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上的風云影響不到山中的村落，愛心屋還是按照自己的節奏走，準備開始正式運營。

        早晨六點，王軻和秦蘇然已經在廚房聚頭，開始準備愛心屋功能之一，小餐館的早飯。

        兩人一邊做飯一邊嘮嗑，偶爾王軻還哼唱兩句，也吸引了不少等得無聊的觀眾。

        做飯嘛，再怎么注意動靜也不會小。

        原來執勤室只有兩姐妹會住，建的時候也根本沒考慮到隔音問題，沒一會賀漁就翻了個身，醒了。

        昨晚出門來回吹了一個小時冷風，又只睡了五個小時，她感覺頭有點疼。

        不過問題不大，等會去行李箱里摸包感冒沖劑喝了就行。

        換完衣服，賀漁推開門去洗漱。

        對著門板拍了一晚上的攝影機終于解放，被攝像大哥端著跟前跟后。

        被前排熱搜吸引來的觀眾迫不及待地切換觀看畫面。

        【視頻居然是真的，我還以為加過濾鏡才那么好看呢！】

        【姐姐我家的水管和燈泡已經被我連夜敲壞了，求修修qwq】

        【謝梓悠怎么還沒起床啊，我想看賀漁到底換了啥】

        【臥槽！！！】

        【！！！】

        彈幕突然飄過一群感嘆號。

        剛剛的畫面里，賀漁洗漱完想去廚房幫忙又被趕出來，喝了杯水然后在院子里做熱身。

        到這里還很正常。

        然后猝不及防——賀漁開始下腰，壓腿，擦地，翻身，大跳，做控制…

        身段纖巧，輕盈如燕。

        沒有束緊的長發有幾縷飄過，揚在秋冬的空氣里，如初春的蒲柳枝條，隨風舒展，柔軟又有韌度。

        像是生命的蓬勃在清晨里綻放，長在這樣的村落一隅里。

        有種奇特的，電影鏡頭的既視感。

        一套練習做完，賀漁擦了擦汗，對著鏡頭粲然一笑。

        彈幕停了一瞬，瞬間以幾倍的數量涌出。

        【我靠這個笑，我人沒了】

        【嗚嗚嗚我錄屏了，我要無限循環再循環】

        【我宣布，從現在開始，只要姐姐不犯原則性錯誤，我就是忠實顏粉為姐姐打call一輩子！】

        【前面的大可不必…華舞這樣的一抓一大把】

        【？？前面的酸味兒都快從屏幕里沖出來了】

        【歡迎加入小魚的大家庭~一起守護姐姐的笑容/愛心】

        賀漁和鏡頭打完招呼，仰頭往樓上看過去——

        二樓左邊的窗口上趴著一個人，探著半個身子在外邊，正噼里啪啦地鼓掌。

        “你小心點別掉下來，快洗漱吃早飯。”

        紀向畫伸出一只手使勁揮揮：“我馬上下來！”

        話音剛落十幾秒，他身影就出現在樓梯口。

        十九歲的男孩兒正是最朝氣的時候，手長腿長，三步能并兩步走，站那就讓人感覺屋里氣氛活了不少。

        “姐姐，你跳得真好看。”紀向畫眼睛亮晶晶的，“你唱歌怎么樣？”

        “一般般吧。”賀漁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害怕跳坑。

        “哇，那真是可惜了，不然可以轉行參加女團！”

        “…不用了，我還是更喜歡演戲。”

        賀漁友好婉拒，拿著擦汗的毛巾上樓，去拿感冒沖劑。

        攝像大哥幾步外緊緊跟著。

        直播間的觀眾從剛剛的舞蹈中清醒過來，也想起了另一件還沒解決的事情：賀漁昨晚換了什么！

        房間里的謝梓悠已經醒了，但沒開門。

        賀漁敲了敲門，得到允許的回答之后才打開門，放自己和攝像機進去。

        謝梓悠正在洗手間化妝，攝像大哥得到節目組的指令，把房間里各處都轉了一圈，終于在謝梓悠的床頭柜上找到一張壓著便利貼的可疑物品。

        鏡頭拉近，放大。

        剛拍上，就被從洗手間出來的謝梓悠看見，咻地一下沖過來抱住，一臉緊張：“干嘛？！”

        鏡頭默默退走。

        但是錄屏的觀眾已經通過放慢，一幀幀地看清楚了。

        【紅糖？？？】

        【寫的是“自己泡熱水喝”，什么意思啊，賀漁為什么要給謝梓悠帶紅糖？】

        【臥槽我知道了，看昨天錄播17:34時的鏡頭！】

        當代小偵探網友們迅速退出直播間去找錄播，幾分鐘后又陸陸續續地回來匯報結果。

        【謝梓悠從行李箱拿出來的東西，我看見一個角角，應該是衛生棉】

        【這么看大小姐昨天臉色好像確實不太好，提行李箱用力的時候臉都發白了，估計痛經】

        【所以賀漁昨天才不讓謝梓悠去洗碗嗎？嗚嗚嗚果然還是女孩子才會心疼女孩子】

        【這點紅糖也沒幾個錢。昨天的黑子，出來道歉啊！】

        【還有昨天說賀漁孤立人的，也出來道歉！】

        一時間，彈幕里刷的都是要求道歉的文字。

        昨晚不知道誰買的職黑當然不會道歉，但是路人和謝梓悠粉絲會。

        接著賀漁到底換了什么，新的話題賀漁換紅糖給謝梓悠也登上實時上升熱點，被節目組順勢買了熱搜。

        寧和影視見狀，隨時待命的公關團隊也迅速發了條微博表示感謝，給謝梓悠節目中不算太好的表現做澄清，順便捧了一下賀漁。

        節目組里的嘉賓雖然能用手機，但剛到愛心屋，事情都忙不過來，一時也沒人上網看見動態。

        賀漁也沒看，還在用筷子攪和剛剛泡好的感冒藥。

        早上燒的水還很燙，她放在餐桌上涼一會，先去把昨晚弄臟的衣服洗了。

        等回來時，賀漁就撞見謝梓悠一臉糾結，站在旁邊盯著她的杯子。

        “怎么了？”

        謝梓悠抬頭看她，咬了咬下唇，身前一雙小手擰來擰去。

        賀漁拿起杯子：“你也要喝感冒藥嗎？”

        謝梓悠唰地一下抬起頭，眼睛瞪得圓溜溜的，嘴巴不自覺張大，不可置信地看著那個茶杯。

        又見賀漁試了試水溫，一口氣喝完。

        眼前一陣發暈，謝梓悠來不及在地上摳出一套三室一廳，轉頭一溜煙跑走。

        彈幕快笑飛了。

        賀漁也忍不住笑出聲。

        她要是再晚回來一點兒，這小姑娘說不定還真把這顏色差不多的感冒藥當紅糖水喝了。

        不說喝不喝完，就抿一口覺得味道不對放下來也夠尷尬的。

        果然自己社死難受，看別人社死就是快樂源泉~

        把杯子洗刷了，賀漁去后廚幫忙。

        愛心屋小餐館每天固定為村莊里一些不方便做飯菜的老人，小孩，還有極少幾個殘疾人提供極低價格的便當。

        數量一共有二十幾份，大姐留下的備忘錄里寫做三十份會比較穩。

        加上他們自己的五份，光粥就煮了滿滿兩鍋，還不算水煮蛋這些。

        昨晚商量分工的結果中，秦蘇然和王軻負責做菜，紀向畫負責小屋后邊的菜地，謝梓悠去村民家采買，賀漁負責處理菜，其他大家一起做。

        等村里唯一一個騎著小電驢，兼職外賣員的村民趕到取走便當，五人才一起吃過早飯。

        賀漁把昨晚的事情簡單和大家說了說。

        謝梓悠假裝低頭，實則偷偷豎著耳朵聽，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但各個角度的鏡頭里仍看得清清楚楚。

        臉上涂了粉底蓋住原本的顏色，脖子和耳朵尖卻還紅通通的，就差冒熱氣兒了。

        彈幕再次撈出昨天的話題，討論謝梓悠什么時候會道歉，順便還加了一個——什么時候會道謝。

        ……

        午飯的勞累程度比早飯還高，全部忙完一行人都累得躺倒，準備休息一會兒。

        賀漁習慣把事情處理完再睡，先去后廚處理晚上要用到的食材。

        三十人份的菜不是一個小數量，賀漁站著把青菜洗完就感覺有些累，只好接了盆水坐在小板凳上刷土豆。

        刷了沒兩下，她余光里出現一雙羊皮小白靴。

        謝梓悠不知道從哪找了個小板凳，伸手也拿了個土豆。

        “你有刷子嗎，拿手刷？”賀漁問。

        謝梓悠耳朵尖還紅著，不敢看她，憋了半天才冒出來一句：“不就是洗泥削皮嗎，我搓搓還不行？！”

        “……”賀漁把手里的土豆丟一邊，又撈了一個，“你搓一個的功夫我都洗完了。”

        謝梓悠把手里的土豆一丟，去搬了一捆四季豆來。

        小餐館里的食材除了后院種的，還有很多都是從村民家收的，綠色健康，但是賣相就沒市場上那么好。

        她挑挑揀揀出來一大把有斑點和蟲眼的打算往垃圾桶里扔。

        “誒——”賀漁一抬頭就看見她的動作，被嚇得一驚，手上還攥著土豆就噌地站起來攔住她。

        “壞了，不能吃。”謝梓悠皺著眉。

        賀漁拽過那把“壞了”的四季豆，在水泥地上小心攤開，一個個指給她看：“這個斑，不是壞了，是天氣冷了凍出來的。”·

        “這個蟲眼確實不能要，但是下邊這么大一截都是好的，掐掉這塊就行。”

        謝梓悠嘴硬：“就幾根豆子，又不要緊…”

        “……”

        賀漁這次是真的被氣到了。

        她沉默地把手里最后一個土豆刷完，轉頭問一直對著這塊拍的攝像大哥：“能不能回避一下，五分鐘就好。”

        工作人員都已經跟過節目兩季，早就習慣這種突發性場面。

        24小時全程直播，多的是嘉賓不想被拍的。但合約都簽了，這節目口碑再好本質也是綜藝，有節目效果誰不愛呢？

        攝像大哥用堅定不動的鏡頭表達了自己的工作立場。

        直播間的觀眾也被調動情緒，緊張地發彈幕。

        【要求回避？這是要干嘛？】

        【謝梓悠這種大小姐為什么要來參加這種節目啊，什么都不會做，就知道拖后腿】

        【感覺賀漁會的挺多，應該有認真做過功課吧】

        【打起來打起來！】

        打是打不起來的。

        賀漁看鏡頭不肯回避，也沒辦法，只能就這么和謝梓悠說：“大姐她們那么用心經營這間小屋，不是讓我們過來破壞的。”

        謝梓悠動了動嘴唇，像是想反駁。

        “我知道你認為我小題大做，只是幾根豆子，”賀漁指了指墻上掛著的砧板廚具，地上放著的瓶瓶罐罐，“但是收豆子的錢，和這些的來源一樣。”

        “都是大姐她們一點點攢下來，通過更多的辛苦換來的。”

        “你不能因為這些小，就不珍惜。”

        賀漁昨天晚上用手機查過資料，這家愛心屋曾經上過新聞報道，點擊寥寥無幾，里邊有那對姐妹的介紹。

        出生村落，在城市打工，做了二十年的保姆鐘點工，每一分錢都來之不易。

        賀漁小時候，家里的店沒起色前，賀母也是在外邊做鐘點工補貼家用。

        直到現在，養了十幾年，賀母的雙手在冬天還是會紅腫開裂。

        可能是她剛剛想到賀母，語氣不自覺嚴厲了點，對面的謝梓悠被嚇到，眼眶已經紅了，淚水在里邊打轉。

        也不知道是知錯了還是覺得委屈。

        賀漁嘆了口氣，把領口別著的麥用衣服裹住，又伸手捏了謝梓悠的麥，溫聲勸：“我知道每個人生活方式和價值觀都不一樣，我也沒想讓你改。”

        “節目是要播出的，大姐她們說不定也會看，她們看見了多難受。”

        把手擦干凈，她從口袋里拿出紙巾遞給謝梓悠。

        謝梓悠接過，在原地站了會，轉身上樓了。

        剛剛期盼會打起來，至少是吵一架的觀眾十分失望。

        【這就沒了？我愿稱賀漁為新一代雞湯大師/狗頭】

        【她以為她誰啊，幾個豆子講這么多大道理，最討厭說教了】

        【謝梓悠你的大小姐人設呢，剛起來啊！】

        謝梓悠的粉絲心虛不說話，賀漁的粉絲憋不住了，有了最近涌入的一大批新粉支持，戰斗力十分可觀。

        【前面的是不是有病？九年義務教育白學了？】

        【把你餓上幾天你就知道幾個豆子多不多了】

        【雞湯怎么了，本社畜最喜歡喝雞湯】

        【《憫農》學過嗎，會背嗎，不會建議小學重讀一遍】

        彈幕這邊吵得熱熱鬧鬧，愛心屋里安安靜靜。

        謝梓悠跑到樓上，把攝影機隔絕在門外，躲進洗手間悄咪咪哭了一會兒。

        當著直播那么多人的面被教育，真的太丟臉了！

        摸出手機，她登上微博想看看會不會有很多人罵她。

        有，但是還不多，畢竟是工作日，全程蹲直播的人少。

        吸了吸鼻子，謝梓悠點開微信。

        最上邊的聯系人就是阮子玥，顯示有幾條新消息。

        【玥玥：別難過呀，摸摸】

        【玥玥：都和你說過了，hy就是那樣的人，當著鏡頭肯定會拉踩你給自己搭臺階】

        【玥玥：你放心錄節目，我幫你看著外邊的輿論】

        【玥玥：順便，我聽說hy合約到期想找下家，要不要把她簽來寧和，給你出出氣？】

        把賀漁簽來寧和？

        謝梓悠眨了眨哭得泛干的眼睛，有些心動。

        她不是那種完全不諳世事的大小姐，和同社會階級的人相處多了，也能看出來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基本的人品如何。

        所以她能看出來阮子玥確實不是因為她的身份接近她，讓她愿意交這個朋友。

        同理，她也能看出阮子玥對賀漁的敵意。

        只不過原來她以為問題在賀漁身上，現在看來，可能是有什么誤會。

        謝梓悠打字回復：“我考慮考慮。”

        確實是個好建議。

        把賀漁簽去寧和，她就能直接給賀漁幾個好資源，算是謝謝她的紅糖，還有道歉。

        說不定還能解開阮子玥對賀漁的誤會。

        微信上跳出新的消息：

        【玥玥：好，期待~】

        ……

        樓下，賀漁已經簡單處理好晚上食材，正在執勤室的床上靠著玩手機。

        她剛剛從章晚那邊接收了一些文件資料，里邊是各家影視公司和工作室的信息。

        她現在雖然看起來名氣大漲，但完全不穩定，下個月互聯網再出點什么新鮮事，網友瞬間就把她忘了。

        會考慮簽她的公司不多，再去掉和阮子玥有瓜葛的，剩余不過寥寥幾家。

        捏了捏眉心，賀漁退出文檔資料，點開抽卡app，準備放松一下，看看奇跡小湯圓今天又換了什么衣服。

        小湯圓這回穿的是衛衣配牛仔褲，發型第一次不那么整齊，頭頂一簇呆毛晃呀晃的。

        他正盯著手機，上邊還是“直播”兩個字。

        賀漁問系統：“這小東西看的什么直播？”

        系統提示語的省略號跳了半天，冒出一句無可奉告。

        “你們這游戲做的不行啊，不是增強使用趣味性嗎，”賀漁來了興趣，數了數直播網站常見的頻道，“學習，游戲，寵物，唱見，美女，那么多呢，你挑一個最符合設定的。”

        甲方提出要求，乙方不得不做。

        系統調出實際的直播內容進行分析，從賀漁給出的選項中找到了最符合的。

        app頁面跳出更新提示框。

        賀漁選擇同意，滿心期待地準備看看小湯圓究竟看的什么直播。

        一秒不到，界面更新成功，q版小人重新出現在屏幕里，小手捧著的手機上文字縮成原來的一半大小，放下四個字——

        【美女直播】

        “……”

        賀漁原本的姨母笑僵在臉上。

        是她落伍了，還是現在的養崽游戲都這么猛？

        為什么一只軟糯可愛的小湯圓人設居然是個小色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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