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深宮風波
回了宮,騰芽就趕緊去了福壽宮。
這時候皇帝還被妃嬪們簇擁著說話呢,一時難以脫身。騰芽就是想趁著這時候清靜,先給皇祖母請個安。
“芽兒,你可算回來了。”太后知道她來,急火火的就迎了出來。“快讓皇祖母看看。”
“芽兒拜見皇祖母,愿皇祖母安康如意。”騰芽乖巧的行禮,紅撲撲的臉頰猶如梅花映雪,看上去格外的清新。
“快起來,地上涼。”太后讓妙嫦扶了騰芽起來,皺眉道:“這些日子,哀家的頭上懸著一把劍,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掉下來。直到此刻看見你平安無事,皇祖母才算是能松口氣。”
“都是芽兒不好,太過莽撞,就那么跟著大司馬離宮,累著皇祖母擔心了。”騰芽眼底是深深的歉意。
“罷了。”皇祖母熱絡的拉住她的手:“天佑你平安,哀家也算是了了一樁心事。芽兒,往后再不可隨便離開盛世了。”
“是。”騰芽連忙點頭。
“只是你倒也是個福星。”太后少不得多說兩句:“你父皇你為著你被帶去開樂的事,急火火的調兵營救,哪里能想到如此輕而易舉就破了開了城。倒是解決了個不小的麻煩。”
“是父皇英勇,才平息了這場風波。虧得是芽兒沒有惹禍。”
“怎么會呢。”太后拉著騰芽在自己身邊坐下:“你沉穩(wěn)聰慧,想來當日也是為了顧全大局才會跟著高世淵離開。”
說到這里,太后垂下眼眸:“哀家只是好奇,高世淵為何最終會殺了焸公主,隨后自盡?將整個高家和開樂都斷送了?”
其實焸公主的事情,太后不是第一次問她了。之前就曾問過英府里的事情。
騰芽心想,當時沒有說出真相,這時候自然也不能。“是因為大司馬懷疑焸公主與英倫將軍有私情,可焸公主并不承認。這其中也稍微有些芽兒的用心,所以……”
“要不怎么說三公主是最聰明的呢。”妙嫦端著湯藥上來,恭敬道:“太后該服藥了。”
“皇祖母為何服藥?可是身子不爽?”騰芽不由得關心起來,雙手接過藥碗,側身坐在太后身邊,親自侍奉湯藥。
“入冬了,有些陳年的病痛,不礙事的。”太后喝了一口藥,苦澀讓她蹙緊了眉頭。
“御醫(yī)可看過了么?”騰芽仔細的吹涼了藥。
“唔。”太后點頭:“你呀,就別我哀家的事情擔心了。原本宮里說是要好好慶祝下冬節(jié)的,可那時候你們都在宮外。哀家只吩咐下去一切從簡。如今皇上回宮,又是凱旋而歸,必然要好好慶祝一番。到時候,芽兒,你就把你繡好的腰帶送給哪位殿下吧。”
“皇祖母似乎是不喜歡芽兒了?”騰芽癟嘴:“這才回宮,您就巴不得芽兒趕緊出嫁啊?”
“誰說的,皇祖母最心疼你不過了。”太后皺眉道:“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呢吧。”
“什么?”騰芽有些疑惑。
太后凝眸道:“你們不在宮里的時候,鮮欽送呈了一封書信,說鮮欽皇帝身子不好,想要盡快請快與盛世聯(lián)姻沖喜。這事情哀家本該讓人送消息去給你父皇,但畢竟是在征戰(zhàn),不便談及這些兒女私情。眼下你們都回來了,這件事就得馬上決定了。”
“可是芽兒舍不得離開您。”騰芽沒敢告訴太后,凌燁辰已經當眾向父皇提過親。
“傻丫頭,哀家也舍不得你離開。可是日子終究是你自己要去過!”太后又喝了一口湯藥,皺眉道:“夠了,不喝了,這藥真是苦的連心里都跟著苦澀起來。”
“是。”騰芽轉手將藥碗遞給了妙嫦。還想問一句有沒有蜜餞,就看見秦順容端著一盤裹著冰糖的山楂進來。
“太后、三公主也在。”秦順容一臉的溫潤,笑容充滿了親和:“臣妾知道太后才用過藥,特意做了些冰糖山楂來給太后品嘗。”
“還是你最有心思。”太后眼中閃過一絲贊許。“哀家是最怕吃藥的,有你變著花樣弄些甜口,哀家才覺得好受些。”
“太后能喜歡,就是臣妾的福氣。”秦順容端著山楂上前奉上。
騰芽簽了一顆山楂送到太后唇邊。
太后慢慢的吃起來,不禁皺眉:“手藝不錯。”
秦順容笑瞇瞇的聽著太后的夸獎,滿心愉悅。
話剛說到這里,外頭就有奴才通傳,說是淑妃來給太后請安。
“淑妃倒也殷勤,早起來過現(xiàn)下又過來。”太后微微擺一擺手:“芽兒,你先回去歇著。一路上舟車勞頓也累了。這幾日不必急著過來請安,改日皇祖母再好好和你說話。”
“是。”騰芽行禮之后,慢慢的起身。
“太后,那臣妾先陪三公主回去。”秦順容也柔順的退了出去。
可是騰芽走的很快,秦順容出來的時候并沒看見她在哪。倒是迎面碰到了淑妃。
“拜見淑妃娘娘。”她端正的行禮,唇角欠著溫和的笑容。
“是秦順容啊。”淑妃有些疑惑的看著她:“怎么你最近好似常來福壽宮侍奉太后呢!徐麗儀有孕在身,你不是應該多些陪伴在她身側嗎?”
“淑妃娘娘見笑了。”秦順容幽幽道:“臣妾哪有能時常侍奉在太后身邊的福氣?不過是給徐麗儀做了些可口的甜口,就想著正好能給太后送藥,所以就過來了。”
“哦。”淑妃冷蔑的掃了她一眼:“本宮奉勸你一句,好不容易放出來了,就夾著尾巴好好的做人。別一個不小心再掉進去。”秦順容知道,淑妃還因為四公主的事情記恨她。只能硬生生聽著忍著。
“淑妃娘娘來了?皇祖母還在里頭等著您呢。”騰芽從側面的廂房走出來,凝眸看著趾高氣昂的淑妃,溫和行禮。“娘娘快進去吧。”
“是三公主啊。”淑妃心里的嫌惡越來越深,她憑什么還能好好的留在宮里,卻要自己的女兒出宮受苦。“本宮趕著給太后請安,改日再與你好好說說話。”
“是。”騰芽微微轉了下眼眸:“改日芽兒一定去馨德宮請安。”
“你方才去哪了?”秦順容以為騰芽走遠了,沒想到她居然從偏廂出來。
“剛出門才發(fā)現(xiàn)我弄臟了裙擺,就去側廂整理一下。”騰芽不由得嘆氣:“只是宮里的事情還是和從前一樣。”
“好了,不說這個了。”秦順容握著她的手,慢慢的往外走。“你不在宮里的這些日子,可讓我們擔心壞了。不過徐麗儀說一看你就是富貴命,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現(xiàn)在看見你好好的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我也總算是放心了些。”
“方才人多,我也沒顧得上去看。徐麗儀現(xiàn)下可好嗎?”騰芽問。
“好著呢。”秦順容舒心一笑:“走,咱們回宮,你好好和她說說話。”
“嗯。”騰芽笑著點頭。
兩個人從福壽宮出來,騰芽忽然想起來一件事:“順容先回復春殿吧。我稍后過去。”
“也好。”秦順容沒多問,自顧自的上了馬車。
騰芽吩咐人去一趟內務局,她心里有個疑問,想問問白公公。
馬車剛到內務局,騰芽就聽見女子罵罵咧咧的聲音。
“說了讓你拿最好的燕窩給貴人送去,你這是拿的什么東西?知道的是你自己蠢,不盡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旁人不把貴人當回事呢。要知道,貴人懷著皇上的孩子呢,若是看見你拿的東西氣的胎動不適,你能付得起責任嗎?”
被訓斥的女子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騰芽走進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柳撫在挨罵。
“這里怎么這樣熱鬧?”
罵人的女子猛的轉過臉來,眼眸里的火還沒散去。當她看見來的人是三公主,才連忙跪了下去。“奴婢不知三公主駕到,冒犯之處還請三公主恕罪。”
“讓我看看。”騰芽走過去,從地上撿起了一片燕窩。“你是嫌這樣子的不夠好是嗎?”
“回三公主的話,燕窩是給周貴人補身子的。您聞聞,這上頭一股霉味,還怎么能吃。柳撫她身為一宮掌事,這么點小事情還辦不好,讓貴人生氣。”
騰芽仔細的聞了聞那燕窩,并沒聞到發(fā)霉的味道。再仔細看看,不由得蹙眉。“來人。”
伺候在內務府的內侍監(jiān)連忙過來:“三公主有何吩咐?”
“周貴人的位分,應該享用什么樣的燕窩?”騰芽不禁蹙眉。“你們怎么可以拿這樣的燕窩給她享用。”
“可不就是么!”那丫頭以為三公主要給自己和周貴人撐腰,更加得意。
“回……回公主的話……”內侍監(jiān)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周貴人乃是貴人的位分,只不過才正九品。按照宮里的規(guī)矩,是不能享用如此名貴的補品。只是因為貴人有孕在身,內務府才會安排。這些燕窩,已經是妃位的宮嬪才能享用的成色,已經算是很好的了。再有更好的,除非是皇上與太后能享用,亦或者是皇上親口吩咐賞賜的才可動。”
騰芽沒做聲,只是轉過身,看了一眼身后的丫頭。“你叫什么?”
“回三公主的話,奴婢菊揚。”
“菊揚,你可都聽見了?”騰芽微微挑眉,語氣不遜:“都已經能享用妃位才有的殊榮,就讓周貴人感恩些用了吧。再好的,除非是父皇所賜,否則內務府的奴才也沒有這個膽量給你。”
“三公主……”菊揚當然是不滿意這個說法的。“分明就是柳撫的錯,她把成色更好的給藏起來了,拿這些不好的湊數。”
“在宮里說話要講憑據,你方才的話可有證據嗎?”騰芽微微挑眉,眉目清冷:“若有,我馬上領你去見白公公,讓他親自將事情調查清楚稟告父皇。那柳撫是該撤職還是該砍頭,全憑父皇決斷。
“三公主這話,不是為難奴婢嗎?”菊揚有些生氣:“柳撫乃是紫竹宮的掌事,她要做什么壞事怎么可能留下證據等著奴婢來發(fā)現(xiàn)?”
“你還記得她是紫竹宮的掌事姑姑嗎?”騰芽等的就是她這句話。“可本公主聽著你只是一口一個柳撫,完全沒有半點尊重。且既然拿不出證據,怎么就只得是她調換了好的燕窩呢?內務局的奴才不是也在這里嗎?當著他們的面,你去問問這些是不是他們拿給柳撫的不就水落石出了!”
“這……”菊揚沒想到三公主居然會向著柳撫而下周貴人的面子。如果不是周貴人授意,她一個小婢子何必和掌事姑姑過不去。
“你,去把白公公叫來。”騰芽對內務局的內侍吩咐了一聲。
“諾。”小太監(jiān)連忙退了下去。
“罷了,三公主,何必把事情鬧大呢。”柳撫皺眉道:“奴婢清者自清,實在不屑和她爭辯。”
“你爭辯不爭辯是你的事,可事實就是事實,豈能由著她上嘴唇碰下嘴唇的胡言亂語。”騰芽擰著眉頭:“方才還去了皇祖母宮里,說后宮是該好好整頓整頓了。這不,馬上就有送上門的。”
“三公主,奴婢還要伺候周貴人用燕窩,就不耽擱您的功夫了。”菊揚連忙行禮要走。
“站住。”騰芽的語氣有些冷:“伺候周貴人用燕窩,你們宮里還有嗎?這不都扔在地上了?”
菊揚心里不服氣,卻也不敢頂撞三公主,只能硬著頭皮去撿。
“慢著。”騰芽依然不肯就這么算了。
菊揚皺眉道:“三公主您到底想讓奴婢怎么做?”
“這話問的。”騰芽幽幽一笑:“你撿起地上的燕窩給周貴人吃,萬一要是吃的不舒服了,我怎么擔待的起。等下白公公來了,讓人帶著你自己去挑些好的再給周貴人。吃著好不好的,也是你經手所辦。與我和柳撫無關。”
菊揚的臉上一陣一陣的紅白交替,她的確是想拿掉在地上的燕窩和周貴人訴苦。沒想到三公主居然這么聰明,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心思。
湊巧這時候白公公走了出來,也聽見了三公主說的話。“那就請菊揚姑娘和這個奴才去挑些好的燕窩吧。”
“多謝三公主,多謝白公公。”菊揚特別沒臉,只能硬著頭皮跟著去了。
柳撫看她走了,才嘆了口氣:“三公主何必為了奴婢得罪她呢。她可是周貴人身邊最得臉的婢子。”
“你一個掌事姑姑,連一個婢子都治不住,這往后的日子要怎么熬下去?你就不為自己找個出路嗎?”騰芽與她對視一眼:“罷了,本公主還有要緊的事情要做。”
“奴婢告退。”柳撫沉眸看著騰芽慢慢的走進內務局,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短短的日子沒有見面,三公主好似更心細了些。
騰芽和白公公走進了內務局的庫房。名義上是來挑選如春的綢緞,實際上,騰芽是想問問,這段日子宮里有沒有什么異動。門口站著白公公可以信任的徒弟看守,兩人在里面說話也不必太過提防什么。
“三公主離開皇宮的這段時間,太后一直掌控著后宮的局面。淑妃隔三差五,就讓人往會都送東西,雖然是偷偷摸摸的送,但也很難完全避開宮中人的耳目。韋妃和韋嬪似乎有向太后暗中稟告,但太后并未就此苛責過淑妃。”
白公公略微一想,繼續(xù)道:“韋妃一直奉命照顧周貴人的龍?zhí)ィ厝绽镆部偼现駥m送東西。可周貴人卻深居簡出,極少出宮門走動。也從未去韋妃宮里謝恩。倒是秦順容這段日子,時常去福壽宮陪伴太后,倒是顯得比從前熱絡許多。”
“是啊。方才我去給皇祖母請安,也遇見秦順容。”騰芽沒覺得有什么不妥:“興許是經過上回淑妃和李芳儀的事情,她想多為自己尋一重保障吧。”
“三公主說的有理。”白公公道:“也是因著皇上并不在宮中的緣故,后宮的妃嬪總算安分。這些日子,鮮少生出什么是非。只是有兩件事,奴才不是特別明白。”
“公公請說。”騰芽微微垂目。
“在皇上出征沒多久的時候,太后曾秘調一萬暗士入宮護衛(wèi)。這原本也無可厚非,只是……這些暗士并非宮中戍衛(wèi)的編制,到如今也不曾撤出皇城。卻奇跡般的消失在眾人眼前。奴才有暗中去打探過,并無所獲。”白公公有些納悶的說:“奴才只是好奇,太后將這些人秘密的藏匿在皇城各處到底有何目的?”
這一點騰芽也想不通:“公公確定是一萬暗士?”
“是。”白公公連連點頭:“奴才確定是一萬暗士,不會有錯。”
“可能是皇祖母怕兩國交戰(zhàn),地方暗中偷襲我們的皇城吧。”騰芽幽幽道:“將暗士藏匿在自己身邊,也能放心些。”
這一點白公公倒是贊同:“太后自然有太后的謀略,是奴才不懂罷了。另外一件事,便是英家的事。凌夫人似乎一早就離開了英家,高世淵上門尋仇的時候,她人根本就不在府中。奴才也是最近才知道,原來凌夫人自出宮就直接前往開樂,根本未曾踏足英府。”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騰芽皺眉:“回英府探望一品夫人不過是個由頭。她的根本目的就是希望盛世和鄰國能像現(xiàn)在這樣。”
“原來如此。”白公公饒是一笑:“奴才能打探的消息,并不如公主詳細。”
“要勞煩公公費神,騰芽已經過意不去了。公公怎么還說這樣見外的話。”
“三公主這么說,奴才真是無地自容。”白公公有些過意不去:“其實高世淵進宮的那一日,奴才就應該警惕些才對。奴才聽小太監(jiān)提起,說是宮外有兵士駐扎,卻以為是貴賓隨行的護衛(wèi),倘若奴才機敏些,也可提醒公主早些提防。”
“罷了,那事情不能怪公公。”騰芽收拾了臉色,柔和而平靜:“我這不是好好的么。”
“這也是奴才最安慰的地方。”白公公警惕的說:“只是往后這樣的事情實在不能再發(fā)生了。奴才一定會醒著神伺候,絕對不會再讓公主無端犯險。”
“別這么說,我最困難的時候,若不是還有白公公眷顧,早就活不下去了。”只是聽他這么說,騰芽一下子就想起了自己宮里的那幾只鴿子。到底是誰把鴿子給撒出去的?
“我想起了一些事,我得先回宮了。白公公隨便幫我挑幾匹料子叫人送去就是。”
“好。”白公公看她面色有變,也沒多說什么。
騰芽徑直回了宮,兩個丫頭歡天喜地的迎了出來。
“三公主您可回來了,這些日子,奴婢天天掰著手指頭數日子,就盼著您能早點回來。”靜夜一臉的喜悅,眼角還掛著淚。
“可不是么公主,這些日子奴婢們擔心的不行。下回您再出宮,可一定要帶著奴婢們一起啊。”冰玉紅了眼眶,可憐兮兮的樣子叫人心疼。
“好了不哭,我這不是回來了么!”騰芽伸了個懶腰,由著冰玉把自己的披風給解開,三兩步走到軟榻邊,身子一歪就躺在上邊。“還是自己的地方舒服。我可是真的累壞了,再不想出去了呢。”
“可不是么!”靜夜笑瞇瞇的說:“奴婢這就去給三公主準備沐浴的香湯,等下進些糕點,再沐浴,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一覺,解解乏。”
“好。”騰芽連連點頭:“對了,我不在的這些日子,你們可有好好的照顧我的鴿子?”
騰芽支撐著身子從軟榻上爬起來,往鴿子籠那邊瞄了一眼。
“公主哪里有鴿子啊?”靜夜納悶的問:“我們都沒看見鴿子。”
“公主是不是說之前那幾只養(yǎng)在窗邊的鴿子?就是公主生病的那一天早晨,奴婢過來就沒看見了。”冰玉憂心忡忡的說:“這些日子,也沒見有鴿子回來。糟了,天納悶冷,那些鴿子是不是凍死了?”
“哦,那是裕王送給我的鴿子,沒有了就算了,改日我再問他要幾只。”騰芽打量著這兩個丫頭的臉色,并沒有覺出有什么不妥。不是掩飾的好,就是真的無辜。
“我累了,冰玉你來給我捏捏,靜夜你快去準備香湯。”
“是。”兩個丫頭笑瞇瞇的答應著。
“可是三妹回來了?”騰玥站在門外,輕聲問道。
騰芽正懶懶的不想動,聽見她的聲音,不禁蹙眉:“是長姐啊,快進來吧。”
騰玥聽見她的聲音,慢慢的推開了門。
“大公主。”靜夜向她行了個禮。
“你才回宮,我本來不該來打擾的。可若是不來,我心里又總是不舒服。”騰玥淺淺一笑:“芽兒我有件事想和你說。”
“長姐快坐。”騰芽強撐著疲倦的身子坐起來。
“你別起來了,就這樣靠著,我和你說完話就走。”騰玥掃了冰玉一眼。
“奴婢先去看看小廚房里糕點準備的怎么樣了,等下端來給大公主和三公主品嘗。”冰玉識趣的也從房里退了出來。
騰玥仍然不放心,起身走到門邊,從里面將門給拴住了。
她的舉動讓騰芽感覺到特別奇怪:“長姐,到底什么事情啊,你有話不妨直說。”
“芽兒,我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現(xiàn)在想起來,心里還有點害怕。”騰芽屏著呼吸,輕聲道:“有天我在御花園里……我看見徐麗儀和個男人特別近。那樣子,好像格外厚密。”
“什么意思啊?”騰芽莫名其妙的看著她。
“我是說……”騰玥紅了臉:“我看見徐麗儀依偎在一個男人懷里。”
“什么?”騰芽這下聽明白了,嚯的一下坐了起來。“你說徐麗儀和個男……不可能,宮里怎么會有男人。”
“是個侍衛(wèi)。”騰玥擰著眉頭:“你不知道我那天都嚇壞了。我生怕驚動他們我就沒命了。畢竟那時候父皇不在宮里。你也不在宮里。我不知道徐麗儀會不會殺我滅口。自那一日之后,我一直都睡臥不寧,成日里都要去齋心殿里誦經,乞求內心的平靜。但我知道這也不是個辦法。芽兒,你快點幫我想個辦法,我不知道該怎么面對徐麗儀,如果我把她的秘密說出去了,她會不會殺了我滅口?”
“這……”騰芽皺眉:“也不是沒有辦法。只要你肯出嫁,就能躲開宮里的風波。可是這里面興許是有什么誤會呢!”
“我都親眼看見了,還能有什么誤會?”騰玥不由得嚴肅起來:“我就知道你不會相信我說的話,盡管如此,我還是要傻傻的說給你聽。這宮里除了你以外,我還能和誰說說心里的話。罷了,你歇著吧,我先走了。”
“長姐。”騰芽拉住了她的手,溫和一笑:“你別這么說,我并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徐麗儀并非那么糊涂的人,何況父皇一向愛重她,如今她又懷著父皇的孩子。沒有必要做這樣的事情。長姐看見的,不過是一個場面,根本就說明不了全部的問題。所以這件事情,長姐就當沒看見就好。到了我這里,就再也不會傳下去了。”
“可是……”騰玥有些害怕。“徐麗儀她可不是一般的人。”
“是啊。”這一點騰芽也承認。“我在望宮里的日子,也見識到了徐麗儀的本事。如果不是她有那樣的本事,恐怕也熬不到現(xiàn)在。只是從她救我?guī)臀襾砜矗皇莻很心腸的女子。你的擔心是多余的。”
“但愿吧……”騰玥的眼眶微微泛紅:“說到親事,我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尋到如意郎君。不過三妹你決定了嗎?那三位皇子和燁辰哥哥,你會選誰?”
“我沒想這么多。”騰芽故意打岔:“再說,姐姐你還沒出嫁,我的婚事也不著急。”
“說的也是。”騰玥倒吸了一口涼氣:“你還小呢,這么急著把自己嫁出去也嫌早。我若是只有十歲就好了。”
“好了長姐,別想那么多。”騰芽溫和的握住她的手腕,輕巧道:“姐姐可有鐘意的人,不如告訴我,讓我去為姐姐牽線,如果我去稟告皇祖母,皇祖母一定……”
“咦,秦順容,您怎么在這里?”門外是冰玉的聲音,打斷了房里兩個人的說話。
騰玥的臉頓時就變色了,她壓低嗓音小聲道:“糟了芽兒,我們說的話會不會被秦順容給聽見?她會不會告訴徐麗儀?”
“不會的,你別這么緊張。”騰芽方才說話的時候還望門口看了一眼,并沒看見外頭有人影。“秦順容應該是才來不久,你就別自己下自己了。”
說話的功夫,門被推開了。秦順容和冰玉都端著吃的走進來。
“我本來是給你送些糕點,看你的房門關著,門口又沒有宮人伺候,猜到你可能是在和誰說話,就沒貿然進來。”秦順容把糕點放在騰芽和騰玥身邊的圓桌上:“這都是我親手做的,兩位公主嘗嘗看可喜歡嗎?”
“你呀,總是這樣閑不住。”騰芽不免擔憂:“早起去迎駕,隨后又給皇祖母送了甜口,這才多一會兒的功夫,又拿了這么多糕點來給我們姐妹吃。你自己就不覺得累嗎?”
“我看見你回來就高興,自然是不覺得累。”秦順容的臉上,一點也看不出異樣。“不過你們姐妹好久沒見,是有許多貼心的話說。我就不在這里聒噪了。喜歡吃什么糕點,回頭說一聲,我再讓人給你們送來。大公主也是,千萬別客氣。喜歡什么就讓婢子來復春殿告訴我一聲。”
“那我就先謝謝順容了。”騰玥也沒從她臉上覺出什么不對勁,稍微寬心了些。
待秦順容走了,她才又道:“我今日的話,妹妹就只當從來沒聽過吧。萬一來日若有人提及,你也千萬別說我知情。活在宮里,已經讓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知道何去何從了。我可是真的再不想應對這些事。”
“長姐放心。我都明白。”騰芽也覺出她這段時間確實變了不少。不愛算計也不愛往是非里鉆。“姐姐回去好好歇著。”
“嗯。”騰玥愧疚一笑:“也舟車勞頓,我還拉著你說半天話,真是抱歉了。你好好歇著。等過兩日緩過神來,我再來陪你說話。”
“好呀。”騰芽高興的點頭:“冰玉,你替我送大公主出去。”
“是。”冰玉輕巧上前:“大公主,您請。”
桌上的糕點,騰芽沒有感興趣的。此時此刻,她更想要弄清楚騰玥的話到底是真是假。
“冰玉,你剛才看見秦順容的時候,她在做什么?”騰芽似是輕描淡寫的問了一句。
“秦順容站在窗口,看著遠處,不知道在想什么。”冰玉連忙道:“奴婢感覺,她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興許吧。”騰芽也沒深究。“我沒胃口。趕緊去看看靜夜的香湯準備的怎么樣了。”
晚些時候,柳撫剛回到紫竹宮,就看見周貴人叫人挪了把椅子放在了庭院當中,正端身正坐的等著她回來呢。
“周貴人。”柳撫行了個禮,少不得多說一句:“這時候風大,周貴人怎么還把椅子搬到了院子里坐著,就不怕?lián)淞孙L著涼嗎?”
“我若是不在這里等你,你還不知道要躲我躲到什么時候!”周貴人一臉的嫌惡,說話的時候眼底的鄙夷被她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你倒是厲害啊,什么時候開始勾搭上三公主了?人家落難的時候也不見你獻殷勤,這才恢復了往日的光輝,你就這么快加以利用。瞧瞧啊,這給我選的都是什么燕窩!哼,真當我是沒見過世面的小家子?”
“燕窩是白公公的內侍帶著菊揚去給您挑的。與三公主與奴婢根本就沒有關系。”柳撫平靜的說:“您雖然懷著龍子,可位分擺在那里,頂級的燕窩是不可能給您取來的。除非皇上或太后的恩賜。奴婢不過是紫竹宮的掌事罷了,哪里有資格去為了這樣的事情求見皇上和太后。周貴人,奴婢倒覺得,你與其為了這些事生氣,倒不如好好的把腹中的皇子生下來。一旦母憑子貴,您想要什么會沒有呢!”
“你的意思,就是諷刺我目光短淺嘍?”周貴人揚眉:“我偏不信,我還治不住你了!”
“奴婢賤命一條,隨便貴人怎么處置。”柳撫每天被她們各種折磨,整個人都不好了。可是沒有地方撒氣,更不能發(fā)泄,除了忍著,就只有忍著。
“哼,你從前可不是這樣說的。”周貴人冷笑了一聲。一把將菊揚手里的燕窩都扔了出去。“這上面那么多絨毛,怎么能入口?想讓我好好安胎,那你就把所有的燕窩上面,絨毛都挑揀干凈。若是讓我找到了一根,那就別怪我不能容你。這宮里有本事的婢子,可不只有你一個。”
“是。”柳撫走過來,彎腰將地上的燕窩撿起來。
周貴人起身,就這菊揚的手走遠了一些。
隨即有幾桶冷水朝著柳撫潑過來。
天寒地凍的,忽然被從頭潑了幾桶水,柳撫整個身子都在顫抖。看著蔥白的指尖有晶瑩剔透的水珠滴下來,她只覺得難受。這就是宿命吧。之前眼睜睜的看著柳葉兒死卻不能救。如今大抵是要輪到她了。
“貴人,咱們不如先回房卻歇著吧。柳撫挑揀絨毛也需要些時候。等她弄好了,奴婢在陪您來檢查如何?”菊揚看著柳撫兩倍的樣子,就覺得好笑。說話的時候,眉飛色舞,看上去特別開心。
“好。”周貴人溫然一笑:“就是不知道三公主的手臂能不能伸得這么長,連紫竹宮的事情也能管得著。若沒有人來救她,那可真是有好戲看了。”
“貴人放心,奴婢賤命一條,凍不死的。”菊揚勾唇:“奴婢已經準備好了安胎的湯藥,貴人請回房吧。”
“嗯。”周貴人饒是一笑,得意的轉過身子走開了。
就只得紫竹宮會出事,白公公讓小太監(jiān)在這邊盯著。消息很快就送到了青鸞宮去。
這時候騰芽湊巧在沐浴,一應的人都沒法見,也不知道外頭出什么事情了。
“公主殿下您看,大公主的手藝是不是精進不少?”靜夜捧著一件顏色鮮艷的枚紅色肚兜,殷切的送到騰芽面前。“方才大公主讓人把這個送來,說是給三公主繡的。奴婢記得,枚紅色最能襯得三公主肌膚如雪。”
“是挺好看的。”騰芽不由得點頭:“姐姐的手藝果然好了許多。”
房里暖融融的,氤氳的水汽夾雜著沉甸甸的檀香,別有一番舒暢。
騰芽哪里知道,柳撫幾乎要被凍死在紫竹宮的前殿。
兩個時辰之后,她才總算是得到了消息。隨意綰了個發(fā)髻,急三火四的帶著人闖到了紫竹宮。
“貴人,三公主還真的來了。”菊揚自然是有些害怕的。“三公主怎么會為了柳撫特意過來。她難道不知道您懷著皇上的骨肉嗎?為個賤婢和你置氣,這可不是三公主一貫的作風。”
“你懂什么。”周貴人不悅道:“恃寵而驕說的就是她這種。她也不想想她被扔去望宮的時候,生死都顧不得,那會怎么就那么安生呢。現(xiàn)下剛剛復寵,就以為這后宮都是她的了?還真是張狂極了。”
說到這里,周貴人不滿的就著菊揚的手起身:“走,咱們就去看看這位三公主能鬧出什么花活來!”
“可是貴人得千萬小心身子才是。”菊揚很是擔憂。
“放心吧。”周貴人撫了撫自己的肚子,心情格外舒暢。“我的孩子才不會這么脆弱。”
說話的功夫,兩個人已經走到了前殿。
之間三公主把自己身上的披風都給脫下來,嚴嚴實實的裹著凍的瑟瑟發(fā)抖的柳撫。
“呦,三公主,您這是隨著那陣風來的?紫竹宮一向鮮有貴人踏足,今兒倒是把您迎來了。”周貴人挺著肚子,看著騰芽,眉目里都是冷清的笑意。
騰芽絲毫不理會她,只對身邊的冰玉道:“你馬上帶著柳撫回宮,給她準備沐浴的香湯。”
“三公主真是厚愛這婢子啊。她何德何能,焉能在你的宮里沐浴?”周貴人憐憫道:“這種卑賤的婢子,半個月才能洗一次澡。您這未免也太抬舉她了。”
騰芽依舊沒有搭理周貴人,只是往身后看了一眼。
周貴人正納悶她在看什么,就看見妙嫦姑姑居然來了。
連忙收拾了臉色,周貴人笑著迎了上去:“這不是妙嫦姑姑么?哪陣風把您吹來了?”
幾乎是同樣的話,可卻是截然不同的兩種語調。騰芽也是佩服這個周貴人。
“是三公主說周貴人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品嘗到頂級的燕窩才肯消停,所以奴婢就稟告了太后,這些就是太后賜予貴人的燕窩。希望還能入得了您的眼和口。”妙嫦說話也是不客氣,她是沒有必要和這種無理取鬧的人客氣。
菊揚一臉畏懼的接過了錦盒,正準備小心翼翼的收起來,就聽見妙嫦冷冷道一聲打開。
“你不打開,怎么知道周貴人是否滿意呢!”妙嫦語氣相當嚴肅:“若是連太后賞賜的燕窩都不能讓周貴人滿意,那奴婢就只有去皇極宮求皇上的恩典了。”
“打開。”周貴人一臉尷尬的讓菊揚打開了錦盒。往里看了一眼,她馬上道:“太后的賞賜果然是最好的。臣妾感激不盡。勞煩姑姑替我好好謝謝太后,稍后臣妾自然會去福壽宮給太后請安。”
“不必了。”妙嫦皺眉道:“太后說你身子重,好好在宮里歇著就是了。還有件事。打從明天開始,這紫竹宮由須眉姑姑管事。柳撫不必在伺候在這里。”
柳撫聽見這話,艱難的露出了笑容:“多謝太后恩典。”
“好了,先把她送回青鸞宮去。“騰芽把柳撫交給小毛蛋。
小毛蛋趕緊把人背在身上,一溜煙的跑了。身后還跟著兩個侍衛(wèi)幫著扶著。
“多謝妙嫦姑姑及時的帶來了皇祖母的賞賜,否則芽兒保不齊會得罪了周貴人。周貴人如今身子重,自然沒有人敢和她爭辯什么。所以姑姑來之前,芽兒都沒敢接周貴人的話頭。”騰芽故意讓大家都知道,她連話都沒和周氏說,所以如果她的龍?zhí)镉性O么不測,也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奴婢的本分而已,三公主就不必客氣了。”妙嫦看了一眼天色:“時候不早了,奴婢送三公主回去。”
“好。”兩個人相視一笑,互為認證,誰都沒再搭理周貴人。
“豈有此理。”周貴人在人走之后,才握著拳頭咬牙道:“居然不把本宮放在眼里。孩子啊孩子,你可一定要爭氣。你這還沒出生,為娘就受盡了白眼。盼著你能好好的,來日給娘爭一口氣。讓娘也能吐氣揚眉的在宮里好好的活著。”
“會的,會的。”菊揚連連道:“貴人來日誕下皇子,還怕這些蹬鼻子上臉的沒有好果子吃。只是風太涼了,真是便宜了柳撫那個賤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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