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誘魚上鉤
聽著德奐嘟囔的那番話,騰芽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記得母妃臨終的時候嘲笑過韋逸霜沒有孩子,這恐怕是這位高高在上的韋貴妃心中最痛了。加之她已經(jīng)讓白公公散播謠言,吹噓徐麗儀有能令人“好孕”的方子,妃嬪們肯定趨之若鶩,那么韋貴妃一定就更坐不住了。
如果能讓韋逸霜把四公主安置在自己宮里撫育呢……
她屏住呼吸,小心的從柜子里出來,豎著耳朵聽外頭的聲音。
確保沒有人,才慢慢的推開廂房的門。
只是門剛被推開的一瞬間,一雙頗有些凌厲的丹鳳眼就引入眼簾。
騰芽嚇得身子一顫,臉色都變了。
那人直接把她往里推了一把,順勢對外頭的人道:“看樣子白公公是不在這里。修葺的事情還是等等再說吧。”
“知道了。”外頭有奴才干脆的回話聲。
“你們先回去復(fù)命。我在這里等公公回來。”那女人的嗓音倒也清亮。確定身后的人走了,她才蹙眉進來。“小丫頭片子,膽子不小么!偷偷躲在這里做什么?難不成是想偷東西,還是另有所圖?”
她這么問,倒是讓騰芽不知怎么回答。到底她清楚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呢?
雖然說父皇沒有下旨,不許她邁出青鸞宮一步。可如果她擅自來白公公這里的事情被揭穿,只怕又要掀起風(fēng)波,增添無盡的煩惱。
想到這里,騰芽有些害怕的低下頭,眼神卻往她那瞟。
“怎么?你這是害怕我?”那女人嗤嗤的笑了,眼神里還有幾分得意。“看來你的記性也不怎么好么!”
聽她這么說,騰芽抬頭看了一眼,竟覺得她的眼睛看上去很眼熟。好像似曾相識。
“哼。”女人看她還沒想起來,難免不高興。“要不怎么說貴人多忘事呢!看樣子,公主殿下是把我給忘了。”
公主殿下四個字,已經(jīng)說明她認(rèn)得自己。
既然認(rèn)得自己,又支開了別的奴才,也就說明她沒有惡意。
“真是對不住了,我確實不記得。”騰芽溫和的說:“只是覺得你的眼睛看起來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見過似的。”
“不記得我沒什么,柳葉兒你總該記得吧。”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女子聲音有些艱澀。
“葉兒……”騰芽的雙眼頓時泛起了薄霧,心里的悲傷像是化不開一樣。“我光顧著去回憶我最不愿意的想起的事情。我竟然都忘了她們……”
“所以我不是說了么,三公主你是貴人多忘事。”女子幽幽的嘆了口氣:“我是葉兒的姑姑,柳撫。她進宮之后,還是我托了關(guān)系,花了一筆銀子,才能送到青鸞宮給你當(dāng)侍婢。如今想著,也是我害了她。”
柳撫的丹鳳眼原本就帶些凌厲,說道痛處,狠戾的精光看上去有些嚇人。“可你也是罪魁禍?zhǔn)住R皇悄愫吞K貴妃斗不過韋貴妃,葉兒也不會跟著去死。本就是屬于你們的東西,怎么就守不住,輕易讓人奪去呢?可憐我的葉兒也才八九歲。早知道就不讓她入宮了……”
拭去眼角的淚,柳撫深吸了一口氣:“冤有頭,債有主,你欠葉兒的,早晚得還。”
騰芽沉重的點了下頭,小聲問:“能不能告訴我,葉兒她是怎么去的?”
“和青鸞宮里那些宮人一樣,被指責(zé)沒有看顧好你,連累了蘇貴妃和皇長子,被秘密處決,扔到亂葬崗去了。也是我托了關(guān)系,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的尸首。那些狗東西,下手還真是夠狠的,那么小的孩子,胸口硬生生給捅了那么大個窟窿,整個身子都穿透了。差點沒把我哥嫂哭死。”
騰芽聽著就覺得疼,淚珠子也撲簌簌的掉下來。“她才陪了我一年……”
“她可是用命陪了你一年。”柳撫氣鼓鼓的瞪著騰芽:“你要怎么還我?”
“我一定替柳葉兒報仇。”騰芽原本以為只有母親和弟弟的血海深仇等著她來報。若不是今天見到柳撫,她甚至都忘了,青鸞宮里還有那么多無辜的冤魂。此時此刻,他們說不定正眼巴巴的盼著她能給他們報仇呢!
柳撫冷笑了一聲:“就憑你?”
“是的。就憑我。”騰芽攥著拳頭,一字一字鏗鏘有力:“為我的母妃,為我的皇弟,為柳葉兒,為青鸞宮上下數(shù)百條命,也為我自己報仇。”
這樣的話,從一個九歲的丫頭嘴里說出來,通常沒有人會相信。甚至只會換來一番奚落跟恥笑。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柳撫怔怔的看著她,居然還把這話記在了心里。
“總之我不管,是你欠了我們柳家的,是你欠葉兒一條命。”柳撫這口氣在心里憋了良久,總算是能一吐為快。“你就得負(fù)責(zé)。”
“我會的。”騰芽用力的點頭:“你放心。”
柳撫沒再說什么,轉(zhuǎn)過身先出了門。
待確定外頭的確沒有人了,才道:“你快走吧。沒給我們?nèi)~兒報仇之前,你可不能死。”
“多謝。”騰芽按照原路返回,徑直去了復(fù)春殿。她騙守門的侍衛(wèi)要去見徐麗儀,總得把這個過場走一遍。
只是想起原來自己身上還背著這么多人的命,她的心情特別沉重,臉上完全沒有半點笑容。
秦順容聽小石頭說騰芽來了,就趕緊出來看。“三公主,你怎么自己過來了?”
“我想問問徐麗儀有沒有什么吃了能安神的藥。”騰芽的聲音聽著挺低沉的。
“怎么了這是?”秦順容把她拉去背人處,小聲問:“是不是你要過來,那些侍衛(wèi)刁難你了?”
“沒有。”騰芽搖了搖頭。對上秦順容烏溜溜的眸子,她忽然道:“你說,把四公主留在韋貴妃宮里撫育可好?”
突然冒出來這么一句話,秦順容有些愣。但僅僅是一瞬間,她就連連點頭。“好是好,可是韋貴妃又不傻。四公主那么能折騰,又無法無天慣了,恐怕韋貴妃早就有所耳聞。誰也不會笨到捉只老鼠放自己屋里折騰吧?”
“可若是她必須這么做不可呢?”騰芽皺眉問。
“你是說……”秦順容與她對視一眼:“如果是非這么做不可,那韋貴妃也就只能如此了。”
徐麗儀走出來,遠遠就看見秦順容再跟騰芽嘀咕什么。她不動聲色的走過去,輕輕拍了一下秦順容的肩膀。
“誰?”秦順容嚇得臉都白了。一回頭看見徐麗儀一臉的莫名,她趕緊捂著心口道:“人嚇人,嚇?biāo)廊耍氵@是干嘛!”
“你們兩個這是怎么躲在這里咬耳朵?”徐麗儀有些疑惑:“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沒有。”秦順容已經(jīng)恢復(fù)了如常的神色:“哪里有什么事情啊,現(xiàn)下再太平不過了。三公主過來問問你,有沒有什么有助安神的湯藥之類。”
“怎么?凌夫人夜里不好睡?”徐麗儀看騰芽臉色不對勁,狐疑的不行:“你可別和我說是你不好睡。你這才睡了兩天兩夜還外加半個早晨的。”
“我就是怕凌夫人遷宮不習(xí)慣,給她準(zhǔn)備一點。也是找個由頭出來走走。”騰芽微微一笑,還是很難掩飾眼底的苦澀。
“到底怎么回事?”徐麗儀凝眸道:“有什么事就說出來,別瞞我們。”
“徐麗儀,宓夫人暴斃,她宮里的人呢?”騰芽揚頭看著徐麗儀的眼睛。“是不是也和青鸞宮的那些宮人一樣,都被處置了?”
秦順容聽她這么問,少不得嘆一口氣。“有時候,這人命比天還大。有時候,卻又卑賤至極。宮規(guī)如此,一宮主位若有過錯,且是十惡不赦的罪過,那這一宮里的奴才,恐怕都不能幸免。除非皇上開恩,不加嚴(yán)懲。那也是領(lǐng)了板子給攆出皇宮去,輕的落下殘疾,重的出宮也活不了。”
“有什么辦法呢。”徐麗儀冷笑道:“殺伐決斷正是皇權(quán)的至高無上。只不過宓夫人是自找的。你母妃卻是含冤莫白。”
“我母妃只是暫時的含冤莫白,早晚有一天,她的冤屈會和仇人一起上路。”騰芽眼底燃?xì)饬斯饬痢!拔乙苍摶厝チ恕!?br />
“也好,你回去吧。安神藥等下我讓人給你送過去。”徐麗儀喊了一聲小石頭:“你陪三公主回青鸞宮。”
“也不能老讓你一個人進進出出的,怪不方便的。”秦順容略微一想:“回頭讓凌夫人給你找個婢子。到底身邊多個人伺候也是好事。”
“不。”騰芽連連搖頭:“我不要人伺候,我自己可以。”
說完這話,她等也不等小石頭一個人跑了出去。
已經(jīng)搭上了柳葉兒,搭上了那么多宮人的命。她尚且還茍延殘喘,她不能再連累任何人。
“這丫頭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秦順容擔(dān)憂的不行。“難不成是有人和她說了什么?”
“她這是回過味來了。”徐麗儀卻平靜得多。“原來的青鸞宮,那上上下下伺候的人沒有三五百,一二百也總是有的。現(xiàn)下就幾個跟在凌夫人身邊的宮人,其余都是皇上的羽林衛(wèi),她當(dāng)然會想明白。”
“說的也是。”秦順容倒吸了一口涼氣。“對了,太后要認(rèn)凌夫人做干女兒的事情你怎么看?”
“能怎么看啊。”徐麗儀拉著她的手轉(zhuǎn)過身:“左右是太后和皇帝母子之間的事。咱們這些伺候皇家的宮嬪還是躲遠些好。”
“徐麗儀、秦順容。”侍婢寶琴急急走過來行禮道:“外頭來了好些妃嬪,說是來探望麗儀的。”
“好些妃嬪?”徐麗儀不由得納悶。“好好的她們來看我做什么?”
秦順容則心思一動,便明白一定是騰芽在背后做事了。沒想到這丫頭還真厲害,這么快風(fēng)聲就散播出去了。“俗話說揚手不打笑臉人,人家既然都上門了,那你總得去看看啊。”
“唉!你說的沒錯。即便她們本來咱們宮里,該走的過場也還是要走的。”徐麗儀低眉道:“我只是覺得咱們在望宮的這么多年,早清靜慣了,如今反而很不適應(yīng)這樣的場面。不知道怎么應(yīng)對才能省點力氣。”
“慢慢摸索吧。”秦順容抬頭看了看天色:“這一晃一日又要過去。我去看看小廚房準(zhǔn)備了什么晚膳。外頭的事情,就交給你了。”
“你倒是會躲清靜。”徐麗儀煩不勝煩:“我寧肯去廚房里待著,換你去應(yīng)酬她們!”
秦順容輕輕一笑,露出潔白的貝齒:“我哪有那個本事啊。行了,你快去吧。別回頭人家抱怨你架子大!”
“給徐麗儀請安。”前來的妃嬪們清一色的年輕,看著就和夏日早晨,那才綻放的芙蕖一般。盈盈粉粉的不說,還嬌嫩欲滴,恍有一種看進眼睛里面就拔不出來的感覺。
徐麗儀看她們行的都是大禮,且個個面生,猜想她們的位分都不高。“免禮。”
她走過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好。“你們也都坐吧。”
面前的十來位宮嬪并沒有動彈,似是還有什么話要說。
“你們這是有什么事情嗎?”徐麗儀納悶的看著她們:“既然已經(jīng)來,那有話不妨直說。”
“臣妾是貴人周氏,這是劉貴人,這是王才人。其余的諸位都是同住在紫竹宮的姐妹。”
這下子,徐麗儀就明白了。紫竹宮和金云宮一南一北,安置著宮里并不得寵的宮嬪。很多宮嬪一住就是十來年,都還有可能從未見過皇上。所以位分最高的,就是貴人,正九品。
徐麗儀連連點頭:“紫竹宮我曾經(jīng)也住過,了解一些。”
周貴人聽她這么說,少不得上前一步:“徐麗儀請別嫌棄我們這些姐妹的一點拙心。說著,就從身后的女子手里接過了一個托盤。托盤上面是她們親手繡制的幾樣女紅。有裝花瓣的錦囊,裝首飾的巧盒,每一樣看著都很精致。
比內(nèi)務(wù)局送來的好看多了。
“諸位妹妹還真是手巧。”徐麗儀微微一笑,對身邊的侍婢道:“寶琴,收著吧。”
周貴人看徐麗儀這么爽快,瞬間就感覺有希望了。否則她也不會肯輕易就接受這些禮物。
“同為伺候皇上的姐妹,有什么話不妨坐著說吧。”徐麗儀吩咐人上了茶。
周貴人這才領(lǐng)著一眾的姐妹落座。“實在不瞞麗儀姐姐,我已經(jīng)在紫竹宮住了整整五年。皇上約莫三個月左右,才會想起紫竹宮的姐妹一回。至今還有許多繡女都不曾見過皇上的面,也不曾有什么封賞。拿著最低的月例銀子,成日里做粗活,就和宮里的宮女也相差無幾。”
她這么一說,身后的宮嬪們禁不住都紅了眼睛。
“這種滋味,我又如何不知。”徐麗儀被安置在望宮里的日子,比五年可多多了。“只是……”
到現(xiàn)在徐麗儀也沒猜出她們的來意。總不會是希望她去皇上面前,多提提紫竹宮吧?她又不是一等一的寵妃,即便是說了,也根本就不會有太大的用處。
“哦。”周貴人明白徐麗儀的意思,連忙道:“其實我們今天來,是想請徐麗儀幫一幫我們。聽說麗儀您自幼就熟讀醫(yī)書,頗通醫(yī)道,就連太后也傳您請過脈。有這樣的好本事,當(dāng)真是叫我們姐妹心生敬佩。所以,今天我們貿(mào)然過來,就是想請您為我們開個有助于……有助于成孕的方子。即便不能一索得男,也能讓我們?yōu)榛始议_枝散葉,早點從紫竹宮里熬出來……”頓時尷尬的不行,徐麗儀雙頰微微泛紅:“你們就是特意為此而來?”
“正是。”其余人也都漲紅了臉。
“也不必是非得多金貴的方子,哪怕是一些偏方,只要有效果,我們都愿意試試。”劉貴人在旁補充。“原本我們也是微末不入流的宮嬪,宮里的那些御醫(yī)伺候顯貴的妃嬪都來不及,哪里能顧及到我們。再說……”
“是啊。”周貴人打斷了她的話。“但不管怎么樣,只要徐麗儀您愿意幫我們,我們一定會好好報答您的。”
“這倒不必,同為一宮的姐妹,能幫到你們對我來說也是好事。”徐麗儀微微蹙眉,有些擔(dān)憂的說:“只是皇上吩咐我照顧凌夫人,恐怕是不能明著去紫竹宮替你們診脈什么的。左右你們空閑,就來復(fù)春殿坐坐,我根據(jù)你們的身子,對癥下藥,慢慢給你們調(diào)養(yǎng)就是。”
“那就多謝您了。”周貴人起身行禮:“徐麗儀,您可真是我們的恩人。”
“這話從何說起,我不過是盡微薄之力。”徐麗儀溫和一笑。
“只是實不相瞞,我們并非家底豐厚的千金貴女,恐怕這藥費……”周貴人有些不好意的說:“可能給不了太多……”
“調(diào)養(yǎng)身子只需要找到合適的方子。未必一定要用上多么名貴的藥材。何況宮里供給的藥材都是免費的。你們可以拿了方子著人去取。”徐麗儀根本就沒打算收她們的銀子。說實在的,其實不蹚渾水比較好,可如果不答應(yīng)這些人,她不知道成日里除了去去青鸞宮,還有什么事情可做。倒不如做點好事,積點陰德。往后還能有什么福報呢!
“徐麗儀……”周貴人領(lǐng)頭跪了下去:“您可是我們這些姐妹的恩人,是我們的希望。”
徐麗儀起身走了過來,扶起了周貴人和劉貴人:“諸位妹妹不必如此,快快請起。我不過是舉手之勞,若真要謝我,來日你們誕下皇子,再來謝我就是。”
妃嬪們臉上一團喜氣,仿佛是真的看見了那樣的一天。
這里聊得熱絡(luò),消息不脛而走。
還沒到半盞茶的功夫,就已經(jīng)吹到韋逸霜的耳朵里。
“該死的賤婢們!”韋逸霜氣急敗壞的吼道:“她們是故意不把本宮放在眼里的是不是!她們就是故意趁機羞辱本宮的對不對?李芳儀才有孕,她們就這么按耐不住了。火急火燎的就去找什么成孕的方子。齋堂被燒的那天,宓夫人怎么就沒往紫竹宮扔一把火。把這些騷蹄子一個個都給燒死得了。”
“娘娘您快消消氣。”純好端了一盞清心降火的蓮心茶。“徐麗儀不就是仗著會點醫(yī)術(shù),又巴結(jié)上了凌夫人,才能復(fù)位么!可是娘娘,您也看見了,她都復(fù)位了好幾日,皇上也不曾去她宮里看過她。不外乎是去青鸞宮陪凌夫人說說話。那徐麗儀自己都不得寵,卻要幫別人成孕,天底下有這么蠢的人嗎?”
聽她這么說,韋逸霜心口稍微好受點。喝了一大口蓮心茶,她才覺得嘴里的苦澀沖淡了心里的苦。“你安排一下,我明天要出宮。”
純好不禁一愣:“娘娘,怎么忽然要出宮?”
“去香云寺祈福。”韋逸霜斂眸:“把之前安排好的人都去見一見。”
“諾。”純好看了一眼外頭的天色,小聲說:“御廚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晚膳了,現(xiàn)在為娘娘傳膳可好?”
“等皇上來了,一道用。”韋逸霜往窗外看了一眼,心口微微溫?zé)帷!敖駜菏鞘濉!?br />
“是呢。”純好一拍自己的腦門:“您瞧奴婢這記性。竟然忘了。奴婢這就吩咐小廚房再加兩道皇上喜歡的菜。左右也成日里備著,很快就好。”
“去吧。”想道皇上會來,韋逸霜的臉色稍稍好了些。
純好慢慢的退了出去。
而這個時候,騰芽也回了自己的廂房。
推開門走進去,她才看見凌夫人靜靜坐在桌邊。“夫人,您怎么在這里?”
凌夫人看她臉色凝重,少不得皺眉:“我還沒問你,你倒是先問起我來了。你怎么自己跑出宮去了,也不跟我說一聲。”
“我去向徐麗儀拿了些安神的藥。先前聽凌世子說起,說您夜里睡得不好。”騰芽微微一笑:“我也是悶了好些日子,自己想偷著出去走走。怕你知道了不讓,所以就打算先斬后奏。”
看她說的也算是實話,凌夫人溫和點頭。“罷了,你喜歡走走也無妨。只是一個人出去太危險了。回頭挑幾個丫頭過來伺候著,再調(diào)個內(nèi)侍監(jiān)過來。有跑腿的活也有人幫著去。”
“不用了夫人。”騰芽連忙搖頭:“我是戴罪之身,能在您身邊伺候已經(jīng)是萬幸。實在是不敢再有別的要求。”
“你父皇只是暫時被蒙蔽。”凌夫人語重心長的說:“早晚他會明白的。你也別太往心里去。”
騰芽有些說不出的感覺。總覺得凌夫人是會偏幫父皇,而不會站在她母妃這邊看這件事。“我都明白。”
“那就好。”凌夫人抬頭看了一眼窗外,眉目之間清冷的顏色略微重些。“你若有什么需要,只管來告訴我一聲。”
“多謝夫人好意。”騰芽有些看不清她的心思。于是保持著刻意的疏離。還是等白公公查清楚她和母妃之間的事情再做打算也不遲。
“等下晚膳,記得去膳堂一塊用些。”凌夫人起身要走。
“我還是去廚房里找些東西吃就好了。”騰芽不想和她走得近,這時候也不想看見凌燁辰和騰玥。“夫人,我知道您沒有把我當(dāng)小宮女看,可是在父皇不清楚真相之前,我都只是在您近旁伺候的丫頭的而已。您對我太好,恐怕會給您惹麻煩。”
沒想到這孩子這么懂事,還這么會為別人著想。凌夫人心里隱隱不是滋味,卻只是點頭:“那便讓人給你送到房里來吃吧。你到底也是三公主,和那些奴才不一樣。”
“多謝夫人。”騰芽過去扶著她起身,先一步走去開門。
那樣子乖巧的簡直讓人心疼。
凌夫人每每看著她,總想起蘇荷這么大時候的模樣,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好了,那你歇著吧。”
還沒等凌夫人邁出房門,一個矯健的身影忽然就闖了進來。
伴隨著他闖來時驚人的力氣,門撞在了騰芽肩上。
這一下可不輕,騰芽沒站穩(wěn)一屁股坐在地上。
凌夫人完全被驚住了,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一雙大手死死的鉗住手腕,硬生生的給拽出了房門去。
咬著牙站起來,騰芽連忙走過去往外看了一眼。這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么“冒失”的人竟然是自己的父皇。
凌夫人被他拽的手腕子疼,忍不住輕哼一聲。
皇帝這才松開手,目光直直的看盡她眼底。“為何太后對朕說,認(rèn)你做義女?”
“這是妾身的意思。”凌夫人眉目朗晴,笑容溫潤:“皇上,您待妾身這樣好。可從前,妾身再齋堂里誦經(jīng)念佛,后宮鮮有人知,也到底不會影響什么。如今,妾身連同燁辰都被安置在青鸞宮……這畢竟是妃嬪的寢宮,妾身若不尋個由頭,怎么有資格在宮中常住?總不能由著朝臣和百姓背地里議論皇上吧。還是,皇上想將妾身和燁辰趕出盛世,重新過那種提心吊膽的流亡日子?”
“朕想如何,難道你心里真的不懂?”她這番話,皇帝是一個字都沒聽進去的。“若朕會在意,當(dāng)初就不會義無反顧的收留你。小英,難道到了今天,你仍然不明白朕的心意?”
“皇上。”凌夫人雙目含冷,唇角掛霜:“太后問過妾身,是否愿意留在她身邊侍奉。妾身明白,太后也有想過能讓妾身留在皇上身邊。可是,您不要忘了,妾身是鄰國國君的宮嬪。是位居從二品的夫人。妾身還有個兒子。即便不能從佞賊手里,奪回?zé)畛降那俺毯偷匚唬步^不可能擅自改嫁,讓燁辰此生都蒙羞。”
皇帝薄唇微動,有心說會幫她們母子奪回鄰國的江山。可這話太沉了,怎么可能輕易就說出口。且萬一說出口卻做不到,豈不是哄騙她。
“難道,你心里就只有你的兒子,完全沒有朕嗎?”
“在我們母子命懸一線的時候,在我們母子無依無靠的時候,在我們母子家破人亡的時候,我能想到的,且是第一個想到的,就只有皇上您了。可是,我已經(jīng)沒有資格要求皇上您像從前一樣待我。”凌夫人凄婉的跪了下去:“如果妾身此舉讓皇上厭惡,那妾身愿意離開皇宮。只是求皇上能開恩,容我們母子再住些日子,好歹也要請徐麗儀醫(yī)治好燁辰的雙腿……”
“朕何時說過要你走?”皇帝皺眉,將她扶起來。“朕只是恨……”
父皇恨?
父皇恨什么?
騰芽躲在門口,聽見這番對話,心里覺得相當(dāng)奇怪。
宮里盛傳這位凌夫人,是先皇后的姐姐。與先皇后乃是雙生姊妹,長得一模一樣。所以皇上才會因為懷念亡妻對她格外上心。
可騰芽覺得,卻并不是這樣!如果真的只是因為相貌相同,父皇愛屋及烏,也實在不至于這么生氣。何況,真的會有人因為相貌相似,就苦苦執(zhí)著多年的想和她在一起?哪怕被滿朝文武,天下百姓詬病也在所不惜?
除非……
騰芽心底冒出了個可怕的想法。
除非父皇一開始喜歡的就是這位凌夫人。卻陰錯陽差的娶了一模一樣的另一個。所以這難得的重聚就像是劫后余生,父皇才會不惜一切的把她留在身邊。
“小英,朕希望你能再考慮一下。”皇帝伸手去握她冰涼的手:“人生苦短,已經(jīng)浪費了這么多光陰,難道你還不愿意攜朕的手共度此生?”
“并非不愿意,而是妾身沒有這樣的福氣。”凌夫人抽回了自己的手,表情寡淡:“佛說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妾身多年常伴青燈,能放下的卻也盡數(shù)都放下了。皇上又何必執(zhí)著’求不得’,不外乎是苦著自己的心罷了。”
“你真的都能放下么?”皇帝根本不信。
“但愿妾身能。”凌夫人朝皇帝盈盈一拜:“明日起,我會去太后宮里請安。往后若得空,也會去皇極宮向皇上請安。畢竟拿了長公主的分例銀子,就得遵從長公主該遵從的規(guī)矩。”
皇帝看她堅決的樣子,知道說什么也是徒勞,拂袖離去前,他皺眉道:“罷了,你高興就好。”
凌夫人站在寒風(fēng)里良久,好像每一寸肌膚都被風(fēng)吹的涼透了。
騰芽躲在房間里,猶如不聞。她并沒有走出去安慰她的打算。
眼下,最要緊的事,是打擊韋貴妃的氣焰。只要把這個女人逼急了,就一定會攪得后宮不寧。父皇的性子,向來是眼里容不得砂。他不會讓一個坐不穩(wěn)后宮的貴妃操持后宮的事情。也就是說,鳳權(quán)很可能會重新落入皇祖母的手中。
有皇祖母的庇護,騰芽的日子才能過的安穩(wěn)。
騰芽知道,一下子撼動韋貴妃是不可能的事,更別說扳倒她了。
但只要心細(xì)留意,小心周旋,用心籌謀,再粗的鐵杵,也能磨成一根繡花針。
第一天一早,小皮子剛推了凌燁辰去書房里練字,大公主騰玥就趕了過來。
“這里沒你的事了。”騰玥對他擺一擺手:“你先去吧。”
小皮子看了一眼世子的眼色,才低著頭退了下去。這一得空,他就飛快的奔去了三公主的廂房。
“小皮子,你怎么過來了?”騰芽正在房里抄經(jīng),看他站在門外,便對他點了點頭。
“師傅讓奴才來跟公主說一聲,三公主交代的第三件事已經(jīng)辦好了。”小皮子走進來,佯裝是幫她研墨,垂著頭低聲說道:“至于第一件事,師傅說聽宮里的老人說起,蘇貴妃娘娘幼時常常和先皇后一道入宮給太后請安。那時候就只有先皇后一人陪著蘇貴妃一起,并不見皇后的姐姐,也就是凌夫人。很多宮里的老人都知道,蘇貴妃與先皇后親如姐妹。是自幼一起長大的情分。”
騰芽用筆蘸了些墨汁,輕輕擺去多余的墨,才道:“也就是說母妃和先皇后的感情很好嘍?”
“并不是。”小皮子沉眉道:“這正是師傅特意吩咐奴才一定要告訴三公主的。入宮之后,先皇后與蘇貴妃娘娘的關(guān)系非但沒有自幼那么好,且還有了隔閡。尤其是先皇后故去的那一年,兩人勢同水火,沒少有爭執(zhí)。只是這也不奇怪,畢竟同侍一夫……”
小皮子覺得這話對三公主說是不是太早了,所以話沒說完就閉上了嘴。
“我知道了。”騰芽幽幽嘆氣。“那么淑妃送出宮的那些宮婢的去向可查明白了?”
“查是查到了。”小皮子耷拉著腦袋,惋惜的說:“淑妃娘娘表面上看著賢淑文靜,實際上卻狠毒無比。傷在臉上的宮婢,只怕是被人發(fā)覺要壞事。所以就以出宮治傷的名義弄出去,之后不是賣給了窯子,就是送到有錢有勢的人家為奴。反正既不許回母家,又不讓再回宮里。沒有一個能擺脫這種命數(shù)。”
“為了自己的女兒,就去殘害旁人的女兒。好一個淑妃娘娘。”騰芽握著筆的手都在抖。她心里真是恨的不行。父皇看中的妃嬪,沒有一個是清清白白,手里不沾血腥的。可是她的印象里,母妃謙和溫順,干練熱心,根本就不是作惡的人。為什么父皇偏偏相信了所有的人,唯獨不信母妃?
“三公主,您沒事吧?”小皮子見她臉色不好,心里也不舒服。“要不,淑妃娘娘的事情您就別管了。總歸她現(xiàn)在都被禁足了,也做不了惡。”
“嗯。”騰芽微微點頭,心里卻有了打算。就因為淑妃現(xiàn)在不能作怪,才要趁機好好的收拾一番。“對了,小皮子,你可知道四公主這幾日在皇極宮如何?”
“唉,別提了。”小皮子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乳母們都快被折磨的脫了一層皮。她們是絞盡腦汁想辦法,讓公主安靜聽話別搗亂。就怕皇上發(fā)現(xiàn)四公主如此刁蠻,會真的剝了他們的皮。連德奐公公也被折騰的瘦了一大圈。只是皇上昨晚上在韋貴妃處未曾回宮,一早就去了勤繼殿,恐怕這時候還沒發(fā)現(xiàn)這皇極宮里天翻地覆呢。”
“那就設(shè)法讓父皇發(fā)現(xiàn)……”騰芽勾起了唇角。
“那奴才回頭轉(zhuǎn)告師傅一聲。”小皮子研墨的同時,還在往外看。一直確保外頭沒有人。
“不用,我自己想辦法。”騰芽笑瞇瞇的說:“我寫字也累了。去看看凌夫人那有什么活沒有。”
“是。”小皮子跟著她走出了廂房。
“不對啊!”騰芽轉(zhuǎn)身看他一眼,道:“你不是該去陪著凌世子么?”
“大公主陪著世子在書房里練字呢。許是嫌奴才礙眼,就把奴才給打發(fā)出來了。”小皮子撓了撓頭。
“哦。”騰芽沒再說下去。
“公主,凌夫人的廂房在這邊?”小皮子看她往另一邊走,不免奇怪。“您這是要去哪?”
“我想去看看小廚房里燉了什么補湯沒。順便端過去給夫人嘗嘗。”騰芽打定主意,還真是從廚房里找到了黨參鴿子湯。
凌夫人心事重重的坐在房里發(fā)呆。連騰芽把湯放在她手邊都沒發(fā)覺。
“夫人。”騰芽微微一笑:“這湯已經(jīng)燉好了,您嘗嘗看。”
忽然有人在耳邊說話,把凌夫人嚇的不輕。“你這丫頭,怎么進來沒有聲音?”
“不是我走路沒聲音,而是夫人的心事太重了。”騰芽不免一笑:“這是最好的黨參烏雞湯,廚房的丫頭說昨晚上就開始燉了。夫人要不要嘗一嘗?”
“不必。”凌夫人連連搖頭:“我茹素,不沾葷腥。”
“那這湯……”騰芽納悶的不行:“廚房的丫頭還說,是您吩咐了燉上的。”
“哦!”凌夫人不禁尷尬:“我是想給你和燁辰準(zhǔn)備些。”
“與夫人一樣,我也不吃鴿子的。”騰芽微微一笑:“母妃說鴿子是有靈性的鳥。會送信還能捎來捷報,說不忍心傷害,所以我也從來不吃的。”
“那就燉的太多了。”凌夫人勉強的擠出微笑。
“那不如……”騰芽替她把心里的話說出來:“送一些給我父皇可好?父皇最喜歡這個湯。”
“這……”凌夫人有些猶豫。昨天才氣的他轉(zhuǎn)身就走,今天就送個湯過去討好,這么做會不會太明顯了?再說,她還沒往太后宮里送過什么,貿(mào)然送去皇極宮,那后宮里的妃嬪們又會怎么看。“還是算了吧。皇極宮什么好東西沒有,皇上也不稀罕這種湯。”
騰芽頓時就蔫了,臉上的笑容也看不見。
凌夫人見她不做聲,才轉(zhuǎn)過臉多看她幾眼。“你這是怎么了?忽然就不高興了?”
“沒有。”騰芽的聲音很低,好像是刻意隱忍。
“無礙,你想說就說吧。”凌夫人自己不便說的話,只有寄托在別人口中。
忽閃忽閃的睫毛,也遮不住眼底的失落。“芽兒也有好久沒去過皇極宮了。也有很久沒有給父皇送些吃的。可能以后都不會有這樣的事情。母妃不在了,我成了兇手,父皇眼里再沒有我這個孩子了……”
聽著這些話,凌夫人心里很不是滋味。“傻丫頭,說什么傻話呢。風(fēng)霜高潔,水落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你是清白的,真相早晚都會浮出來,怕什么。”
“但愿吧。”騰芽轉(zhuǎn)過身,慢慢的往外走。她篤定凌夫人一定會改變心意。
果然,她正要邁出門檻去,凌夫人喚了一聲。
“你去讓小皮子端個紫砂小鍋,陪你去一趟皇極宮吧。”凌夫人最終也沒能忍住。“早去早回。”
“是。”騰芽露出了難得的喜悅:“多謝夫人成全。”
這話其實應(yīng)該是她來說吧。凌夫人望著騰芽出去的身影,只覺得滿心苦澀。她不能得罪皇帝,更不能擁有皇帝,她能做到,不過是在這個偌大的皇宮里,保全卑微的自己。最好也不要讓皇上對她心生厭惡,看穿她這份利用他的心思。
騰芽領(lǐng)著小皮子,帶著紫砂的湯鍋,往皇極宮去。
皇極宮本來就挨著青鸞宮,并沒有多遠。加之心急,又走的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
“小皮子,咱們走側(cè)宮門吧。”騰芽時刻謹(jǐn)記自己是“戴罪”之身,不想徒惹是非。
“是。”小皮子也靈巧,不該問的從來不會多問一句。
兩個人剛進側(cè)門,騰芽就聽見宮里面吵吵嚷嚷的聲音。“小皮子,紫砂鍋你先端到小廚房去。然后就在這里等我。無論聽見什么聲音,都別過來。”
“奴才知道了,三公主您自己也要當(dāng)心。”小皮子其實不放心,四公主的刁蠻如今整個皇宮,恐怕就只有皇上一人被蒙在鼓里了。
騰芽慢慢的走進去,順著那吵嚷的聲音,很快就看見騰玧正在哭喊。
圍著她的宮人足有二十來人。乳母、宮婢、內(nèi)侍監(jiān),甚至就連羽林衛(wèi)也在。
“四公主,求您了,您就別再折磨這棵樹了。”德奐的聲音聽上去特別的無力。“這可是先皇還是皇子的時候,在這里種下的樹。這都好多年了,這樹齡可比您大得多呢。”
“我不管,它害我摔下來,我就要你們把它給砍了。我不管。”騰玧邊哭邊嚷還邊跺腳。那樣子就差在地上打滾了。“我不管,你們快點把它給砍了呀!”
乳母也是急得不行:“四公主,不如奴婢帶您去看皮影戲好不好?奴婢這就讓人去準(zhǔn)備,演你最喜歡的大鬧天宮如何?”
“我不看,我要把這樹給砍了!”騰玧氣的臉紅脖子粗,哭的汗流浹背。可這些奴才竟然就跟聽不懂似的,怎么也不肯按她說的來。“你們都聾了吧?再不砍了這棵樹,我就讓母妃砍了你們!”
宮人們面面相覷,誰都沒有辦法。
德奐更是急的滿頭大汗,衣裳都濕了。“你們趕緊想辦法哄住四公主啊,皇上可馬上就要回宮了。這若是讓皇上瞧見了,那就是你們失職。有你們好受的。”
“德奐公公,您也看見了!這可真不是奴才們不盡心。實在是這四公主……”
宮人們急的焦頭爛額,個個哭喪著臉。
騰芽皺了皺眉,就在這個時候走了過去。“不如讓我試試。”
德奐看見她的一瞬間整個人都不好了,幾乎腿都軟了:“天啊,三公主,您怎么在這兒啊?皇上可不曾傳召您,您還是趕緊走吧!”
心里禁不住還要咒罵兩句,這什么鬼日子,一個瘟神還沒收拾利落,又跑來一個掃把星。
“德奐公公,是凌夫人讓我送了黨參鴿子湯來給父皇。”騰芽眨巴著圓溜溜的大眼睛說:“小皮子把湯送去了小廚房,正在爐子上熬著呢。”
“是凌夫人讓你來的?”德奐一聽這話,頓時就眉開眼笑。“三公主,您可來的太是時候了。”
昨晚上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皇上氣的跟要吃人一樣。在韋貴妃宮里也發(fā)了好大的脾氣,生著悶氣坐了一整晚。而皇上就是打從青鸞宮出來之后才這樣的,德奐心里明鏡似的。
如今凌夫人先走了這一步,便是和好的意思了。德奐心想,皇上若是知道凌夫人這樣有心,就算四公主再折騰,至多也就是挪去別的宮里。不至于撒火就成。
“你是誰,你來這里做什么?我討厭你,給我滾出去。”騰玧看眾人的注意力都轉(zhuǎn)移到騰芽身上,更生氣了。“你快滾,你滾啊,你滾!”
要不是這里人多,騰芽還真像一個巴掌呼過去,瞬間把她揍老實了。
她笑著走過去,把兩只手在騰玧眼前晃了晃,隨后在胸前交叉這么一翻轉(zhuǎn),再攤開手掌時,手里居然有好多彩色的糖果。
“這是什么?”騰玧頓時就看愣了。
“是糖果。”騰芽微微一笑,走過去塞一顆進她嘴里。
騰玧生氣的不行,想要伸手打她,卻發(fā)覺糖又甜又好吃。“這是什么糖果,怎么我從來沒吃過?”
“這種糖果宮里只有我才會變。我的戲法可比你宮里總演的皮影戲強多了。”騰芽微微揚起下頜,得意的說。
“我想起來了,你是我三姐。”騰玧立刻露出了笑臉:“你既然是我三姐,那就每天變給我吃可好?”
說話的同時,她伸手抓了騰芽手里的糖,一股腦塞進嘴巴里。
“你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騰芽真是沒見過這樣子的公主。這恐怕是盛世皇宮里最不懂規(guī)矩的金枝玉葉了。
“太好吃了,不光甜,還有一股水果的香味呢。”騰玧邊吃邊吧唧嘴。
宮人們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下來了。
“三姐,你的糖果是怎么變出來的,教教我唄。”騰玧略帶討好的走到她身邊,抓著她的手使勁往她身上蹭。蹭的同時,還不忘摸一把她腰間的位置。看看身上是不是還藏了一些。
不得不說,這丫頭其實有點小聰明。騰芽看著騰玧,心想若她的母親不是淑妃而是韋逸霜,說不定能把她教的又精又奸。不過也無所謂了,韋逸霜肯定容忍她超不過三天。
“這可不行。”騰芽忽然就嚴(yán)肅起來:“這個秘密說出來就不靈驗了。我還想自己天天變糖果來吃呢。”
“那……”騰玧想生氣,可又怕得罪她,反而什么都沒有了。“那三姐,你給我再變一回唄。這點也不夠吃啊!”
“也不行。”騰芽皺眉:“這戲法一天就只能變一次。多了糖就苦了。”
“怎么這么多事啊!”騰玧明顯的不高興了。
“我是來給父皇送湯的。既然父皇不在,湯也送到了。那我就告辭了。”騰芽對德奐微微一笑:“還勞煩公公轉(zhuǎn)告父皇,那湯是凌夫人昨晚就吩咐人燉上的。足足文火頓了一夜呢。現(xiàn)下喝味道最好。”
“得嘞,三公主放心,奴才一定記得。”德奐不由對這位三公主另眼相看。都以為她是溫室里的嬌花,肯定在望宮活不下去。誰知道她不僅活下來了,還活著走出來,成了皇上最在意的人身邊的人。“您慢著點。”
“站住,你別走哇。”騰玧連忙追了上去。“三姐,我的好三姐,你就再給我變一回唄,求你了。”
“你跟我過來。”騰芽拉著她的手,走到一旁。“我真的變不出來了。這戲法就只能這樣。不過……”
“不過什么?”騰玧瞪著眼睛看著她:“三姐你快說。”
“我知道有個地方,不用變也有這樣好吃的糖果。”騰芽臉上映著喜悅,好像已經(jīng)看見了許多糖果異樣。滿臉的甜蜜。
“什么地方,你快說呀!”騰玧急的滿臉通紅。“快說呀!”
“告訴你吧!”騰芽湊近她耳畔低低道:“從前我們宮里都是這么好的糖果。那是母妃,貴妃娘娘才有的殊榮。只有高高在上的妃嬪主子,才能隨意的拿來賞給旁人享用。”
“那豈不是就只有華榮宮有么!韋貴妃娘娘不就是高高在上的妃嬪主子!”騰玧細(xì)細(xì)一想,倒是挺有道理的。“三姐說的是,我們宮里就沒有這么好看又好吃的糖果。可是韋貴妃娘娘的宮里又不是誰都能去的。說了也是白說。”
“那可不一定。”騰芽笑著捏了捏她的小臉,心想華榮宮是你自己說出來的。我可沒提過半個字。
“你這么可愛,說不定韋貴妃娘娘會喜歡你,會賞你呢。”她笑彎了眼眉。
“哼,誰知道。”騰玧想著自己沒怎么和韋貴妃說過話,倒是母妃每次去她宮里,偶爾會帶些好看的糕點回來。
“不過,你可千萬別說出去。要是讓長姐知道了,那也就沒你什么事情了。她才是盛世嫡公主。”騰芽又捏了捏她的臉。
“你別總捏我啊!”騰玧不滿的白她一眼:“你放心,我才不會說呢。”
騰芽滿意點了點頭:“你要是乖乖聽話守住我的秘密,我明天還來給你變戲法。”
“當(dāng)真?”騰玧這下可算是高興起來。“三姐說話可算數(shù)?”
“自然算數(shù)!”騰芽伸出尾指:“咱們拉勾勾。”
騰玧笑著點頭:“拉勾勾!”
“看見了沒有!”德奐少不得在宮人中間來這么一句:“往后你們哄四公主,也得多想幾個花樣。別成天翻來覆去的就只是看個皮影戲,拿個桂花糕的。三公主怎么就能把四公主哄住?你們都給咱家多動動腦子。”
“是,公公。”
騰芽從側(cè)門走出皇極宮的時候,應(yīng)該是妃嬪們?nèi)ロf貴妃宮里請安的時候。可是長長的甬道上,根本就沒看見妃嬪們的身影。“小皮子,今兒宮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怎么這么安靜,連請安的人都看不見?”
“三公主有所不知,韋貴妃娘娘一早就出宮去了。所以請安就給免了。許是難得不用走動,宮嬪們就在自己宮里歇著呢。”小皮子縮了縮身子:“這么冷的天,不出來也不奇怪。”
“韋貴妃出宮了?”騰芽心想,如果沒猜錯的話,韋貴妃一定是嫌宮里的御醫(yī)沒用,自己出去找人診脈又或者開方子去了。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畢竟她沒有個孩子承歡膝下,很難再往上攀。
“是啊。”小皮子連連點頭:“說是韋貴妃娘娘要去祈福。從前不也是這樣么。”
“嗯。”騰芽沒再多問,兩個人快步回了宮。
徐麗儀這時候正在青鸞宮給凌夫人請脈。看騰芽又從外面回來,少不得蹙眉:“你這丫頭是怎么回事?成日里往外跑。這是望宮憋得久了對不對,一天不出門你就渾身難受!”
“是我讓她出去的。”凌夫人微微嘆氣。
“哦?”徐麗儀饒是一笑:“我倒是忘了問你一句。”
“怎樣?”凌夫人怕她問讓騰芽去哪里,所以趕緊岔開話題:“我的身子如何了?”
“放心吧。之前中的毒早就清除干凈了。也給你開了溫補的方子補養(yǎng)血氣。現(xiàn)在身子好多了。”徐麗儀顯出為難的樣子來:“只是,世子的腿疾,恐怕還要耗些日子。”
“我就不耽誤你們說話了,我去找秦順容。”騰芽笑瞇瞇的轉(zhuǎn)身就走。
“站住。”徐麗儀把她喊住,又是搖頭又是嘆氣的:“椅子還沒挨著你就又要往外跑了。幸虧秦順容也跟著來了。正在小廚房里熬藥,你過去看看就是。”
“嗯。”騰芽快步走了出去。
正要進小廚房的時候,秦順容端著湯藥走了出來。“咦,三公主你回來了?正好,里面的藥膳也燉好了,你快去吃一碗。瞧你,瘦的太嚇人了。”
“嗯。”騰芽光是點頭也沒動。
秦順容當(dāng)即明白她是有話要說:“秀畫,你去給凌夫人送過去。我看著三公主吃藥膳。免得她嫌苦,不肯多吃。”
“是。”秀畫端了湯藥,慢步離開。
“怎么了?”秦順容低聲問:“有什么不妥嗎?”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騰芽壓低嗓音道:“韋貴妃已經(jīng)出宮了,想必就是為了龍裔的事。而我今天也見過騰玧,那孩子雖然有些小聰明,可到底還小。誘她一下,就心之所趨。只是我們現(xiàn)在缺一個人。缺一個能在韋貴妃身邊說得上話的人。”
“好,我知道了。”秦順容沒多說什么。
騰芽疑惑的看著她:“順容是有辦法嗎?”
“我有個熟人,在韋貴妃宮里做活,跟韋貴妃身邊最得勢的婢子純好相熟。”秦順容微微勾唇:“她或許可以幫得上忙。”
“那就拜托順容了。”騰芽迫不及待想做好這件事。
秦順容拉著她的手走進了小廚房,盛好藥膳送到她手里。“你剛才去了哪?瞧你這手,凍得冰涼。”
騰芽接過碗的瞬間,就捂熱了手。“多謝順容。我去了皇極宮。”
“哦!”秦順容少不得點頭:“你也是聰明的,這么快就擺平了四公主。那丫頭可是出了名的刁蠻。”
“擺平騰玧容易。”騰芽想起她是怎么對李芳儀的,心里就有數(shù)了。“那丫頭,喜歡稀奇的東西,且不喜歡旁人逆或者順著她。只要吸引她的注意力,讓她自己上鉤,當(dāng)然是你說什么,她就會相信什么。”
“原來如此。”秦順容眼中閃過贊許之色。
“你們躲在這里做什么?”騰玥走進來,看見騰芽端著藥膳,瞬間就生氣了。“那是我辛辛苦苦給燁辰哥哥熬的,你怎么問都不問就拿過來吃?”
騰芽饒是一愣,瞬間就想把碗放下。
秦順容卻攔住騰芽,笑著對騰玥道:“大公主誤會了,這藥膳是我剛從復(fù)春殿端來的。是徐麗儀配的方子,加了新鮮的食材,文火燉了一整晚,方才剛送來。肯定不是你給世子燉的那一鍋。”
騰玥才不信她的話呢,擰著身子走了過來。
仔細(xì)一看那碗里的藥膳果然不是給凌燁辰的,臉色才稍微緩解。“徐麗儀調(diào)的方子,那一定是極好的。這鍋里還有這么多,想必你們也吃不完。那我就再給燁辰哥哥送一碗去。”
“燁辰哥哥”四個字,騰玥叫的可親切了。
不知道為什么,騰芽竟然覺得心口有些酸澀。她低著頭,大口大口的喝著碗里的藥膳,只當(dāng)聽不見。
騰玥盛好了藥膳,笑瞇瞇的走了出去。就連侍婢要替她端著,她都不肯。
“這大公主該不會對世子有心思了吧?”秦順容像是隨口說了這么一句。
騰芽沒做聲,只是低頭繼續(xù)吃東西。
“不過,大公主也夠歲數(shù)了。”秦順容似笑非笑道:“就是不知道凌夫人肯不肯讓自己的兒子娶自己妹妹的女兒。”
“這么親近的關(guān)系,可以成婚嗎?”騰芽一臉的莫名。
“你有所不知,姑表親是親上加親,姨表親還不是同樣的道理。”秦順容笑容可掬的拉著騰芽的手,幽幽道:“我想起在望宮的時候,秋月的話了。”
“什么?”騰芽邊吃邊問。
“秋月說還是你和咱們那位世子比較般配。”
“噗——”騰芽一口湯噴出來,險些噴了秦順容一身。
也是秦順容敏捷,一下子就躲開了。“我的三公主,你這是干什么啊!”
“不怨我,都是你亂說話。”騰芽咳嗽了幾聲,也覺得挺尷尬的。“我不吃了,我要回房換件衣裳。”
“好好好。”秦順容連連點頭:“你趕緊去吧。”
騰芽放下了碗,逃一般的奔了出去。大仇未報,她哪里有資格去想這些事!
眼下,只盼著韋逸霜上鉤,盡早被奪取手中的實權(quán)。如此,她才可以繼續(xù)進行下一步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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