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2
原本就扮演強盜的齊蕉和穆離欣原地不動,場外剩余的六位嘉賓都往里走,所有人都聚齊在酒窖里。
有了前三期的經驗,大家都熟門熟路地檢查起環境,看看相比第一場戲時有沒有什么改變,新增的道具“阿里巴巴哥哥的尸體”也沒有放過,蹲在旁邊細細地觀察。
四塊尸體,一角一個,哪一隊都想最大化效率地分頭行動,最后總有人和別隊的撞上。
賀漁在南角遇到的是齊蕉。
給齊蕉做強盜角色妝造的化妝師可能從加勒比海盜汲取了靈感,眼部暈染的煙熏妝和杰克船長如出一轍,搭配齊蕉有濃重混血感的五官,妝感不但不顯臟亂,反而危險又迷人。
賀漁欣賞地多看了一眼。
左手從墻面并肩的位置取下照明的仿真燭臺,她一邊照向墻角的四分之一假人道具,一邊順口稱贊:“這個妝很適合你,很美。”
“啊…”齊蕉遲緩地應了一聲,“可能是我比較適合濃一點的妝吧,之前打歌的舞臺妝也是類似效果的居多。”
“嗯哼,等節目結束我去網上搜搜看。”
寒暄結束,賀漁把燈斜向墻角的假人道具,屈起手指輕敲了兩下。
聲音很脆,材質類似商場賣衣服的模特道具,切口的紅色顏料也早就干涸了,指腹碾過去一點印記都不留。
沒什么特殊的地方。
賀漁提著燈,伸手把道具翻了個邊。
道具反面黏上了不少碎稻草和砂土,透過破破爛爛的衣料,在“傷口”和“肌膚”上粘得到處都是。
撥開衣料,她仔細往里看。
她穿的衣服貼身,這個半跪躬身的姿勢,金屬制的領夾麥總是膈在鎖骨中間,硬生生地疼。看見那兒的皮膚已經有點磨破,賀漁只能先取了下來,關閉按鈕拔下電源線放在一邊。
“賀漁老師,我幫你拿燈吧。”
可能是見她提著燈半跪在地上檢查道具不大方便,齊蕉從旁邊伸手過來幫忙。
賀漁對她笑笑,沒拒絕:“不用那么客氣,叫我名字就行。”
“好…”
酒窖有幾百平米大小,高度三米,節目組機器運轉的聲音,工作人員的腳步聲,其他六位嘉賓的爭執討論聲,空蕩回聲混雜在一起,完全淹沒了這一角窸窸窣窣的材質摩擦音。
也讓齊蕉突然說話的聲音有些虛浮,賀漁還以為自己聽錯了。
“你說什么?”
齊蕉垂著頭,看著暖黃色的燈光,抿了下唇,顯出兩個酒窩。
她微微笑著,只是好奇八卦一樣地問:“您和奚河老師在交往嗎?”
這次音量抬高了。
賀漁聽得一清二楚。
心跳鐺地一拍加重,但面上還是絲毫未改,就像聽見一句司空見慣的調侃,她也微笑回應:“沒有。”
“你從哪聽來的?也太假了。”
“奚河老師說的…”
???
賀漁空著的左手握拳,硬了,想錘人。
“…他說他在追求您,不過我還以為是面上大家在一起后為了避嫌都會說的客套話,沒想到是真的。”
賀漁左手又松了。
“他比較喜歡開玩笑,都是亂說的,你別在意。”
“我看不像,他說的時候可認真了。”齊蕉捂著麥,把燭臺往下壓了壓,配合賀漁低頭找線索的角度,“說實話我還挺羨慕的,在圈子里,能隨性地表達喜歡也是一種奢侈。”
“都說仗糊行兇、糊作非為,奚河老師這個地位,能這么坦誠地追求您,一定是很喜歡很喜歡了。”
賀漁沒吭聲。
手上動作不停,把道具翻來覆去檢查完畢,連地板都看了一遍,她才站起身,從齊蕉手上接過燭臺放回墻上。
齊蕉拍拍身上的灰:“我先去那邊找向畫了,回見。”
“回見。”
賀漁轉過身,目光自然地找向自己唯一的那名隊友。
斜對角,奚河和穆離欣正站在一起,一坐一蹲,在狹小的墻角也硬生生隔出了半尺距離,疏離得明顯。
走得越近,越能看清他臉上的神情,嘴角噙笑,眉目卻冷淡。
賀漁突然想到,如果有那種不動聲色殺人于無形的殺手,通曉人情世故又厭世冷情的高干,奪人芳心卻視之如草芥的貴公子角色,就現在這一幕拍下來發給選角導演,忽略身份背景,他也一定能直接進入最后一輪。
踩著的厚跟鞋跟著腳步,在平整的磚石地板發出清脆有節奏的嗒嗒聲,賀漁逐漸靠近角落里的二人。
奚河聞聲抬頭。
一秒。
不,可能還不到半秒。
看見是她的那一瞬,他眉目間淺淡的冰雪倏地化開,蒸發,唇角的弧度加大,黑瞳里有盞燭火被點亮,每一根發絲都欣喜。
“來啦?”
奚河像是提前演練過無數遍,站起身無比自然地攥住她的手腕,單手扯開濕巾塞進她手心。
“擦擦,都是灰。”
濕巾估計一直放在奚河貼身口袋里,已經染上溫度,摸上去居然是熱的。
賀漁簡單擦拭了一遍,問:“你這邊檢查完了?”
“嗯,換個地方看吧。”
奚河又無比自然地抽走她用完的濕巾,疊了兩下放回包裝袋里,丟進口袋。
賀漁沒制止他的動作。
她知道現在正有至少四個以上的攝像頭正對著他們拍,每一處細微表情都能清楚地錄入放大,更別說是這么大幅度的舉動。
除非奚河主動交涉讓節目組刪減,否則這段播出之后只會給他們打上一個“炒cp”的標簽。
如果秉持她的理性,還有老師前輩們的教導,入圈以來摸索出最安全的準則,她都應該拒絕的,從塞濕巾那個時候就不該拿著。
但問題壞在,她的自制力有些不夠用了。
能調用的自制力總共十分,十分都用于維護形象,保護她那一點異樣情緒不被鏡頭捕捉,沒有多余的去思考舉措,等反應過來時已經是在拿著濕巾擦手了。
——她有一點兒不知所措。
關于到底該如何對待,如何處理面前這個人直白熾烈的感情。
但顯然現在并不是消化情緒的好時機。
兩人已經走到酒窖外,周圍沒有其他會偷聽談話的嘉賓。奚河雙手插兜,走在她身前,回過頭問她:“你那邊有情況嗎?”
賀漁把雜亂浮沉的思緒撇到一邊,定了定心,說出自己的發現。
“我那個角落里假人的四分之一是上半身的左部,基本沒異常,只有一個地方很奇怪。”
“偽裝血液的紅色顏料完全是干的,一點也抹不下來,應該是做道具的時候提前撒上去的,包括后背部分。所以在道具放上去之前,顏料肯定就已經是干的了,后背那兒因為顏料黏上去的很多砂土,也是特意做的。”
“我覺得挺奇怪的,有點像特意掩蓋什么。就仔細看了下邊,在左肩胛骨的位置發現了一個字,像是刺青。”
賀漁右手食指在空氣中輕輕劃著,一撇,一勾…
“鄉,思鄉的鄉。”
“鄉?我記得之前臨時補的波斯文字里沒有類似這個字的符號。”
賀漁:“應該就是中文的鄉,那個字標準得跟打印的宋體一模一樣。”
“我那也有一個字,在右腳踝。”
“你那也有?!”賀漁腳下剎車,一手扯住奚河右臂衣袖,“那趕緊回去看看另外兩個。”
“來不及。”奚河被她拉得腳步一絆,心情卻很好,語氣輕松地解釋,“紀向畫那小子用劇組給他配的角色砍柴刀,把兩個道具都給劃了,本來就是塑料的,上邊的印記是打印墨粉,一刮就掉。”
“他揮刀那個勁兒,知道的是刮道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深仇大恨鞭尸來了,誰也沒敢攔。”
“你之前都沒注意到這動靜?”
光想著齊蕉說的那話去了,還真沒注意到。
賀漁撇開這個問題沒答,轉而問別的:“這才第二幕戲結束,紀向畫這么拼干嘛呢?”
“搶分唄,上一局誤導了他們猜沈闊,現在排除三隊,紀向畫已經知道最后一期原住民是小箜塔塔,任務一的十分到手。破壞重要道具扣三分,只有他們隊伍猜出秘密有二十二分,只要這個分拿到,他們隊就是第一,穩賺不虧。”
“……”
大無語事件。
劃都劃了,還能怎么辦。
奚河安慰她:“沒事,我在他們看見之前,用兜里裁縫角色自帶的裁刀把右腳踝那個也劃了。”
賀漁無奈嘆了口氣,問:“那你看見的字是什么?”
奚河伸出手指,同她之前順手比劃一樣,勁瘦的食指在空中畫了一個圓。
“o?還是0?”
奚河搖搖頭,表示都不對。
“我知道!”
清朗的男聲從賀漁身后蹦出來,把她嚇了一大跳。
還沒來得及詢問奚河這是怎么回事,她就看見紀向畫突然原地一跳,擺了個pose,一手握拳作話筒狀,一手伸直五指打著轉畫圈,雙腿岔開,深情演唱——
“對你,愛、愛、愛不完~”
眾人瞠目結舌。
奚河一臉冷漠。
紀向畫偷瞧一眼奚河反應,發現不對,迅速搜尋中華小曲庫,下一首——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串一株幸運草,串一個同心圓~”
左手右手并作一個心,紀向畫躥到奚河面前,眨著小狗眼布靈布靈地放電。
“哥,是心不?”
“…是坑。”
“坑?”紀向畫恍然大悟,“對哦!坑可不就是個圓嘛!謝謝哥!”
說完,他歡天喜地地就要跑,被賀漁摁住肩膀掰回來。
“我們說了線索,你至少也得拿一個來交換吧?”
紀向畫頭上隱形的小狗耳朵耷拉下來,可憐兮兮地哭訴:“姐姐,小弟也很想幫你…但是!戰場無父子,綜藝無姐弟啊!”
“要怪,就怪設計這喪心病狂,慘無人道賽制的節目組吧!”
“小弟先走一步!”
一步一跳地,紀向畫拉著齊蕉噌噌地往馬廄方向跑,一會就沒了影兒。
其他兩隊站在后邊又是看戲又是占了旁聽的便宜,主犯一溜,也不好意思地散開,各找各事做去。
賀漁悶悶地,不大高興。
原本心亂的煩躁,全轉移到這上邊來了。
“一個人氣什么呢。”奚河聲音低低的,夾雜笑意,“可不能仗著好看就隨便皺眉,就算是我這樣的,眉心多個道,帥氣也得打九九折。”
賀漁皺著眉,瞪他一眼。
因為情緒導致的氣惱,琥珀色瞳仁上覆了一層淺淺的水光,臉頰泛紅,一顰一睨最是動人。
奚河被這一眼瞪得心底發軟,收了再逗逗她的心思,心甘情愿低頭哄人。
“那個字是の,日文,意思是的或之。”
小心牽過賀漁的手腕,他點在她虛虛展開的手心,輕輕地,極其緩慢地,把那個字符寫了一遍,又寫了一遍。
很癢。
幾乎是在食指尖碰到掌心肌膚的一瞬間,賀漁就反射地想縮回,但又出于各種各樣說不清的思緒下,努力忍住了。
癢意逐漸蔓延連成一片,進化成強烈的酥麻感。
指尖不自然地維持著姿勢,怕被他看出異樣。
被奚河握住的手腕也開始發燙。
“可以了。”
兩遍寫完,賀漁迅速到有些倉促地開口,動了動手腕,掙開。
“我知道是這個意思了。”
陽光照得臉頰熱意攀升,賀漁避開注視,轉移話題:“那你剛剛可以換個字騙紀向畫的,坑還是有被發現的風險,比如說那個圈只是口字旁,還有一半沒寫完。”
“誰說我騙他了。”
“嗯?”
奚河拇指摩挲了幾下食指尖,搭在褲縫邊,笑意深入眼底:“我那是說他腦子有坑。”
“比碗還大的坑。”
(https://www.dzxsw.cc/book/13445845/30518858.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