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卿？”

        望影冷哼一聲，這算哪門子的客卿，誰敢收魔族為客卿。

        “還真是我被困在這魔界太久了，竟不知何時魔族也能做仙門世家的客卿了，這倒是我孤陋寡聞了。”

        “你是來敘舊的？”歸長林隨手拿起了桌上的橘子邊剝邊道。

        顧已:“是。”

        望影:“你滾。”

        顧已和望影沖著對方同時道。

        歸長林:“…………”

        顧已走過去拽住了歸長林要把橘子往嘴里送的手:“走。”

        歸長林盯著手里的橘子看，好像不夠漂亮。

        “呦，你們仙門的人還帶搶人的啊？顧仙君，你沒看出來我們剛才在干什么嗎？你看不出來你長林哥哥和我什么關系嗎？”望影倏然出現在歸長林身后，摟住了歸長林的腰，順便拍開了顧已拽著歸長林的手。

        只在一瞬之間，顧已甚至看不清他的任何動作，人便出現在了眼前，把歸長林帶離了十幾步遠。

        歸長林:“……”真是夠了！

        “我不管你和歸長林是什么關系，他既是已經做了我舊歸山派的客卿，那就是我的人。”顧已的目光落在望影的手上，似乎還要再說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

        歸長林沒有心思在這鬧騰，一巴掌甩開望影罪惡的手，撂下話徑直走出去:“你們倆要敘舊就好好聊，別扯上我，最好來個徹夜長談，話巴山夜雨無止休。”

        屋里兩人面面相覷，誰都不想先認輸，就這么凝望著，望影的眼神中帶著玩味，好似看著一件有趣的玩具，下一刻就要似孩童般好奇地把這玩具拆得零碎，惡劣而得意。

        半晌，顧已終于忍無可忍摔案而走。望影無奈嘆了口氣，不過，真是好久沒這么熱鬧了，玩一玩也不是不可以。

        一路穿過暗玄宮，歌女舞姬穿廊而過，身姿窈窕，披珠戴翠，脂粉之氣四溢，鶯歌燕舞嬉笑打鬧，見著了顧已，調笑聲四起:“哪來的小公子，可是要找魔尊大人？”

        “來跟姐姐玩玩呀！”

        “讓奴家好好伺候公子啊！”

        “嘻嘻嘻嘻……凡人公子莫走呀！”

        “……”

        一時間錦繡繁華繚繞，歌女們朝他靠過來，顧已垂著眼眸，佩劍倏然出鞘三分，真氣靈氣四溢，一眾女子亂作一團胡亂地往后退，認真打眼瞧起眼前的這個人來。

        顧已四處望了望，看來此處也是走不通了。

        他已經在這暗玄宮中繞了好幾圈，陣法變換莫測，毫無規律可尋，每一次強行破陣，都會被強行扯入另一個更強的陣中，若無破解之法，便只能在這給那群妖魔鬼怪下飯。

        早在他闖進這暗玄宮開始，他便已經入陣了，而陣法真正的開始，在他踏出望影所在之地時。

        顧已先前雖在魔界數載，卻從未進過這暗玄宮，每一場戰役之后，望影都只見歸長林一人。

        魔界里關于他的傳聞倒是一樣不少，傳聞里的魔尊望影絕艷三千，有天人之姿，當初還覺得這樣的描述實為荒唐，今日看來倒也不是虛言，但不乏戾氣橫生，像是暗夜里的魅影。其實除了那張臉，望影全身上下和妖異沾不上一點的邊，聲音舉止都有自己的風度。

        比起魔界各大域主的行宮，這暗玄宮倒更像是人界里富貴人家的宅院，看不出魔界的風格，難不成這望影也喜愛人界的風土人情

        歸長林從來不在陣法之中，所以顧已方才未跟上他，這是針對他一人的陣。

        兜兜轉轉，顧已又回到了方才的長廊，只是那群艷麗的女子早已消失，換做了望影斜倚廊柱，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小仙君，為何不破陣你的能耐可不止這點，你在猶豫什么？”

        顧已停住身，隨意看看:“沒有來過這，欣賞欣賞。”

        望影的嘴角上揚，認認真真看了顧已一番:“那倒是該好好看看，這兒當初可是是按著你長林哥哥的意愿建造的。”

        顧已面上依舊神色不變:“挺好的。”

        “你難道不想化神嗎？別人不了解，覺得你離化神只有一步之遙，我卻清楚得很，你過不去這一關了。”望影淡淡地說著。

        顧已:“這是我的事，你又何必替我操心”

        望影:“我知道什么能助你一臂之力，要不要合作一場”

        顧已覺察到了什么，回頭，歸長林就站在長廊的盡頭看著這邊。望影的臉上露出惋惜的笑容來。

        歸長林也不知在想什么，許久才走過來，在顧已身后站定。

        這三人各懷心思，各有各的打算，算計的蛛網在他們身邊盤繞，緊緊密密地纏連，理不斷。

        最后還是望影先開口了:“這樣吧，我們來做個交易，我放你們走，你們帶我出魔界一趟。”

        歸長林嚴詞拒絕:“不，我不想被天雷劈。”

        “你不試試怎么知道？萬一天雷一時不查沒注意到我呢？”望影語氣隨意。

        歸長林還想再罵他兩句，顧已卻劍已出鞘，一時光芒大盛，森寒凌厲之氣剎時四散，冰霜眨眼間蔓延開來，只一劍劈下，萬千重重疊疊的幻陣破碎開來，懸浮于四周化作泡影。顧已抓起歸長林的手，閃身踏入裂縫，下一瞬踏出已在人魔邊界。

        歸長林不由感嘆，修煉已入臻化境就是這樣的么，一劍就能斬破望影的陣法離開魔界。

        “幻境太多，我不知自己走到了哪一重，查看不到你的位置，只能等望影把你拉進我所在的陣層里。”顧已低頭看著歸長林。

        “你無法再突破這臻化境了？”歸長林的心思撲在方才望影的話里。

        顧已:“……”

        歸長林:“我知道了。”

        顧已沒有再說什么，那陣刺目的光芒又起，顧已的手擋在他的眼前，等他再睜眼，已經站在引雪門的住處里。

        “我累了，我先去休息一會。”歸長林留下顧已一人站在院中，四周聽到動靜偷看的弟子也不敢吭聲，死寂一片。

        最后還是山茶出聲:“宗主，明日便是片羽之展最后一日，你們已經走了許多日了。”

        “嗯。”顧已點頭。

        望影說得沒錯，自入臻化境以來，他已許久未能再有突破，可他清楚，他心有執念不可解，他心甘情愿在這人間徘徊，通天大道又如何，他想回家，僅此而已。

        第二日清晨，引雪門大殿內，今年的最后一日大展只有唯一一件展品，大殿中央漂浮著一顆透明的水球，水流涌動不斷，無數細小的氣泡升騰起來，靜靜地懸立著一尾魔蛟。

        自入場以來，所有人的目光都緊緊貼在這尾魔蛟身上，移不開目光，銀白的長尾弧線優美，尾鰭在水中微微晃動，在涌動的水流中翕合，視線往上走，線條凌厲緊致，最后眾人的目光還是凝在那張臉上，五官深邃而自有韻味，銀白發隨水流飄蕩披散，整幅畫面看來美極了。

        眾人矚目著，等待競賣的開場，等待這尾魔蛟睜開那雙眼眸，聽聞魔蛟的雙眸是極美的，凡有幸見過的人無不沉淪其中。

        歸長林靜靜地坐著，一直看著那尾魔蛟。山茶從未見過這陣仗，看得一愣楞地，忽然出聲問道:“知道這魔蛟金貴，怎么金貴到這地步？最后的大殿之展上就賣他一個？！”

        白石壓低了聲音:“引雪門這百年來派了不少修士進入魔界，在魔界北域捕殺魔蛟，北域冰原之海一片血海翻涌，慘烈地很。這些年這么下來，魔蛟已是少之又少，這般樣貌的魔蛟已是極為稀少了，眾仙家這般看中也不無道理。”

        山茶偷眼去看宗主，又瞧了瞧歸長林，問道:“宗主，這玩意兒除了好看有什么用處？我們為什么也要買？”

        此話一出，一眾舊歸山弟子頭探頭等著宗主的回答，但顧已沒打算滿足這群飯桶的好奇心:“領回去擺在大廳，好看，闊氣。”

        眾弟子心里翻了個白眼。

        那一尾魔蛟緩緩睜開眼，他茫然地看著四周的展席，他被隔絕開來，感受不到外界任何的信息，他看見人們的嘴唇開合著，不知在說些什么。

        有人激動得站了起來，指著自己大叫，他無力再去掙扎，他一圈圈游動著，忽然，他看見了，在眾人之中安然坐著的稚嫩清秀的黑衣人，一旁依然是白衣俊秀的少年，他驚喜地游動著，貼在邊上巴巴地看著那里。

        他知道，那個黑衣人也在看著他，黑衣人笑了笑，他高興起來，一串水泡咕嚕嚕往上涌，尾巴擺動起來，這副蠢樣子竟顯得有些可愛。

        引雪門的人往這邊看來，依舊不動聲色。

        “這條傻魚在干什么？讓他停下來。”有人說到。

        引雪門隨即有人走上臺來，一步步走近那碩大的水珠，魔蛟瑟縮了一下，往后退去。

        一道黑影略至臺上，那弟子甚至還未看清對方的樣貌便已被打飛出去，重重砸在展席上，眾仙家退散開來。

        周纓看著展臺上的歸長林，往后退開了幾步，展臺四周都生出無數密集的冰凌，她看向顧已:“顧宗主這是何意？”

        “這魔蛟我會帶走。”顧已道。

        周纓正待開口，水珠忽然巨顫了一下，眾人看去，那魔蛟撲在了一邊，臉貼在邊緣上，無聲地說著什么，歸長林笑了笑，掌心貼了上去，那魔蛟又笑了，明媚的異瞳燦爛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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