算是圓的,上面布滿彎曲花紋,有白有黑,入手忽冷忽熱,正是至陰至寒與至陽至剛經過千萬年交融而成的珍寶。
她滿臉喜悅,不顧眉發所沾的雪花露出燦爛笑容。
多想現在就將雪火石帶回去救治,可惜,它卻不能離開此地。
云綠將雪火石又埋入千尺下,掩蓋好,右手握劍,十余道劍氣飛騰落地融入底下雪中,成為一個圓形,將雪火石守護在中央。
她收劍入鞘,快速折返回去。
天色還未暗下,她心中計算著時間,滿心喜悅下回到一塵樓,見原白川正在庭院梅花樹下,手拿斷枝與徐聽賦比劍。
她驟然回來,驚擾了兩人,徐聽賦見她眉眼盡是喜悅,輕輕一笑,“看來,是有結果了。”
“是。”她疾步走來,驚喜沖原白川說,“已有結果,我們現在趕緊去,為避免夜長夢多,爭取在天黑前趕回。”
徐聽賦抬頭看了眼天色,“倒也不是來不及,只是要快,大雪山一旦入夜,誰也不知道危險會有多大。”
這番危機重重的話聽得原白川心驚,正要拒絕,云綠堅定看他,“聽我的,必須去。”
“哎,好吧。”他只能答應,云綠背起他快速前往留下記號之地,揮散劍氣,從千尺下拿出雪火石放在他手中,“按照薛柔芝所說,這一小塊已完全足夠。”
原白川雙手是冰涼的,嘴唇被凍得烏青,可雙目卻比大雪還要蒼茫,“謝……”
他發干嗓音剛擠出一個字,云綠就拿過雪火石,“不準說謝。”
話音落,她右手拳頭砸在左手掌心中的雪火石上,登時,石頭化為粉末,她又撕下自己衣擺分成四份,分別包在他四肢傷口處。
雪火石接觸到被割斷的筋脈,迅速交融刺激,原白川只覺得疼,不過也幸好,他已經被凍成了冰人,此刻對于疼痛的感覺非常麻木,再加上他也并非不能忍耐之人,所以不發一語,只是坐在雪地中,卻覺四肢因為雪火石刺激而燥熱,如此一來,反而覺得不夠冷。
云綠蹲在他眼前,面有擔憂,“如何?”
“嗯。”他輕輕點了下頭。
“痛?”云綠問完,隨之一笑,“是啦,雪火石要刺激被割斷的手腳筋,肯定是痛的。”
“也不是太痛。”他努力擠出個微笑,“這里冷,身上快要被凍僵了,疼也就這樣了。”
云綠心中輕輕嘆息,她從薛柔芝處得知用了雪火石后身上必定是痛的,否則,如何修復手腳筋?
所以,她只能陪在他身邊,因為自己不能代替他受痛,“別……”
剛開口,方才還算溫和的人,一瞬間變得渾身殺氣。
云綠立即站直身,右手按在劍柄上,看向五尺外便因鵝毛大雪而無法看清的前方,厲聲問,“誰?”
天地間只有白色大雪,除此外什么也看不到,但她聽到了一個年輕男人聲音,“紅蓮業火,又見面了。”
平淡如雪的話音傳來,云綠卻渾身緊繃,一雙眼睛瞪大,仿佛將死之人看到了黑白無常。
她渾身都在輕輕抖動,一句話將她拉回最不愿意回憶的罪惡深淵,那個她拼命要趕走的夢魘,如影隨形,如跗骨之蛆,怎么也趕不走。
但現在,這跗骨之蛆刺穿皮肉爬出來,就趴在皮膚上。
對方聲音沒有遠近之分,可見他已是停步,此刻輕輕一笑,“雖已三年,但看來,你并未忘記自己的名字。”
云綠劇烈呼吸,已不知要說什么。
坐在地上的原白川顫抖著抬手,按在她右手背上,雙目灼灼,“還有我。”
“還有你?”那個男聲有些詫異,隨之又恍然大悟,“是赦惡使者啊。”
原白川目光一冷,騰騰殺氣環繞周身,驚詫看向眼前大雪,似乎雙目想要洞穿飄霙,看到那躲在濃密雪后的人,“你是何人?”
對方哼笑起來,“初次見面,送你的賀禮,喜歡嗎?”
原白川雙眉一皺,立即想到了什么,“八十萬兩黃金,是你劫走的。”
“嗯,赦惡就是聰明,只有這樣聰明的人,才能成為赦惡使者,赦免世間一些作惡之人。”對方話音一頓,沖云綠說,“你說對嗎?火途左法王,紅蓮業火。”
天地間一片寂靜,就連那落在地面的雪落聲,聽起來也如春日驚雷。
良久,云綠囁嚅著發青雙唇,無論如何自制,也無法控制自身的恐懼,“你是誰?”
那人問,“你在害怕?既然害怕,當初又如何要這樣做呢?”
“你錯了。”云綠急忙說,“我不是害怕你要殺我。”
那人略一想便說,“你在害怕,因為我的出現,打破你如今自認為美好的生活,是吧。”
云綠沒有回答,右手握住劍柄的手已是用力到骨節發白,“你到底是誰?”
“何必這樣緊張呢?”那人一笑,“三途宮有你這個活口,為何,就不能有我這個活口呢?”
云綠的心霎時跌落深淵,“你是三途宮哪一途的人?不過,三年前,三途宮覆滅,我親眼所見遍地尸體,大火將天下間人人畏懼的西域三途宮燒毀,不會再有除我之外的活口。”
那人有趣笑了起來,“西域三途宮,為何要叫三途?”
“火途,刀途,血途,謂之三途。”她并不算冷靜回答。
“泥梨耶的意思,你知道多少呢?”那人問。
云綠一瞬間渾身僵硬,仿佛只要現在輕輕伸手將她推到,她就會如冰一般摔成碎片。
坐在地上的原白川回答,“泥梨耶,除去三途,尚有無間地獄,也稱阿鼻地獄。”
云綠渾身發抖,將落在頭上肩上的雪花抖落,震驚看向前方,“你是阿鼻獄王?”
“哼哼哼——”他笑起來,聲音里居然難得的有趣,“那你是不是應該恭迎少宮主呢?”
“你!你休想!”云綠話音未落,劍已出鞘,破穿濃密大雪,劍尖裹帶的寒氣卷起白雪漫天。
如今,她也終于看清面前人,只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身姿挺拔,器宇軒昂,眉眼間盡是不可一世的傲氣,渾身衣袍如雪,仿佛主導世間萬千生靈的掌管者。
八招,九招,云綠已經漸漸落于下風,可對方卻依舊氣定神閑,如同在與孩童玩鬧。
一股深深絕望涌上,云綠知道自己今日必死無疑,只可惜了他。
那人似乎覺得不好玩了,抬手一掌直撲云綠面門,她只得堪堪避開,可不想,對方厲掌又至。
這樣快的出手速度,云綠已是避無可避,眼看就要死在對方手下。
一柄烏黑長劍迎面刺來,那人眉頭輕皺,倒也不算意外,反手夾住刺來劍刃,面帶淺笑看向原白川,“阿傍羅剎,你怎么能以上犯下呢?”
原白川如今是強行提著一口氣,手腳筋傷勢還未完全好,可云綠面臨生死,他決不能坐以待斃,“我從來不是三途宮的人,何來以下犯上之說?”
“有道理。”他居然贊同,“這么說來,你不愿意做阿傍羅剎中的赦惡使者了,哎,赦惡使者這名字,還是先父憐惜你才能,特意賜你,其他人,哪兒有這個榮幸。”
說完,他又看向云綠,雙手劍指夾住兩把劍,可他卻是那樣輕松,如同踏雪尋梅的閑人,“紅蓮業火,你說,我先殺你們誰比較好呢?”
云綠心中升起滔天怒火,可無奈實力差距過大,如今已是無路可退,“或許,死的是你!”
話音甫落,她抬腳踹向對方腹部,逼迫阿鼻獄王側身躲過這一腳,趁此機會,她原地一轉,再次出劍。
見她已經開始搏命,原白川心下驚駭,偏偏自己而今還未完全恢復,否則兩人縱使逃走,也依舊有一線生機,偏偏……天意弄人。
他咬緊牙強撐身上劇痛,配合云綠出手,劍光如霜,與白雪融為一體。
阿鼻獄王只是淡淡一笑,眸中一片蔑視,雙手齊出,原白川見云綠打頭陣,心下一凜,突然繞后偷襲。
“哦?”阿鼻獄王淡淡輕哼,卻是不躲不避,抓住云綠握劍右手一甩,云綠劍尖一偏刺向他身后的原白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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