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戲從八點開拍，加上休息和調整的時間，一直磨到快十點才過。

        最終出來的效果里，韓禮明顯還是沒接住賀漁的戲。

        但沒辦法，再像之前那樣重來，不說導演和制片會不會抄起旁邊的板子抽他，他自個兒也要被雨澆得沒知覺了。

        拍完這場，賀漁第二天就接到導演通知，臨時調整拍攝順序。

        韓禮淋雨發燒了，請了三天假去醫院掛水。

        李建川也被這事兒精攪得頭疼，說話語氣都流露出一點抱怨：“你的戲還剩五場，本來拍完就能殺青，這么一弄，可能得在劇組多呆幾天了。”

        “嗯，我不急，檔期排得開。”何止是排得開，簡直是完全空白。

        “行，這幾天，你就把和殿下的對手戲給先拍了吧。”李建川頓了一下，拍了拍賀漁的肩，“網上的消息…別放在心上，現在有點人氣的藝人幾乎都被黑過，咱好好演戲，肯定能出頭！”

        賀漁笑笑：“承您吉言。”

        看來那消息傳播范圍還不小，連劇組里最忙的導演都聽說了。

        商量完后續安排，李建川去拍男女主對手戲。

        賀漁去副導那拍和飾演殿下，不知道男幾號的戲。等中午回了休息室準備午睡前，才聽到章晚的匯報。

        “公司那邊今天好像沒動靜，沒抹黑也沒洗白…但網上已經都說姐姐你是倒貼被甩，風評不太好，私信里一大半都是嘲諷和罵人的。”

        章晚越說越替賀漁覺得委屈生氣，癟著小嘴用小號一個個舉報。

        “正常。”賀漁唇角勾起，語氣淡淡又嘲諷，“以為隔著網絡說話不用負責任。”

        “私信管不了，評論和超話的話…再有人去蹦跶，你就用小號問她，是不是我摁著奚河的手讓他點贊的。”

        把眼罩戴在頭上，賀漁點開抽卡app，把因為最近“黑紅”又漲了一點的氣運值給用了。

        “這小湯圓，衣服還挺多。”

        黑發小人這次穿的是小西裝，戴了副無框眼鏡，皺著眉頭，像個小大人。

        賀漁點了點小人手里拿著的紅酒杯：“小孩子怎么能飲酒？”

        系統還沒反應，小人先動了。

        紅酒杯隨著她那一點，險些整個翻過來，紅酒在西裝前襟上撒了一大片。

        小人被嚇了一大跳，眉頭變八字，小嘴變o型，滿眼不可置信，就差寫上“怎么肥四”了。

        賀漁被逗樂，撲哧一下笑出聲。

        好半天，她才揉了揉笑酸的臉頰：“這還有互動效果？”

        系統提示語：“…只有在使用氣運值驅散霧氣時，才會觸發。但本系統不建議宿主使用此功能，易造成系統紊亂。”

        那你還把這功能放上線？

        賀漁點了點屏幕，發現現在確實是沒有交互了。

        行吧…

        她還想著如果能交互，她就找找這環境里有沒有衣柜，她幫他把身上這套衣服扒拉下來，換個干凈的呢。

        關掉手機，賀漁拉下眼罩，進入午睡。

        也沒發現在不經意間，那些最近因為公司和韓禮產生的不良情緒已經散了個干凈。

        ……

        雨戲后的第三天，韓禮提前回了劇組。

        倒不是有多勤奮，他就想趕緊看看這幾天他不在，賀漁有沒有更慘一點。

        他可是聽說了，賀漁的公司利用她炒作，還得罪了奚河，這放誰身上也好不起來吧？

        “要不，我們和導演商量下，把雨戲，還有她前面和替身演的那幾場戲都刪了吧？”韓禮興致勃勃地盤算，“留下我演技比她好的…”

        “韓禮你是不是腦子有病？！”韓禮的經紀人簡直快被他氣死。

        “你前面偶爾作作還行，這要再刪這么多，導演編劇制片全得罪了，還怎么玩！真當以后沒合作機會了？”

        見韓禮表情變得不爽，想著還得靠他賺錢，經紀人又緩和語氣，哄著：“她這次是撞了大運才有個女四號演演，圈里誰不知道她是個喪星。”

        “我都打聽過了，她一沒運氣二沒背景，就是個糊咖的命，現在還得罪了奚河，你和她計較做什么？”

        這么一通貶低聽下來，韓禮心里舒服多了。

        臉上重新帶上笑，他從保姆車里走下去，進劇組找場務報道。

        報道完，他就拔腿往賀漁正拍戲的場地跑，結果居然被攔在了外面。

        韓禮氣都沒喘勻就開口質問：“又不是床戲，下個毒怎么還要清場？！”

        工作人員被吼了一嗓子，不但沒生氣，還滿臉興奮地往里指了指。

        “剛剛有大腕進去，大家都過來湊熱鬧了，導演怕影響效果，才讓我們在這守著。”

        “什么大腕，多大的腕啊有這么轟動？！”韓禮覺得被敷衍了。

        劇組里這么多明星，他也好歹是個二線，這些人不也見怪不怪的嗎？

        工作人員更激動了，滿面紅光：“奚河！”

        “誰？”韓禮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奚河啊！娛樂圈還有第二個叫奚河的嗎？”

        韓禮懵了。

        好半天，他才眨了眨眼，回頭看同樣懵著的經紀人：“奚河來這干嘛？”

        工作人員搶答：“來看賀漁的！聽說他一來就直接問的賀漁在哪！”

        韓禮腦子有點轉不過來，問經紀人：“你不是說…”

        經紀人：“……”

        媽的，小道消息害人不淺。

        ……

        外邊發生了什么，賀漁暫時還不知道。

        她已經完全投入了今天這場戲。

        這場戲不僅是除了和韓禮那場外的最后一場戲，也是整部劇中，南珠最后的劇情。

        南珠加入了女主的陣營。

        為扳倒朝堂上包括殿下在內的奸臣黨派，她成為了一個暗探，從殿下那里套取各種信息傳遞給女主。

        但東窗事發，她暴露了。

        為了不牽扯到女主身上，南珠決定自盡。但在自盡前，她還想做最后一件事…

        賀漁站在大殿中央，先做了下熱身。

        這場重頭戲里需要極具美感的舞蹈和極具難度的感情演繹，所以在試鏡時就被拿來選用。

        她也算是提前演過一遍了。

        試著轉了幾個圈，感覺差不多了，賀漁朝李建川比了個手勢，正式開拍。

        這場由南珠提議的二人酒宴上，只有她和殿下兩個人。

        南珠穿上了她最美的舞衣，配上了最精致的朱釵，眉心點上花鈿，臉頰抹勻胭脂。

        殿下在桌案前撫琴。

        伴著樂聲，南珠開始舞蹈。

        從賀漁抬手做出第一個動作開始，現場就沒有人能從她身上移開目光。

        大殿里層層疊疊的金色暖色燈光打在她身上，裙擺翩飛，如一只金雀，站在樹梢枝頭，向天空展示它每一根美麗的羽毛。

        賀漁投向鏡頭的眼神恰到好處，幾分輕佻幾分戀慕。

        讓屏幕前的人誤以為被注視，心都漏跳一拍。

        一曲舞到高潮，賀漁勾手取過桌案上的杯盞，倒酒，用牙關咬住送到殿下面前。

        氣氛被烘托到了極致。

        “…卡！”

        看見賀漁靜止沒動，李建川才突然反應過來，晚了兩秒喊停。

        “好家伙，給我都看入戲了…”李建川臉上的喜意遮都遮不住，和旁邊的制片人嘮嗑，“這段等播出了，鐵定能火！”

        “真不愧是有專業功底的，學的，學的什么來著？”

        “國標舞。”走過來看回放的賀漁回答。

        “好，好！”李建川美滋滋地，給她講后邊的戲，“后邊的這段主要是近景，鏡頭會給面部特寫和眼神特寫。南珠的感情是高興，期待和釋然的，殿下是一開始有一點驚訝，然后就了然帶笑，懂嗎？”

        點點頭，賀漁和飾演殿下的男演員走回桌案前。

        南珠把嘴里藏著的毒藥送進酒杯里，俯身，以銜杯的姿勢喂予殿下。

        看見殿下喝下毒酒，南珠開心地笑了，連胃里灼燒般的疼都不在意。

        她這輩子，終于為她自己，做了一件有價值的事情。

        鏡頭拍完殿下的驚訝與了然帶笑，加上一個遠景結束拍攝。

        李建川和副導一起看屏幕上的錄像：“應該沒什么問題了，賀漁演的挺好…咦，等等，把這里放大。”

        最后的遠景上，應當是二人倒在桌案前的場景里，賀漁最后居然動了一下手指，想去勾旁邊殿下的手。

        副導：“是有個小問題，要補拍一條嗎？”

        李建川搖了搖頭，眼里帶上感嘆：“沒有問題…等剪輯的時候，這里多給幾秒。”

        加了這么一個小動作，本來的權謀算計就多疊了一層虐戀情深。

        南珠這個悲劇人物也更令人心疼。

        ……

        拍攝結束，賀漁從章晚手里接過毯子披上，回去換衣服卸妝。

        章晚拍了不少照片，美滋滋地拿出來給她看：“隨便拍拍都好美呀，等播出的時候，就可以當物料放出啦！”

        賀漁毫不吝嗇地送出夸獎：“好看，等殺青回去了姐請你吃飯。”

        “哇，謝謝姐！”

        兩人一路說笑，壓根沒想到休息室還有一個驚喜等著她們。

        賀漁在心里糾正。

        只有驚，沒有喜。

        她們這幾天沒少討論的事件主角之一，奚河正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本雜志在看。

        上身的黑絲襯衫解開兩個扣子，露出一小片胸膛。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經男人。

        看見她們進來了，奚河嘴角噙笑：“不關門？”

        賀漁反手把門合上，用的力不小。

        章晚也嚇了一跳，權衡一下之后決定在門口守著，生怕有人進來看見兩人獨處，又傳出什么謠言。

        往里走了幾步，賀漁在距離三四米的地方停下，臉上掛著禮貌的微笑：“您大駕光臨有什么事嗎？”

        沒事就趕緊滾蛋。

        奚河十幾歲就在圈里混，什么樣的人，什么樣的演技沒見過？

        不可能看不出來賀漁這明顯連演都懶得演的假客氣。

        但沒辦法，這事確實賴他。

        奚河從身后掏出個禮盒，起身給她遞過去：“我來為這段時間的事兒道歉，不小心點了個贊，也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抱歉。”

        賀漁沒接。

        “沒關系，手滑嘛，誰都有可能。”

        話是這么說，奚河聽著可沒那個意。

        反正他這次來也重點不是為了這個，干脆直接把盒子放在旁邊桌上，想著怎么能避開系統的監控進行試探。

        “我最近運氣不錯。”

        沒頭沒腦一句話，賀漁聽得郁悶：“什么？”

        “咳…最近接了個好劇本。”

        “投資也頭一次有回報。”

        “昨天，彩票店隨手買的刮刮樂還中了二十塊。”

        奚河一條條往下念。

        賀漁原本臉上還掛著客氣的笑，硬生生給念沒了。

        這人什么意思？

        知道她運氣不好，特意來炫耀？？？

        難怪不交際，她看他是性格太爛沒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白長一張好臉，浪費國家資源！

        奚河念完，期待地看向她：“你有什么想法嗎？”

        賀漁忍住拿起掃把趕人的沖動，扯起嘴角，豎起大拇指：“牛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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