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倒
“周粥。”鄭南收隊之前把周粥叫住, 他看周粥的眼神有些復雜,就在周粥都有些懷疑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的時候,她聽見鄭南說:“網(wǎng)絡并非非法之地。天網(wǎng)恢恢, 疏而不漏。超過一定界限的流言蜚語可以被定性為違法行為,有什么需要可以聯(lián)系我。”
他的話說的有些隱晦,作為一名刑警, 他嫌少說這種肉麻的話,說完就逃似地離開了。
周粥怔了怔,回過神來,只能趕在他的身影消失前道謝:“謝謝!”
鄭南的話是在提醒她自保, 也是在提醒她別越界。不得不說, 老刑警的洞察力確實敏銳。
法律是道德的最低底線,但道德譴責的威力并不比法律強制手段小。
把寒崢成功接回家后, 周粥感到安心許多,送走醫(yī)院的救護車,她高薪聘請的家庭醫(yī)護人員很快各司其職。
短暫的情緒波動很快被周粥收斂得干干凈凈,在白錦雪離開之前, 她像是有什么預感似地問周粥:“Phoebe姐,我以后還能在你身邊工作嗎?”
“為什么這么問呢?”周粥笑。
“因為我感覺你不太想我繼續(xù)留在公司。”
“你的感覺是對的。”周粥站在別墅門口, 臉上的笑容十分溫柔。
白錦雪看著周粥的眼神透著難過, 再不像以前一樣天真爛漫。微微停頓了一下, 周粥問白錦雪:“你知道為什么你去了那么多次白凱冬不愿意開口,偏偏我去了之后他就愿意了嗎?”
“為什么?”對于這個問題, 白錦雪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她一直固執(zhí)地認為, 是因為周粥比自己厲害。白錦雪忽略了哥哥對自己的愛。
“因為我告訴白凱冬你生病的事情, 并且我告訴他, 他在監(jiān)獄里, 景家和孟家自身難保,不會再照顧你。而我隨時可以對你尋仇。”
周粥平淡地陳述這個事實,眼睜睜看著白錦雪的臉色幾番變化。
白錦雪不愿意相信這個事實:“可是你明明不會……”
“可是白凱冬不知道。”
兩個人在門口對峙了好一會兒,白錦雪的內(nèi)心糾結又難以置信,最后還是周粥先開口解釋了:“依附于景家和孟家不會是長久之計,小雪,你和你哥哥已經(jīng)長大了,不是當初那個沒有自主生存能力的小孩子了。我和景家孟家的恩怨已經(jīng)把你哥哥牽扯進來了,你是一個好女孩子,我不希望你再牽扯到這些恩怨里來。”
“姐!我不會的,真的!我發(fā)誓,上次的事絕對不會發(fā)生第二次。”
“那他們?nèi)绻裎矣媚阃{你哥哥一樣,用你哥哥威脅你呢?”
周粥一語中的,白錦雪單薄的肩膀忽然就低落下來。
“我相信你。但是你需要明白一點,你哥哥犯錯,不是你犯錯。我不需要你來保護我。如果,你真的想讓我好受一點,那就別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不給別人利用你我的機會,去過自己的生活。”
白錦雪的眼淚流了出來,她一直覺得是自己和哥哥對不起周粥。
她以為,她最希望的是聽周粥說原諒她和哥哥。但這一刻聽見周粥說這樣的話,她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
周粥是真的已經(jīng)釋懷了。
沒有原諒任何人,只是與過去和解了,并且由衷希望自己和其他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她覺得周粥真的好厲害。
“答應我,做你自己,成就你自己。別輕易被任何事情牽絆住。”最后給了白錦雪一個擁抱,周粥就關上門。
門外還能聽到白錦雪嚎啕大哭的聲音,周粥給白錦雪留了一點點調(diào)整情緒的私人空間。
有時候,就是這樣。弱勢的人不需要同情也不需要幫助,就是只需要一點點尊重和支持。這是周粥從寒崢身上學到的。
“我做得很棒吧?寒崢。”周粥伸出手,像以往每一次寒崢撫摸自己的頭頂一樣,摸了摸自己的腦袋。
長吁了一口氣,周粥走到寒崢的身邊,躺下去迷迷糊糊地也睡著了。
她就是這樣,即使寒崢昏迷了,她也想每天和他睡在一起。
在周粥心里,寒崢只是暫時睡著了,不是植物人也不會醒不來。
他一定會醒,周粥堅定地認為。迷迷糊糊睡著之際,周粥還在想,此刻寒崢是在做噩夢還是美夢呢?
這一覺無比綿長,周粥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發(fā)現(xiàn)周寒兩家的長輩都到了家里。
周粥嚇了一跳,急急忙忙地起床:“爸、媽、奶奶!你們怎么來了?”
“當然,是來看看我的小小重孫子咯。”周老夫人提著大包小包,趙女士也提著一堆東西,最夸張的是寒爸爸寒媽媽,他們后面跟了一輛小貨車。
“這是干嘛?要搬過來住嗎?”周粥的嘴巴呈O字型,完全沒想到這一次父母會如此大動干戈。
“嗯,你媽媽和你奶奶搬過來陪你住。”周爸上上下下搬東西,擠過周粥身邊時,說了這樣一句話。
寒家爸媽和寒崢一樣是實干派,簡單打過招呼之后一直沒說話,跟變魔法似的不斷從小貨車上搬東西下來。沒一會兒原本空曠的很大的只有一些醫(yī)療器械的客廳就被堆得滿滿當當?shù)摹?br /> 周粥嚴重懷疑,寒爸爸寒媽媽是想把全世界所有的好東西都堆滿這個小小的別墅。
她還沒來及說話,就被奶奶拉著到一邊的沙發(fā)上坐著吃奶奶自帶的酸奶水果撈:“別管他們。勸都勸不住。”
奶奶吃著吃著,伸手摸摸周粥的肚子,然后用了拍周粥的背。
“穿這么少!不知道降溫了嗎?涼著我小重孫子怎么辦?”周老夫人的語氣十分嚴肅,精神矍鑠的樣子,一點都不像是個食道癌患者。
“我剛剛從床上起來……”周粥小聲辯解,又換來一個巴掌。懷孕的是我,冷著的是你重孫子,唉,周粥嘆氣。
周老夫人拉著周粥去更衣室選了稍微厚一點的衣服穿上才放過她。路過睡著的寒崢的時候,周老夫人眼珠子都沒斜一下:“小寒寒,粥娃娃現(xiàn)在懷小粥娃娃了,你爭點氣,早點給老婆子爬起來。要是粥娃娃生產(chǎn)之前,你不起來,小心我一棍子抽死你!”
周粥的鼻子有些酸,還沒來得及哭鼻子呢,就被奶奶拉走了。
祖孫兩誰都沒看見,寒崢的手指節(jié)好像輕輕顫動了一下。
有了家里人的入住,周粥的別墅瞬間也熱鬧起來。
奶奶和媽媽都是有生育經(jīng)驗的女性,她們比寒崢更會照顧孕婦。短短一周時間,周粥就像那奶奶家的小胖狗被養(yǎng)得油光锃亮的。
她偶爾還是回去上班,但是因為懷孕的緣故,基本也只會處理一些關鍵項目的事情。當然,最主要是還是Attention和紅妝的工作。這兩家周粥已經(jīng)很熟悉了,工作磨合得很好,事情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最令人高興的消息,是警方公布,將景家販毒產(chǎn)業(yè)鏈全部連根拔起,景家大受創(chuàng)傷。
然后,在某一個艷艷高照的日子里,周粥撥打了稅務局的電話,實名舉報天璽娛樂偷稅漏稅,有關工作部門的動作很迅速,接到舉報后立馬實施調(diào)查。
最后,查出來天璽娛樂共欠稅五千余萬,下發(fā)通知勒令在規(guī)定時間內(nèi)補交。
景家先遭重創(chuàng),后遭舉報,資金鏈斷裂,整個家族局勢十分危險。在這種情況下,景家向孟家求助,但被孟家毫不留情地拒絕了。
景家大宅子里,氣氛冷肅低沉,老祖宗因景家二子忤逆要挾正在震怒。
“景霄云!你睜大你的眼看看這偌大的景家!告訴我,你想干什么!”老祖宗坐在高位上,手里的拐杖都快捏碎了。
“回老祖宗,孫兒也知道這景家根深葉茂,牽連甚廣,所以只是要求您稍微改改遺囑罷了。”景云霄長身而立,話卑位不卑,那雙豺狼的眼里充滿了赤/裸/裸的野心和看不穿的深沉。
他要的確實不多,稍微改改遺囑,讓他能順利繼承景家所有重要的家族支撐產(chǎn)業(yè)罷了。
“老二!你什么意思!”景玄屹皺著眉頭,似乎想不通一向低調(diào)懂事的弟弟為什么會這樣。
“閉嘴!現(xiàn)在孟家跟我是一條心,只要我不開口,景家就是死了,他們也不敢?guī)兔Γ ?br />
所有人都沉默了,景霄云這條不叫的狗,悄無聲息地算計了所有人。
這幾天聳動全國的新聞,景家的販毒產(chǎn)業(yè)的老大是景云霄的妻子。景家上上下下都不相信老二柔弱的妻子會有這么大的能耐,但他們還是拼盡了一切資源幫助景云霄脫離嫌疑——
景云霄有一子一女,景家不能讓這兩個孩子背上父母雙涉毒的背景。更不能讓景家背上販毒這個污點。所以他們選擇把污水都潑到了一個外姓的女人身上。
只是誰都沒料到,景云霄會聯(lián)合孟家想要竊奪景家的一切資產(chǎn)。
“二叔!你怎么不明白呢!孟家如果愿意救景家,為什么非要通過你呢!他們是在等著我們自相殘殺,然后并吞茍延殘喘的我們。”一席人中,景戰(zhàn)站了出來。
就在大家都還在震驚恐懼的時候,景戰(zhàn)挺直了背脊,眼神堅定地與景云霄對峙起來。
他的背脊寬闊,景云霄的女兒和兒子站在他的身后看著他這個哥哥,眼神里是無法抑制的痛苦。
他們雖然小,但他們知道媽媽不可能獨自干那么壞的事情,是爸爸誣陷媽媽的。
景淮書不忍看到兩個孩子看到這樣的場面,捂住他們的眼睛,偷偷把他們帶出去了。
“這里還輪不到你來說話!”景云霄利欲熏心,完全被蒙蔽了雙眼。此前,天璽的眾多事端讓他分了心,沒有注意到李家的小動作,這才著了道。從這一點看,周粥并非蚍蜉撼樹,她確實做到了,作為一個女人,一步步地把名門望族景家逼入絕境。
孟書湉染毒,景戰(zhàn)和孟家的關系也止步于此,他用景家一半的資產(chǎn)和孟家做交易這才有了這次和老祖宗斡旋的機會,他怎么會甘愿放棄呢?
“老祖宗,我只要你一句話!改,還是不改?”
“休想!”
景云霄和老祖宗對峙著,見到他這幅嘴臉,景戰(zhàn)放棄作為家人最后一絲疑慮。他拿出一份資料,甩在景云霄面前:“白凱冬在監(jiān)獄里已經(jīng)翻供了!是你知道他愛慕孟書湉,指使他、誘惑他去攻擊周粥!我的孩子,是被你殺死的!這些都是證據(jù)!”
隨著景戰(zhàn)的咆哮,景云霄怔了怔。
這件是件多么小的事情啊?在他干過的那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里面簡直小的不能再小了,他花了好幾分鐘的時間才會回憶起這件事。
他的語氣譏笑:“證據(jù)?嗤,這不過是白凱冬那小子的一面之言,算什么證據(jù)!”
他的腦子靈光得很,孟書湉吸毒導致神志不清,白凱冬現(xiàn)在在監(jiān)獄里,單憑一人言根本定不了他的罪。
那么大的販毒制毒罪他都能躲過,這點小小的故意傷人罪又算得上什么?
景家大宅子里的所有人卻被這個消息給炸開了。
為首的是老祖宗,她的憤怒程度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飆升著。
“你竟敢害我景氏的長孫!好啊!我這是養(yǎng)出個什么東西了!”
老祖宗摔了拐杖,血壓驟然升高,她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口角歪斜的中風征兆了。景玄屹和妻子連忙去扶老祖宗,給她端茶遞水,讓她吃下降壓藥。
“我沒有!”景云霄不耐煩地否認。
“你有!白凱冬說你不知道他的房間里有監(jiān)聽儀器,你每次到他房間找他談話都被記錄下來了!”景戰(zhàn)掏出一個黑黢黢的U盤,高高舉起,眼神勢在必得。
“笑話!我吩咐他做事還是需要去他的房間嗎?不過就是一個景家的意外種,需要我紆尊降貴地親自……”景云霄的話說到一半就停住了。
是他疏忽了,確實有一次。腦海里突然閃現(xiàn)過周粥出事前的那天晚上,他還真的去了。
但是他不記得自己說了什么。
“他一個小小的廚子,房間里怎么會有監(jiān)聽?”景云霄已經(jīng)開始沒有底氣了。
“因為他暗戀孟書湉。孟家裝的。你要聽嗎?”孟家一方面想通過孟書湉和景家聯(lián)姻,另一方面背地里存了多份備用方案,想要并吞景家。
白凱冬是,他景云霄也是。
大不了魚死網(wǎng)破,反正孟家從頭到尾想要的就是景家的資產(chǎn)罷了。
景云霄忍不住沉默了,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被利用了。而就在這短短的幾分鐘的沉默里,一切就有了答案。
“所以真的是你,殺了我景家的長孫!”老祖宗剛剛喘了一口大氣,就聽到這一句,氣血更加翻涌了。
“是我又怎么樣!不過就是一個都還沒出生的雜種,算什么長孫!你要長孫,我家也能生啊!”
“你!”
老祖宗被景云霄大逆不道的話氣得氣血攻心,一個茶杯丟出來砸到景云霄的頭上,接著‘噗通’一聲暈死過去!
“媽!快打120!”
所有人都慌了神,偌大的屋里一下子混亂起來——
仆人小廝四處奔走。
景玄屹和妻子手忙腳亂,扶住老祖宗。
景淮書剛剛安置好孩子從外面走進來,一臉迷茫,聽見聲響大驚失色。
在這片混亂之中,只有景戰(zhàn)緩慢地靠近正在抹去額角鮮血的景云霄。他的眼神是無邊的憤怒,拳頭猶如破霄的利箭一樣用力砸在景云霄下頜處。
“臥槽!景戰(zhàn)!我是你二叔!”景云霄被這一記拳頭打飛,身體翻滾重重摔倒在地,劇痛之中他還在強調(diào)。
景云霄根本毫無悔意,比起毫無悔意,景戰(zhàn)更無法接受的是,他根本毫不在意。
景戰(zhàn)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憤怒和恨意,他痛苦地咆哮:“你是我的二叔,也是殺人兇手。”
景戰(zhàn)一腳踩在景云霄的胸口,穿著皮鞋的腳尖用力攆了攆。然后他把包里的藍牙耳機掏出來丟在地上。
這個時候,穿著深色警服,手持槍械的警察從門外突擊而來,屋里一片尖叫聲,警方迅速控制了現(xiàn)場。
景戰(zhàn)往后微微一退,眼睜睜看著警察把景云霄翻過身按在地上用手銬銬起來。
“感謝你的配合。”鄭南對景戰(zhàn)點頭示意。
他的眼睛很亮,雙手按住景云霄,對他宣布:“景云霄先生,我宣布你因為故意傷人罪和涉毒案件被逮捕,你有權保持沉默,但是你說的每句話都會成為呈堂證供。你有權利在接受警察詢問之前委托律師,他可以陪伴你受詢問的全過程。請你跟我們走一趟!”
“他不會委托律師的。”景戰(zhàn)冷聲宣布。
看著景云霄被逮捕的狼狽畫面,他無法抑制地想起知道真相那天,周粥說‘覺得很意外是不是?我也是。我在知道真相時候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接受,想要殺死我和我的孩子的居然是與我無冤無仇,什么沒有說過一句話的陌生人’。
景云霄對周粥來說是陌生人。
景云霄對景戰(zhàn)來說,是朝夕相處的至親長輩。
可偏偏是這位至親,輕而易舉地害死了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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