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小蝶
他輕輕嘆息,抬手摸了摸秋寒蟬腦袋,稀疏到可怕的頭發,就像一個重病將死之人。
“別摸我頭,男女授受不清。”秋寒蟬扭頭看他,堅定眼神阻止了他的行動。
原白川好笑,“你一個十一二歲丫頭片子還知道這些呢。”
“十一二歲?”秋寒蟬先是驚訝,隨之笑了,“如果,你從小就被吃下各種稀奇古怪的藥,如果,你從小就每天都要被人取走半碗血,那有一天,你也會十七歲卻被認為十一二歲。”
“十七歲?”云綠質問。
秋寒蟬點頭,“是,我已經十七歲了。”
原白川輕咳一聲,收回手吃東西,好一會兒才問,“你爹,為什么要你的血?”
“你們不是知道嗎?”秋寒蟬扭頭看他,急不可耐又吃下一個包子。
她的肚子就像一個漏水的大缸,怎么也填不飽。
原白川想了想,“是寒蟬泣血嗎?只是對這個東西,我了解很少,只是知道點而已。”
秋寒蟬吃下盤子中最后一個包子,“我還要一盤。”
很快,又一盤包子端上來,她狼吞虎咽吃了大半后才說,“你不覺得,我的名字很巧嗎?”
她笑了起來,“寒蟬泣血,入冬的蟬,還能活多久?所謂寒蟬泣血丹,大部分藥材都還算好找,只有藥引子難找,那就是要一個藥人,從小喂養,直到……”
秋寒蟬忽然笑了,迎著晨曦,語氣卻無比詭異,“死前最后一滴血,所以他為我起名寒蟬,就是要我泣出血來,可惜了,我到現在也沒辦法泣出血來。”說到此,她沉悶低下頭吃東西。
云綠靜靜看她,眸光中沒有一絲憐憫,“既然如此,那他為什么要取你的血?”
“我已經是成品了,只差最后一步,雖然我無法泣血,但我的血也已經是好東西了,不然,他現在能有這樣高的武功嗎?”
說完,秋寒蟬揚起雙臂,上面已經沒有正常人的皮膚了,只有無數刀疤,一條一條,如同蚯蚓爬在她手臂上,看起來可怖猙獰,“我的血是好東西,你們要嗎?我可以給你們,一直給,只要,你們別打我。”
“不用。”原白川拒絕,“你已經十七歲了,有外人在時,不要把手臂露出來。”
“哦……”秋寒蟬似懂非懂垂下雙手,拉了拉袖子遮蓋,雙手拿包子吃起來。
云綠沉沉看她,輕輕側過身子,在他耳邊小聲說,“她怎么安置?”
原白川低頭想了想,“不知道。”
云綠瞥了他一眼,“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尚未想好如何安置,便將人救下來。”
他看向不滿的云綠,卻是輕輕笑了,“總不能不管她吧。”
“若是我,定然是不會管的。”云綠說的是真話,“也只有你這種老好人才會多管閑事。”
原白川看向如同饕鬄般的秋寒蟬,想了想說,“也不是太難,徐聽賦已經去處理秋望業,她只需避一段時間,到時候便好安置。”
說完他沖秋寒蟬小聲說,“你血這件事,絕對不可告訴別人,否則,那些人就會像秋望業一樣對待你。”
秋寒蟬咀嚼著包子,猶豫了會兒乖乖點頭,“好。”
“你還有其他親人嗎?”他問。
秋寒蟬搖頭,語氣漠然,“沒有,我只有一個爹。”
原白川不再說話,心里在想如何安置秋寒蟬。
她唯一的親人還不如沒有,現在可謂無親無故,又要躲避秋望業。
三人吃完早飯,但一桌大部分都進了秋寒蟬肚子,她如同吃不飽一般,難怪云綠都說,大早上吃這么油膩,真不怕吐。
也幸好如今離最近的便是少林,原白川便想著將她帶離遠一些再安置,不想半路上,卻遇到黃家兄弟。
“哎你們要去哪兒?我們一起走啊。”黃瓜拍了拍胸口,仗義說。
原白川反而問他,“你做什么?要去哪兒?”
“背死人啊。”黃瓜笑了起來,“昨天接到個大客戶,要送往河南,我跟我弟一起去,你們呢?”
云綠心里活動起來,輕聲在原白川耳邊說,“我們一起結伴而行,黃金丟失瞞不了多久,到時候,明面上我們要面臨相王追殺,暗地里,還要面對少宮主,不如借黃家兄弟背死人的名聲,這樣也避免引人懷疑,縱然路上經過,對方也不過認為,我們也是背死人的。”
原白川發笑,雙目明亮看過來,“想到一塊去了,我們現在太過扎眼,正要藏起來。”
這樣一來,一行五人便結伴南下,一路上黃瓜老懷疑秋寒蟬是原白川兩人私生女,悄悄問,“你兩看起來年輕啊,想不到女兒都這么大了。”
但在接觸到云綠那雙冷目后,還是乖乖閉嘴。
京城郊外,羅信鷗坐在一顆樹干下,看向面前從地上拔草的少女,語氣中帶著幾分不耐,“你不是采藥女嗎?難道認不出方才你經過之地,腳邊就是黃精?價格貴上許多,不比你背上半婁甘草值錢?”
少女穿著粗布衣裳,頭發梳成兩條大辮子垂在肩上,聽到話急忙折返回去,將黃精刨出來仔細打量,眼中有著驚喜,“這個叫黃精啊?那我可要記住。”
羅信鷗抱著雙臂,苗刀橫放膝蓋,閉眼嘆氣,抬頭看向枝葉藤蔓遮擋的遠方,“那里,金絲馬尾蘭,比你一背簍甘草值錢許多。”
袁小蝶急忙將黃精塞進背簍,快速弓著身子穿過藤蔓,最后看向地面野草,“這個我之前來的時候看到過,以為就是野草呢,原來也是藥草啊。”
羅信鷗重重呼出口氣,“那是蘭花的一種。”
“哦哦哦。”袁小蝶似懂非懂點頭,小心翼翼用雙手刨開泥土,避免傷到根,直到將一整株蘭花輕輕放進背簍,一面走回來一面笑了說,“今天可真要謝謝你,你是怎么認得這樣多東西的?回頭我把它們賣了,請你吃飯。”
羅信鷗搖頭,“不必,我很快就要離開,你也勿要告知他人你曾見過我。”
袁小蝶不解,“你欠人錢被追債了?”
“差不多。”羅信鷗并不想和她過多討論,隨口接下,歇的差不多了便站起來,“記得,別說見過我。”
一輛破舊馬車,由一匹早已年邁的黑馬拉拽,雖然走的是要慢些,但好歹也進入河南地界。
穿過小鎮,原白川掀開馬車簾子往外看,見官道上已是人煙稀少,這才叫停馬車,出去跟黃瓜說,“就在這兒分別吧,我們要去另一個地方。”
話音剛落,馬車里的秋寒蟬突然撲出來,雙手死死拽住他衣服,無神雙眸濕潤滾下淚珠來,輕聲哀求,“別丟下我……”
“我不會丟下你的。”他輕聲安慰,“現在,我們三人一起走,去少林。”
得知自己不會被拋棄的秋寒蟬松了口氣,微微點頭,“我知道,我爹說過,少林。”
云綠也從馬車上下來,與黃豆說了些話,兩方人便在官道上分開,他們另走一條大路。
“你爹還跟你說這些?”云綠便走邊問,三人一橫排走。
秋寒蟬點頭,“他說過的,之前他想去少林偷師,可惜沒能成功,他還說過很多,說過超逸絕塵山莊的莊主梅窗月。”
“哎……”秋寒蟬嘆氣,“他罵梅窗月是個賤人,是天下間最賤的女人,罵她罵的可難聽了。”
云綠眉頭輕皺,“你爹認識梅窗月?”
“不知道。”秋寒蟬搖頭,“他那人一向是這樣,瘋瘋癲癲,說的話也是顛三倒四,聽聽就好,別去信。”
天色黃昏,倦鳥歸巢,三人已經到了少林山腳,正爬著石階爬向少室山,風冷霜寒。
秋寒蟬一直在強撐,盡管她雙腿已經酸痛重如千斤,但她卻沒有叫一聲,依舊強撐疲憊往前走。
她不能被拋棄,所以不能拖后腿,現在縱然吃點苦頭,但總比被秋望業抓回去要好無數倍。
當最后一絲光明消失的時候,三人也來到少林門前。
原白川走上前去敲門,不多會兒,一個小沙彌開門打了個佛號,“施主,夜已經深了,不知有何事?”
“在下來尋慧厄圣僧。”
小沙彌搖頭,“此刻天晚,師叔祖們皆已歇息,此刻吵鬧有失體統,還請施主明日再來。”
原白川猶豫了一會兒,也只能答應,“好。”
佛門重新關上,他掉頭走下石階,三人站在冷冽寒風中,“我們就在這兒等一晚吧。”
云綠看向那緊閉佛門,“如今少林方丈雖是慧字輩,但并非慧厄,緣何你不去見方丈?”
“哎。”原白川嘆氣,“我們這樣前來,還想見方丈?沒見連方丈師兄弟都見不到嗎?”
云綠輕嘆一聲,臉上卻又帶著笑,“罷了,等一晚就是。”
三人離開門前,走了幾里路,在一片樹林中落腳,撿了些枯枝生了火,便圍著火堆靜坐。
秋寒蟬啃著烤兔子看兩人,“你們找方丈是有什么大事嗎?看你們兩人愁眉苦臉,好像要被人抓去紅燒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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