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時瞇起眼睛，雖然通關(guān)的條件已經(jīng)告訴了他，可他并沒有著急。

        找到監(jiān)獄長的確很重要，可在這之前，陸時更想要搞明白這監(jiān)獄里發(fā)生的一切。

        畢竟他想通關(guān)，可不是找到老何就完事兒了，還得告訴他這所監(jiān)獄的遭遇。

        雖然陸時不過才通關(guān)了一個副本，可從細節(jié)里他都看出來了，讓他們下副本的人，可是真真切切希望他們死的。

        陸時哼了一聲，恐怕他找到老何時，只要漏了信息，就會遭受懲罰。

        這還算輕的！

        最嚴重的話，陸時擔(dān)心自己會跟這群怪物以及樓下那群不知是人是鬼的犯人一起，永遠地被困在這里。

        冷靜下來后，陸時開始比對劉博士殺人視頻的日期。

        一個并不算意外的發(fā)現(xiàn)，最后一條殺人視頻的日期，可以跟劉博士感慨“監(jiān)獄最和平最溫暖的一個月”的日志對上。

        而在那之后，劉博士的日志停更了許久。

        日志空白的三個月，視頻同樣如此。

        陸時遺憾地嘆了口氣，他真想知道那三個月發(fā)生了什么。

        這應(yīng)該是導(dǎo)致劉博士第二次與惡魔交易的關(guān)鍵。

        ……

        如今陸時用電腦也是越來越熟練了，能打開的文件夾他都翻了一遍，依舊沒有找到那“消失”的三個月相關(guān)的信息。

        不過這并不難猜。

        陸時閉上眼睛，如果他是這位喪心病狂的劉博士，會因為什么而崩潰呢？

        他已經(jīng)把那些犯人都殺了，從他的角度來看，一定是替天行道。

        可以無所顧忌地殺人，還不會被追究責(zé)任。陸時想，即便是在修真界，這都是個非常誘人的便利。

        可劉博士畢竟不是真正的惡魔，陸時稍微一想，就能猜到他的心理變化。

        他沒有其他人可以殺了，他肯定會感到空虛。

        劉博士絕對想過離開這里，或許是換個監(jiān)獄繼續(xù)當(dāng)“正義”的執(zhí)行者。或許是換一種生活方式。

        可他發(fā)現(xiàn)，自己出不去了。

        當(dāng)他意識到惡魔欺騙了他之后，劉博士絕對會崩潰的。

        陸時他緩緩地踱步在實驗室里，這里的每一寸空氣，曾經(jīng)都有劉博士的氣息。

        這個瘋狂的偏執(zhí)的男人，他不是修真者，只是個普通人。

        陸時蹲了下來，抱著膝蓋。

        他想，如果自己是劉博士，在深夜想起那些被自己殺死的犯人時，一定會怕的不行。

        曾經(jīng)陸時見過一個金丹期的修士，按理來說到了他這樣的修為，一般的鬼魂都是奈何不了他的。

        可陸時沒想到的是，這位修士睡覺前會有一個習(xí)慣，在房門貼滿辟邪驅(qū)鬼的符咒。

        陸時還問過他：“你怕鬼？”

        那位修士不情不愿地點頭：

        “我早年害死過不少人，每每想起這些事，我就會徹夜難眠。”

        既然會法術(shù)的修士都會怕鬼，那劉博士怕鬼就更合理了。

        在自己被抹除和犯人的冤魂會糾纏不休的雙重壓力下，劉博士崩潰甚至瘋掉都是正常的。

        蹲在墻角的陸時除了還原劉博士的所作所為，他也在用不同的角度觀察這個房間。

        于是他發(fā)現(xiàn)了一個自己剛剛忽略了的細節(jié)。

        白墻上，其實是有不少抓痕的。

        他緩緩地走了過去，這些抓痕的高度，他站起來的時候根本不會注意到。

        可想而知，當(dāng)初的劉博士也是在某個睡不著的夜里，蹲在地上瀕臨崩潰。

        最后他只能用手瘋狂地抓墻，以此來發(fā)泄胸口積蓄的恐懼。

        當(dāng)陸時把手放在那一條條抓痕上時，他的耳邊傳來了一個男人的呢喃聲：

        “不要，不要過來！”

        “我是殺了你沒錯，可那也是因為你害死了別人，我，我這是替天行道！”

        “滾遠點！你們這些骯臟的東西，就算做了鬼也不要碰到我！”

        “我要出去！我要離開這里！為什么，為什么我出不去，為什么！”

        聲音越來越大，從耳鳴一樣的呢喃過渡到聲嘶力竭的尖叫。

        很顯然，這些聲音來自于劉博士。看來他的狀態(tài)被陸時說中了，這人真瘋了。

        只是陸時沒想到他還真見鬼了。

        劉博士的叫聲戛然而止，而墻上的抓痕也跟著消失了。

        真是神奇。

        陸時發(fā)現(xiàn)房間里還有這種設(shè)定后，更是直接開始了地毯式搜尋，甚至連地板都沒有。

        不過觀眾們也發(fā)現(xiàn)了，陸時就連蹲在地上找東西時都十分注意自己的儀態(tài)，絕對不會出現(xiàn)雙手趴在地上這種動作。

        很顯然，這是一個偶像包袱極其重的新人主播。

        功夫不負有心人，陸時還真有了收獲。

        他在一張桌子的桌腿處，發(fā)現(xiàn)了一抹暗紅色的血跡。

        那血跡有多小呢，只有指甲蓋兒那么大，難怪陸時都沒發(fā)現(xiàn)。

        就和抓痕一樣，當(dāng)陸時的手觸碰到血跡的瞬間，他整個人像是被一股外力抓起，然后扔進了另一個時空。

        實驗室依舊是實驗室，里面陰暗無比，就連那臺電腦都沒有亮著。

        一個枯瘦如柴的男人正跪在地上，他的雙手抓著桌腿，肌肉的顫抖讓桌子發(fā)出了咿呀的輕微異響。

        他的膝蓋已經(jīng)磨破了，露出來的表皮上是黑色的結(jié)痂。

        然而最讓陸時印象深刻的，卻是這個人的臉。

        如果不是他聯(lián)系劇情，根本看不出來這是劉博士。那個在視頻里懲罰犯人時，神采飛揚的劉博士。

        他像是老了幾十歲，菜色的皮膚又松又皺，每一層褶皺里像是藏著無數(shù)的齟齬。

        原本有些戾氣的雙眼，已經(jīng)退化成了一對看不見希望的死魚眼，如同裝飾物一樣鑲嵌在這張臉上，一動不動。

        干裂的嘴唇，還有微微張開的嘴里，已經(jīng)不剩幾顆完好的牙齒了。

        突然間，那兩只死魚眼收縮成了黑點！劉博士的身子從上到下都開始劇烈地顫抖了起來。

        那是恐慌，害怕的表現(xiàn)。

        陸時在這種狀態(tài)下發(fā)不出聲，只能順著劉博士的目光看過去，卻沒有看到任何一樣可能惹人害怕的東西。

        緊接著劉博士開始把自己的頭用力地朝著桌腿上磕，一次比一次發(fā)出的聲響還大。

        即便劉博士的腦門都磕破皮，磕出血了，他卻像是一點痛覺都感受不到一樣，拼命地往上面撞。

        同時劉博士的嘴里還在不停地說話：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的頭！你們停下來啊！為什么不停下來啊！”

        他迫切的吼叫聲，和他越來越瘋狂的撞頭行為，讓陸時這個見多識廣的魔尊，都感到了不適。

        劉博士是怎么停下來的呢？是因為他暈了過去。

        桌腿上的血一滴又一滴掉落在劉博士的臉上……然后他終于笑了。

        陸時回到了副本，和剛才一樣，血跡消失了。

        看來劉博士被這些看不見的鬼魂折磨得很厲害，最后都開始自殘了。

        之后惡魔會怎么做，陸時用頭發(fā)都能猜到。

        在劉博士的精神即將徹底斷裂的那一刻，那位惡魔再度出現(xiàn)了。

        “我可以再滿足你一個愿望。”惡魔從不會像它的信徒展示容貌，只有無盡的想象才是最美好，最威嚴的。

        劉博士趴在地上，虔誠地望著惡魔，耳畔是對方蠱惑的聲音。

        “讓他們滾！讓這些死人通通消失，不要來折磨我了！”

        陸時的眼里有著一點悲憫，他對觀眾說道：

        “殺完了犯人的劉博士過得并不好。”

        “他被負罪感和看不見的鬼魂纏身，他無時無刻都在想著離開這里。”

        “于是他發(fā)現(xiàn)了惡魔給他的第一個驚喜，他們出不去了，他將永遠地困在這里，和這些死人相伴。”

        “夢魘，自殘，”陸時的臉有多美，他說出的詞語就有多恐怖：“劉博士終于崩潰了。他與惡魔做了第二次交易。”

        “死人不見了，自然沒有了鬼魂。”陸時譏諷地一笑：“可惡魔又騙了劉博士。因為他給了那群犯人死而復(fù)生的能力。”

        陸時一步步走向了實驗室里，唯一像是實驗設(shè)備的一根透明的玻璃管前。

        在這根玻璃管里，流淌著綠色的液體。

        很巧，和犯人的記憶里，劉博士注射給他們的一樣。

        一切都清楚了，惡魔給了劉博士這一管神奇的液體。

        劉博士一定是忍著惡心和害怕，找到了那些尸體。

        四個月的時間，尸體應(yīng)該早就腐爛了。不過有惡魔在，讓尸體復(fù)原也不是問題。

        “我們的劉博士朝著每一具尸體都注射了藥劑。”

        “死去的犯人活了過來。”陸時頓了頓，換了個說法：“準確說，從他們的尸體里孕育出了一個新的自己。沒有記憶，沒有罪行，清清白白的自己。”

        ［白銀大廳］

        由于觀眾們瘋狂的送禮，陸時的直播間熱度值已經(jīng)來到了整個大廳的第二名。

        對于一個新人主播而言，這是個絕對稱得上奇跡的成績了。

        越來越多的玩家被吸引了過來，聽完陸時的分析，玩家們卻在討論劇情之外的東西。

        “這些新生的人，和原本的自己，算是不同的人嗎？”

        “當(dāng)然不算，長得都一樣呢！而且本身就是復(fù)活了啊！”

        “不不不，不是復(fù)活，這是孕育了新生命。人和人的不同，不是在于你的長相，而是你的經(jīng)歷。他們和那些犯人，應(yīng)該算是不同的人！”

        “所以呢這位圣母。你想說，如果是你，你會把這群所謂的新生的人放出去對嗎？”

        那人嗯了一聲：“如果可以的話。”

        “可笑，那他們一定會犯同樣的錯！他們的身體里就流淌著犯罪的基因！”

        ……

        慶幸陸時沒有開彈幕，否則他一定會驚訝于觀眾們思維的跳躍。

        他重新回到電腦前，終于打開了那一段關(guān)于獄警王強的七天記錄視頻。

        視頻開頭，一張猙獰的人臉猛地懟到了鏡頭前。

        他咧開嘴，不斷有口水往下滴落……他猩紅色的瞳孔里有著一塊占據(jù)了眼球大半的黑點。

        “肉……我要吃肉！”

        被鐵鏈栓起來的王強如同猛獸一樣嚎叫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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