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小錦誤以為趙升是要給他扎針，小錦處處躲著趙升，像個受驚的小兔子。

        “將軍！”趙升人未到聲先到，帶著探子回報的消息找白無匯報。

        小錦聽見趙升的聲音，立刻躲得遠遠的，在營帳后面探出腦袋張望著。

        趙升無奈，聽見白無的讓他進去，只能先去和白無商討軍事。

        趙升和白無在一起并肩打仗很久，可以說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因此在私下里并沒有太多規矩。趙升說得口渴，拿起桌上的水壺倒水，結果卻是一滴也沒有。

        “小錦！”白無大聲道。

        片刻后，簾子被掀起來一點，小錦的腦袋露出來。

        “將軍？”

        “去燒點水來。”白無道。

        小錦走進來，繞開趙升一點，然后拎起桌上的水壺快步溜了出去。

        過了會兒，小錦拎著一壺熱水走進來。

        趙升停下話頭，看著小錦給他倒茶，手都在抖。倒完毫不例外的快步溜了。

        等說完正是，趙升問白無，“將軍，那個小孩？”

        白無撩起眼皮看了眼趙升，“我留下他了。”

        趙升頓了頓，“我們行軍打仗，帶著他恐怕不太合適。”

        “沒關系，我自有打算。”白無說完就讓趙升出去了。

        趙升走出白無的營帳，一抬頭，正看見小錦拎著空水桶朝著河邊的方向走去。趙升猶豫片刻，抬腿跟了過去。

        他還沒走兩步，小錦就警惕的回過頭。

        趙升立刻停下腳步。

        “那個，你去打水嗎？我幫你。”趙升小心翼翼的朝著小錦走過去。

        小錦退了半步，然后睜大眼睛看著趙升從他手里拎走一個水桶。

        順利拿到水桶，趙升放開了不少，“哎，你是哪里人啊？”

        小錦跟趙升保持著兩步的距離，渾身上下都在警惕著，看起來隨時都要逃命。

        “我家，在草原上。”小錦打量著趙升。

        “草原？那你怎么會來這里？”趙升又問。

        小錦閉嘴不言，過了半晌才道：“管你什么事？”

        趙升笑了下，扭頭看了看小錦，把小錦嚇得立刻遠離了他兩步。

        “你怎么總是害怕我？”趙升無奈，“是我把你從死人堆里扒拉出來的，你還怕我會害你？”

        小錦想了想，“我害怕疼。”

        趙升失笑，“我又不打你，放心。”

        小錦當然不放心，他就不遠不近的跟著趙升一路走到河邊。趙升將水桶扔進河里，等水將水桶填滿，立刻繃緊手臂肌肉，將水桶提了上來。

        兩個水桶都打滿了水，趙升一手拎一桶，轉身往回走。

        河邊還有其他的兵卒在打水，其中有一個比較瘦弱的，拎著兩桶水，忽然腳步踉蹌，打翻了一桶。

        趙升聽見聲音，扭頭看了看。

        “放低重心，慢點來。”趙升指導。

        那個小兵連忙聽話的又打滿水桶，晃晃悠悠的走了兩步，又跌在了地上。

        趙升皺了皺眉，“這點力氣都沒有，怎么上陣打仗？”

        那個小兵嚇得一抖，“趙將軍，我是負責燒火的。”

        趙升嘆了口氣，負責伙食的士兵都是從當地百姓中挑選出來的，所以身體素質并沒有他們那么好。

        “你在這等……”

        還沒等趙升說完，小錦走上前，拎起被打翻的兩個水桶，去河邊打滿水，輕松的拎了起來。

        拎著兩個水桶的小錦，不說腳步輕快，簡直就是健步如飛。他走兩步，回頭看了看趙升，“走啊？”

        趙升滿臉懵的點了點頭，“走。”

        小錦一路將兩個打滿的水桶拎回答應，一點都沒有氣喘，甚至還幫著那個小兵劈了柴火。

        趙升終于意識到，為什么白無要將小錦留下來了。

        “小錦，將軍在嗎？”趙升如今每次來找白無，都會先問問在外面晃蕩的小錦。

        不知道為什么，雖然是白無將小錦救活的，但是趙升感覺到小錦對白無的害怕。

        “你那么大聲干什么？”小錦看了趙升一眼，“嚇我一跳。”

        趙升連忙道歉：“我就是天生大嗓門，沒嚇到你吧。”

        “我剛剛不是說了你嚇到我了，還問。”這幾天的相處下來，小錦發現趙升對他并沒有歹意，膽子也逐漸大了起來。

        “將軍在嗎？”趙升問道。

        “不在，出去了。”小錦打量著趙升，“你怎么總是找將軍？”

        “有事跟他匯報。”趙升心虛的撓了撓頭，其實他并沒有什么事，也看到白無騎馬出去了，他就是想來找小錦的。

        “你有什么要幫忙的嗎？”趙升問：“還要去打水嗎？”

        小錦看了看趙升，“你很閑嗎？”

        趙升完全不生氣，憨憨的道：“剛巡查完，現在沒有什么事。”

        小錦把身后的一盆衣服端到趙升面前，“那你幫我把這些衣服洗了吧。”

        趙升抱著盆，朝河邊走去。

        小錦跟在趙升身后，看著他的背影，“你為什么要來幫我干活？”

        趙升說：“左右我也無事。”

        “那你每天都要做什么？”小錦好奇的問。

        “早上起來在營地周圍巡查一周，聽探子回報，根據探子帶回來的消息，準備下一步的排兵布陣。”趙升將盆放在河邊，然后蹲在河邊開始洗衣服。

        小錦也跟著蹲在了趙升的身邊，他看著水面上映出的趙升的臉，“你臉上有疤哎。”

        “對，是我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受的傷，滿臉的血當時。”趙升說起當年的事，已經毫不放在心上，“回去看軍醫的時候，都沒法下手，因為血流的太多了，都看不見傷口在哪。”

        小錦聽著，湊近了一點，撅起屁股仔細的看著水面里的趙升。

        “那后來怎么處理的？”小錦問。

        “打了盆水，從頭上澆下去，血水就沖沒了。”趙升道。

        小錦驚訝道：“那不疼嗎？”

        趙升也看了眼水里，隨著他洗衣服的動作，水波蕩漾著，讓小錦的面容變得破碎不真實。

        趙升忽然扭過頭，“不疼，當時已經麻木了，現在也不疼了。你看。”

        小錦也隨著聲音扭過頭，不再從水里看，直接看到趙升臉上的那個刀疤，抬起手想要去觸摸。

        趙升沒有動，讓小錦摸到了他的臉。

        那道疤已經是舊疤了，完全沒有感覺，趙升唯一感覺到的，就是小錦的手指真的好軟。

        趙升連忙扭過頭躲開他的手指。

        “那你還有別的疤嗎？”小錦問。

        “有啊，身上多的事。”趙升道。

        “你把衣服脫了，我想看看。”小錦站起身，期待的看著趙升。

        趙升無語，光天化日的，這怎么行。

        不對，晚上也不行。

        趙升把衣服匆匆洗完，逃離了一直在身后期待他脫衣服的小錦。

        這幾天，整個大軍都得到了休整，同時，敵軍也重整旗鼓再次來襲。

        探子慌忙來報，說在三十里外發現了敵軍。

        趙升立刻整理人馬，按照之前布好的陣列開始排兵布陣，準備迎接敵軍的進攻。

        北疆地界平坦，易攻難守。趙升站在大陣最前面，握緊手中的長矛，一場惡戰在所難免。

        對面舉全國兵力來襲，這對于北疆來說，是一場嚴峻的考驗，若是這次輸了，那么他們的兵力就會直逼盛陽。

        兩兵相遇，到處都是廝殺聲，兵器相撞的聲音。很快有血腥味彌散開來，所有人都殺紅了眼，眼里只有殺意，想要殺光對面。

        趙升作為副將，自是比旁人都要英勇。趙升一矛挑飛一個，然后回身又掄倒一個，忽然肩上一涼，是長矛的尖刺進了他的肩膀。

        趙升回過頭，手臂朝后一把握住長矛，猛地朝對方用力懟去。對方倒地，立刻就被趙升一矛釘在了地上。

        這是個你死我活的戰場。

        等到這一仗打完，已經快要日落。

        漫山遍野都是尸體，血水都要將地面染紅。對面被打得潰不成軍，首領陣亡，剩余的人馬已經逃了。

        白無帶隊去追，趙升留下來善后。

        趙升的肩上還插著矛尖，他忍著痛，指揮著將士們清點傷患。

        “趙升，你在流血！”小錦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指著趙升的肩膀顫抖的叫道。

        趙升回過頭，滿臉蕭殺之氣，和平時憨憨的樣子判若兩人，“你回營帳里去！”

        小錦嚇得下意識就要逃，但是他忍著沒跑，“你的傷要包扎。”

        “你給我回去！”趙升吼了聲。

        小錦嚇了一跳，慌忙的扭頭就跑，跑的路上還回頭看了趙升一眼。

        趙升雙眼血紅的瞪著他，直到看著人跑進了大營。

        在他的后面，會有很多傷得血肉模糊的傷患被抬回來，趙升怕小錦會被嚇到。

        等到所有傷患都被抬了回來，趙升才有時間去處理傷口。

        軍醫在忙著，趙升一個坐在角落里，回過頭，姿勢有些扭曲的向后伸出手，努力的將插在自己肩膀里的長矛的尖端拔了出來。

        劇痛傳來的同時，趙升聽到被壓制的哭泣聲。

        他扔掉血淋淋的矛尖，撩開營帳的簾子，看到蹲在外面正在抹眼淚的小錦。

        趙升瞬間都忘記了肩膀上的疼痛，慌忙上前，“怎么了？你受傷了？”

        小錦抬起頭，臉上掛著淚水，眼睛紅紅的像個兔子。

        他猛然撲進趙升的懷里，抱著趙升大哭道：“你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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