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無已經去赴宴了。

        黎卿云摸了摸剛才被白無揉過的頭發。

        自從父親過世之后，就再也沒有人這樣摸過他的頭了，就好像，他也還是有人愛著的。

        黎卿云發了會兒呆，然后穿好道袍也準備出門。

        今天也是努力算命賺錢的一天。

        正在門口和老伯聊著八卦的小錦看見黎卿云摸索著走了出來，連忙問道：“你要出門嗎？”

        “嗯。”黎卿云摸著大門向外走，小錦上來扶著他提醒小心門檻。

        黎卿云道了謝，又走了兩步，察覺小錦還跟在他身邊，疑惑道：“你也要出門？”

        “將軍出門的時候吩咐了，小公子要出門的話，讓我跟著，免得不方便。”小錦說。

        有小錦帶路，黎卿云的確方便了許多，不消片刻就到了聽雨茶館的門口，這里是他平日里擺攤算命的地方。

        太陽已經偏西了，茶館里說書人醒目一拍，高聲道了句“請聽下回分解”，結束了一天的故事。

        散場之后，茶館里的人紛紛走了出來。

        “算命算命，算姻緣算財運算仕途，想算什么算什么，一卦只要兩銅板！”

        黎卿云已經跟茶館的人說好，今天之后就收了攤子不再算命了，不過最后一次擺攤，他還是要認認真真干完活的。

        他喊第二遍的時候，忽然聽小錦喝道：“你們看什么！”

        黎卿云忙問：“是有人要算命嗎？”

        小錦沒好氣的說：“不是，他們一直對你指指點點的，還說很多難聽的話。”

        黎卿云的聽力算是很好的，他剛才也聽見了竊竊私語的聲音，但沒在意，說書散場的時候，大家互相討論討論也是正常的。

        “他們說有個屠夫的兒子在你這算命之后，回去就自殺了，還說你怎么還敢在這算命，說你不是算命是害命。”小錦重復著剛聽來的話。

        黎卿云驀然站了起來，“他自殺了？什么時候的事？”

        他知道，是那個被父親逼著娶親的男子死了。

        人群中有人道：“今天清晨在井里發現的尸體，他家人說，就是因為在你這算了命，回去就投井死了。”

        黎卿云心里又惋惜又失落，他努力了這么多，還是沒能將人救回來。

        “小錦，我們走吧。”看來今天是不會有人找他算命了，黎卿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我們要回去嗎？”小錦問。

        黎卿云睜著灰白無神的眼眸，朝城東的方向扭過頭。黎卿云總覺得那里有什么東西讓他覺得不舒服。

        “我想去那邊走一走。”

        小錦自然是要跟著。天色漸漸暗了，各家各戶都掌了燈，尤其是黎卿云腳步的前方，一片燈火通明。

        “前面是什么地方？”黎卿云問。

        “是皇宮，我們不能再往前走了。”小錦恍然道：“小公子是來接將軍的嗎？將軍說了，今晚宮中不落鑰，宴席可能要到很晚。”

        “哦。”黎卿云應了聲。其實他不是來接白無的，他只是感覺這里有讓他不舒服的東西，沒想到竟然是皇宮。

        “小公子，我們回吧。”

        小錦話音剛落，就聽見宮門打開發出的沉重的聲響。

        是宴席散了，眾大臣三三兩兩的走出來。

        “怎么到這邊來了？”白無一出門就看到了站在路邊的黎卿云，邁步走了過來。

        黎卿云他微垂著頭，他看不見，所以也沒有說話的時候面對著人的習慣，“不是說要很晚才散嗎？怎么你們這么早就出來了？”

        “皇上身體抱恙，所以早早的就散了。”白無看黎卿云耷拉著眼瞼，“不高興？有人欺負你了？”

        說吧，白無掃了一眼小錦。他的眼神總是沒什么溫度，小錦嚇得一抖，立刻倒豆子一般把茶館門口的事說了一遍。

        白無不以為意，“就因為這事？是他不想活，你再努力也沒用，要是換了我，直接捏死了，幫他了解心愿。”

        冬日夜里冰寒入骨，其他朝臣都被馬車接走了，只有白無這邊，三人在寒風中漫步。

        白無摸了摸黎卿云凍得冰涼的小臉，“等很久了？”

        黎卿云搖了搖頭，“不是為了等你。我也說不清楚，我總覺得這里有什么東西好像讓我不舒服，昨天也是這樣……”

        白無忽然心中一動。

        “昨天？昨天你說不舒服的時候，有什么感覺？”

        黎卿云抬起頭，面朝白無身后皇宮的方向微微睜開眼，“昨天我只是感覺這個方向有東西讓我很難受很難受，有些喘不上氣來，身體很累……”

        “啊！”小錦忽然發出一聲驚呼。

        白無忙伸出手，接住了昏倒的黎卿云。

        在黎卿云閉上眼之前的一瞬間，白無清楚的看見，他灰白色的眼眸里，有黑色的霧氣閃過。

        “他的眼睛……”小錦話沒說完，就被白無投來凌厲的眼神嚇住。

        白無攬著懷里的小錦，回過頭，深深地看了一眼巍峨矗立的皇宮。

        在他的眼中，能看到皇宮之上，籠罩著金黃色的真龍之氣。然而在龍氣一角，卻隱隱透著黑氣。

        世間有靈氣所在，會孕育出福澤。靈氣又分天氣、地氣和龍氣。真龍之氣乃是世間最強的靈氣。

        真龍之氣有損，會引起天氣、地氣的震蕩，戰亂災禍頻發，民不聊生。

        妖氣乃是靈氣孕育而生，然而天生帶濁，因此遭靈氣排斥，因此妖氣不能接近真龍之氣，將真龍之氣污濁更是絕無可能。

        白無的妖氣都封在妖丹之中，只要不解封，他就與常人無異，因此他尚能接近真龍之氣，可如今龍氣被污，只怕這世間又要起爭端了。

        不過眼下最重要的，還是黎卿云。

        如果白無沒有猜錯，黎卿云應該是感知到了真龍之氣受損。

        黎卿云，到底是什么人？

        想要追查黎卿云的身世，恐怕還得從當年那場妖族和歸元派的大戰查起。只是當年參戰的妖族幾乎沒有幸存，現在歸元派又不知所蹤，一時間也是無從查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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