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理由。”
奚水的視線從車窗外收回, “林小金和他們都不熟,除了孟科文,但孟科文玩起來可能就把他忘了, 我怕他到時候玩得不開心。”
剛好到了十字路口。
兩分多鐘的紅燈。
周澤期直接把車熄了火。
“那我要是不開心呢?”
“你為什么不開心?”
周澤期扭頭看著奚水, 笑了笑,有些輕佻, 但眼神是認真的。
“我只想和你睡,不行?”
奚水張了張嘴, 沒能成功發(fā)出聲音。
他慌里慌張躲閃著周澤期擭人的目光, 發(fā)現(xiàn)明明寬闊的車內(nèi)在此刻顯得無比狹小\逼仄。
“只是睡覺的話,可以。”奚水臉快燒起來了。
他再不懂,也是個成年人,周澤期的眼神太赤\\裸裸, 幾乎沒有任何掩飾。
周澤期深不見底的眸色褪去, 恢復(fù)成一貫以來的漫不經(jīng)心,他靠在椅背上,瞥了又快炸毛的奚水, 問道:“是啊,我說的是睡覺,你以為我說的是什么?”
奚水才不會回答這個問題。
他坐好, 看著車前方, 裝作沒聽見。
紅燈時間到, 周澤期打燃火, 淡淡的嗓音在車內(nèi)響起。
“小溪, 提前和你說一聲, ”他語氣略顯惡劣, “你要是把林小金拽來我們帳篷, 我半夜就把他丟出去。”
!
奚水望著周澤期,“那林小金怎么辦呢?”
“他不是喜歡吳翅膀?讓他倆睡,再加個孟科文。”
奚水想了想,問道:“他喜歡吳豐翼,當(dāng)然只能他們兩人睡,孟科文就不要了吧~”
“”
周澤期一腳踩下油門,咬了咬牙,“我以為你不懂?”
車內(nèi)安靜了會兒。
奚水小聲說道:“我沒有不懂,我只是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周澤期笑了聲。
他那邊車窗沒開,奚水看過去,陽光從車前照進來,落在周澤期手臂前襟上,隱匿在陰影暗角里的輪廓顯得模糊不清,連情緒也跟著變得無法捉摸。
奚水這段時間以來,沒怎么心虛過,他會對周澤期好的,但此時,他的心虛差點讓他把自己跟周澤期表白的主要目的,全盤托出。
-
借奚水和周澤期回家這會兒功夫,吳豐翼他們也把車開來,一半兒人都考了駕照,自己雖然沒車,但可以去開家里的。
又去租了一整套野炊用的工具,野炊要用到的食材也都買齊了。
十多個人蹲在校門口,人高馬大的,如果不是看起來還像是學(xué)生,就跟來找事兒的沒什么分別。
遠遠的,他們看見周澤期的車從那上坡頂上開下來。
黑色的越野嶄新,有些地方還找專業(yè)工作室改裝過,在太陽底下,張狂地疾馳而來,比旁邊的小轎車大了快一倍。
像極了周澤期本人的性格。
吳豐翼咬著棒棒糖,“擦,老周這太狂了。”
車駛到他們跟前,周澤期沒下車,只把車窗放下,探出頭來,“走了。”
林小金抱著書包,一看見奚水立馬朝他跑過去,他站在車門旁邊,“我要和你一起。”
林小金爬上了后座。
氣勢登時就變了。
從縮在那群體育生里的小鵪鶉變成了張牙舞爪的小螃蟹。
林小金從自己包里掏出來兩個雞蛋,遞給奚水一個,“你吃嗎?”
“我吃過了。”
“我吃。”
奚水和周澤期一齊開口說道。
“那你在開車,我把蛋殼剝了,喂你吃。”奚水將林小金手里的雞蛋接過來,還是熱的,他用塑料袋捧著剝。
不到一分鐘,奚水就剝了一顆完整的蛋出來。
“哇。”
奚水舉著雞蛋,小心翼翼喂到周澤期嘴邊,“吃。”
周澤期一口咬掉了一半,奚水看著周澤期,“好吃嗎?”
林小金:“”白水煮蛋,應(yīng)該也沒必要去談?wù)摵貌缓贸园伞?
“好吃。”周澤期點頭。
林小金:“”沒救了,奚水哪怕是捧堆大糞喂給周閻王,周閻王都會說好吃。
長樸縣是京城轄區(qū)內(nèi)的一個小縣城,長樸縣背靠的便是吉利山。
吉利山不算高,半山腰還有一座土地廟,本地人每年都會帶一些水果和肉去供奉土地爺,孟科文在來之前做過攻略,他說那土地廟好像很靈驗,到時候經(jīng)過的時候可以拜一拜。
想要到達山頂,可以開著沿著盤山公路直接抵達山頂,也可以自己徒步,徒步有近道,只不過小路陡峭,不太安全。
周澤期看著地圖,土地廟距離他們還有五公里,他問一旁昏昏欲睡的奚水,“小溪,要不要去土地廟?”
奚水驚醒,“什么喵?”
“土地廟。”周澤期將空調(diào)調(diào)高了點兒,“孟科文說很靈驗,你想不想去看看?”
奚水沒有多加思索,立馬點頭,“好!”
沒有去過的,沒有見過的,奚水都想親眼看看。
車在路邊專門泊車的地兒停下,公路兩側(cè),一側(cè)傍山,一側(cè)放眼望去,是被群山環(huán)繞的長樸縣,不算富裕的小縣城成了群山中最特別與精致的點綴。
風(fēng)從遠處拂來,帶著青草與野花的香氣。明天是六一,京城早就迎來了夏天,但在這半山腰,風(fēng)吹過來,奚水一下車,覺得外邊比車?yán)镞要涼快。
周澤期看了奚水一眼,打開后座,從座椅的包里翻出來一件白色防曬衣,“穿上。”他遞給奚水。
“好哦”奚水一邊穿,一邊看著四周,“為什么要下車?”
周澤期示意奚水看身后。
奚水轉(zhuǎn)身。
身后是茂密森林,但其中有一條狹窄的山路,能看出來階梯的形狀,但路上覆蓋了青草,石板上有苔蘚。
山路往上延伸,延伸進叢林深處,神秘莫測。
奚水莫名心跳加速,“好刺激。”
“想什么呢?”周澤期揉了一把他的頭發(fā),“等翅膀他們跟上來了,我們一起上去。”
“許愿嗎?”
周澤期問奚水。
奚水點點頭,“當(dāng)然,不過我還沒想好許什么愿望。”
周澤期額前的碎發(fā)被山間的風(fēng)吹得有些亂,更顯桀驁不馴,“我想好了。”
“是什么?”奚水雙手揣在防曬衣的衣兜里,他穿周澤期的衣服大了很多,顯得身形更加單薄纖細,修長脖頸脆弱得像春日新生的草莖。
周澤期頭一回拒絕回答奚水的問題,“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奚水認為周澤期說得對,他贊同周澤期的話。
“晚上不是有流星雨嗎?我分兩次許愿,在土地廟這里許幾個,在山頂許幾個,”奚水滿眼希冀,“比較公平。”
“”
等了不到十分鐘,后邊幾輛車就跟上來了,各自停好。
張看開車技術(shù)不熟練,停車進進退退搞個沒完。
孟科文從吳豐翼車上下來,差點被張看一車頭撞到,“不會開你讓別人開,這種路你也不怕開山底下去。”
張看副駕駛一個男生探出頭來,“之前都是我開的,張看說要練練倒車入庫。”
“”
“有病。”
奚水看著大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繞到副駕駛,去將那袋子蛋糕拿了下來。
周澤期知道他要分給大家,讓吳豐翼去接,“我媽親手做的,做太多了,這天也放不了太久,你們分了吃吧。”
“什么?”
奚水答道:“千層。”
“什么味兒的?”
奚水拿起來一個,發(fā)現(xiàn)周澤期媽媽還細心地在上面貼了方便辨認的標(biāo)簽,他拿的這個是草莓的。
周澤期把吳豐翼一把推開,從里邊拿出幾個,“有的吃就不錯了。”
他第二次拿,拿起來一個榴蓮味道的。
垂眼,發(fā)現(xiàn)奚水眼巴巴地看著自己。
“”
周澤期哼笑一聲,“喜歡榴蓮?”
奚水點頭。
“那你親我一下。”
大庭廣眾之下,土地爺管轄范圍內(nèi),奚水的臉“騰”一下就紅透了。
奚水臉皮薄,周澤期也就逗逗他,把蛋糕塞到他懷里,“吃去吧。”
奚水剛想說謝謝,就聽見周澤期又說道:“吃了別和我說話。”
“啊,為什么?”奚水不明白。
吳豐翼在一旁幫忙說:“老周不喜歡榴蓮。”
奚水捧著蛋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小心翼翼地說道:“好吧,那等會我坐你的車。”他對吳豐翼說。
吳豐翼立馬拒絕了,“別,我不要你坐我的車。”老周非在后頭開車撞爛他的車屁股不可。
奚水去看其他人,大家紛紛拒絕了他。準(zhǔn)確來說,他們不是拒絕奚水,他們是拒絕老周他對象。
于是,奚水只能重新指望周澤期。
“我有說不讓你上我車嗎?”周澤期氣樂了。
沒說。
奚水捧著蛋糕和林小金一起蹲在馬路邊去吃了。
林小金拿的是一塊奧利奧的千層。
“我吃一口你的。”林小金把自己也遞過去給奚水。
奚水低頭直接一口咬在奧利奧千層上面。
吳豐翼在不遠處看著,看了會兒,他扭頭對周澤期說道:“老周,他倆好像傻子啊。”
周澤期差點就點頭了。
“說誰傻子呢?”
吃完蛋糕,準(zhǔn)備出發(fā)去土地廟。
奚水一身的榴蓮味兒,他和林小金一塊兒走,牢記周澤期對他說過的話。
吳豐翼看了他倆一會兒,走過去攬住林小金的肩膀往前走,“金金吶,走,哥哥帶你去看野花。”
奚水順理成章地落了單。
這坡很陡,一眼看不到盡頭,仿佛在引他們走進另外一個奇妙世界。
周澤期腳步慢下來,和奚水并排。
奚水拎著水壺,停下來喝了一大口,咽下去后,忍不住問周澤期,“你不是不喜歡榴蓮嗎?”
周澤期的瞳孔里倒映著奚水身后的茂密森林,他一笑:“我是不喜歡榴蓮,但我喜歡你。”
他們落了眾人更加遠的距離。
奚水往上看了眼,他顯得有些無措,“這兩者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嗎?”
周澤期對待奚水時,仿佛有用不盡的耐心,“當(dāng)然有,”他傾身,鼻尖抵著奚水的鼻尖,“我如果不喜歡你,你如果在吃過榴蓮后與我這么近說話,我就把你從這個山頂丟到對面那個山頂。”
雖然知道是嚇自己的,但奚水還是露出了一絲驚慌的神色。
周澤期沒有漏掉奚水臉上出現(xiàn)的任何表情。
他不急不緩,繼續(xù)說:“不過既然我喜歡你,隨便你吃什么,我都還是喜歡你,仍會做喜歡你的事情。”
“什什么事情?”
周澤期偏頭,猝不及防在奚水唇上親了一下。
親完以后,周澤期牽住奚水的手,“走吧。”
奚水茫茫然然跟著周澤期繼續(xù)往上走,他心里很亂,因為周澤期說喜歡他了。
周澤期喜歡他,嗎?
什么是喜歡?
羊腸小徑,將山林一分為二,頭頂湛藍天際也被一分為二。
陽光從這道山林的裂痕中滲透而下,被繁盛巨樹的枝葉攪得不再完整,在狹窄山路落下一片斑駁光影。
奚水跟隨著周澤期的步伐,這個問題,比減肥還要難以思考,他累了。
簡單點。
如果周澤期喜歡自己的話,那他也會努力去喜歡周澤期的。
算禮尚往來吧。
-
半個小時以后,眾人氣喘吁吁到了土地廟前。
“廟呢?”
孟科文指著那不足膝蓋高的破爛廟宇,“這兒。”
三塊木板搭成一個門框,奚水彎下腰,往里看去,發(fā)現(xiàn)里頭有一樽小小的土地爺?shù)裣瘢腊赶慊鹨粦?yīng)俱全。
廟宇背后灌木茂盛濃密,幾乎快要埋住這座廟了。
如果不仔細看,還難以發(fā)現(xiàn)。
一群人圍著這座土地廟仔仔細細地看,沒發(fā)現(xiàn)有什么特別的。
奚水蹲在前邊,“這好像動漫里那種小廟啊,下雨天會有龍貓在這里躲雨,還會有公交車”
孟科文翻著自己收藏的那幾篇攻略,比對了會兒,“是它,就是它,”
林小金在他旁邊默默跟著唱:“我們的英雄小哪吒。”
空氣凝固了幾秒鐘。
孟科文:“你土不土?”
奚水和林小金對視了一眼,顯然,他倆是有共鳴的。
“是這座廟,本地人都說很靈,每年都會來供奉,聽說前年有幾個游客,跑來在這廟上涂鴉,下山的時候全是摔下去的,等本地人來清理時,卻沒見到什么涂鴉。”
“這么邪門兒?”
“是神!”
“快快快,拜一拜。”
“我要拿奧運冠軍!”
“下半年我想找個女朋友!”
奚水在地上規(guī)規(guī)矩矩跪下,雙手合十,“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于是周遭立馬鴉雀無聲。
幾只白色的蝴蝶停在灌木叢的枝葉上輕扇著翅膀。
奚水在心底默念,
我希望,可以跳一輩子芭蕾舞。
這是奚水從小到大,每年生日都會許的愿望,從未變過。
但現(xiàn)在,他還有一個愿望。
我希望,讓周澤期慢點喜歡我,我怕我,跟不上。
還有還有,希望不要長胖啦!
好了。
奚水睜開眼睛,從地上站起來,他一轉(zhuǎn)身,卻看見周澤期靠在后邊一棵大樹樹干上,眼神幽深地看著自己。
“許了什么愿?”周澤期問道。
奚水:“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他嘴里還有淡淡的奶油味道,甜食熱量很高,等會要想辦法和周澤期接吻才行。
“”
吳豐翼他們還在許愿,仿佛在心里準(zhǔn)備了一頁紙的愿望,嘴里嘰里咕嚕個不停。
奚水走到周澤期旁邊,小聲問道:“你為什么不許愿?”
奚水:“你不信嗎?”
“我信,”周澤期垂眼看著奚水,抬手捏了捏對方冰涼的耳垂,“但我更信我自己。”
奚水疑惑地看著周澤期。
周澤期慢條斯理地說道:“心理作用罷了,很多東西,是要靠自己爭取的。”
他說完后,語氣微頓,“不管是想要完成的事情,還是想要得到的人。”
奚水避開周澤期幽暗的視線,盯著樹干上復(fù)雜紋路一直看。
過了幾秒鐘,奚水還是沒忍住,他輕聲而又語氣小心:“你說的人,是我?”
周澤期沒有多做停頓,笑了聲,“對,是你。”
在周澤期回答之后,奚水便不再做聲了。
良久。
“在想什么?”周澤期見奚水皺著眉,露出挺苦惱的表情。
奚水蹙著好看的眉,脫口而出,“我剛剛吃了榴蓮蛋糕,但我打算等會親你,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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