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型領口隨著奚河抬手拉安全帶的姿勢歪到一邊，真絲面料極滑，一直掉到肩頭才止住，后視鏡里能完全看見整個左半邊鎖骨，和因為用力繃直的肩頸線條。

        扣完安全帶，他又把雙手拉到頸后扯了扯領口。

        領口是規矩了，左短右長的不規則襯衫下擺又被拉了起來，最短的左側露出一截腰身，壓在黑底銀扣的皮帶下。

        從賀漁駕駛位后方的角度看過去，還能瞄見幾塊腹肌的陰影。

        一看就不是個正經人！

        誰家保鏢穿成這樣兒來上班？這目的是保護還是勾引覬覦？

        內心指責了幾句，賀漁不自在地挪開目光，轉向車窗外不停向后跑的路景。

        路況良好，兩人抵達酒店時還不到傍晚。

        拒絕奚河共進晚餐的邀請，賀漁叮囑了他幾句手指傷處看護的注意事項，確認他聽進去后就刷房卡回了房間。

        拍攝綜藝相對拍戲輕松不少，但也很消耗體力。鏡頭剪輯到每人平均不到半小時的鏡頭，實際是六個小時不停歇的連環轉，她穿的服飾是露臍裝，為了上鏡效果中午只吃了四分之一個蘋果，現在胃已經空得感覺不到餓了。

        撥酒店叫餐號碼點了份營養沙拉，賀漁一邊吃，一邊打開手機。

        先開微信和母親報了聲平安，安撫了一天不到已經刷“99+”消息的謝梓悠幾句，和章晚確認回國時間，在《撈月亮》劇組群內下載最新上傳文件，最后點開趙文宋的微信告訴他奚河手傷的意外。

        全部處理完，賀漁心情放松地，把指尖放在她真正期待已久，想打開的應用上，輕輕一點——

        崽崽，阿媽來看你啦！

        系統聽不見賀漁“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呼喚，加載進度條比往常還要慢上三分。

        望眼欲穿中，崽崽一頭標志性小黑毛終于出現在畫面下方。

        圓咕隆咚的后腦勺一動不動，只有小發旋前方的呆毛豎著，尖尖偶爾會左右擺擺，牽動上方裝著小魚的氣泡也晃動。

        “真乖。”賀漁放下右手的筷子，點了點氣泡，眉眼彎彎，“自己會在家里想我呢！”

        通體正紅，只有蝶尾漸變到透明的小魚在透明氣泡里打了個旋兒，帶著視角慢慢轉了過來，原本占據畫面三分之一的小腦袋縮小，崽崽重新居中，連帶著身下的沙發，身前的方桌一起，完整地擺在屏幕中央。

        黑瑩瑩的眼珠專注地看向前下方，嘴角咧著，露出幾粒小白牙。

        時不時嘿嘿地樂出聲。

        賀漁被他影響，也不禁失笑，看向他專注盯著的地方——

        一雙手套。

        一雙正在使用的手套，里邊被小湯圓的雙手擠得鼓起來。右手不知道為什么，鼓得尤其大，比左手要明顯大一圈。

        “崽居然在做手膜？”賀漁驚呼。

        作為對外貌形體特別重視的演員，化妝品保養品類別她基本都了解，一眼就看出來這雙看起來像是塑料紙做的手套其實是保養手部的手膜。

        不過崽做這干嘛？

        “不會是跟我學的吧？”賀漁看了一眼身后的化妝臺，“也不對啊，我只有手霜。”

        …真是個精致崽。

        點開一直在緩慢增長的氣運值，賀漁選擇使用，把崽崽身邊又多出的幾縷灰絲趕了個干凈。

        趕完還有得剩，她干脆把崽桌上撕開的手膜包裝袋掃進垃圾桶，然后好奇地戳了戳他鼓起來的右手套。

        賀漁還沒進行下一步動作，原本樂呵呵的崽突然身體一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嗖地蹦起來，還穿著拖鞋就直愣愣地站在了沙發上，雙手還維持著剛剛的姿勢平展在胸前。

        “咋、咋了崽？”

        崽兩只眼睛圓溜溜地瞪著，站在沙發上不動。

        賀漁只能去問系統：“系統，他沒事吧？”

        “沒事…”

        “那怎么突然跳起來不動了，手還撐在前面。”

        “稍等…”系統省略號卡了整整兩分鐘，在賀漁對崽東戳戳西戳戳崽依然不動，最后用光氣運值只能干戳屏幕時，系統終于發話了，“他在cos小僵尸。”

        “小…僵尸？”

        賀漁半信半疑地看向筆直地站在沙發上，雙腿并攏，雙臂平伸，直愣愣看向前方，一動也不動的黑發小人。

        咦？還真有點像。

        就是好像還差了點什么…哎！她想起來了！

        “系統，有沒有黃紙條，僵尸片里常用的貼僵尸腦門上的那種？”賀漁自動代入支持孩子興趣愛好的好家長角色，大方地開口，“給崽貼一張吧，之后從我氣運值里扣。”

        系統十分想裝死。

        核心代碼數據紊亂了幾微秒，負責角色數據模擬提供小僵尸答案的代碼分支和處理突發事件維護系統保密性的代碼分支攪在一起打了一架。

        在它接手這個世界，接入這兩個宿主之后，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系統？”

        系統裝死失敗。

        在待運行代碼中默默添加扣除五倍等值氣運值指令后，它認命地從某個無人觀看的電影劇組丟棄的道具里找到這么一張黃紙，又從能量池內抽取能量粒子，分解又合成。

        叭地一聲。

        崽崽光潔的小腦門上多了一張無風自飄的黃紙紅字鎮尸符。

        新鮮可愛的小僵尸出爐。

        賀漁用鼓勵關愛的眼神看了一會小湯圓，截圖數張，備注愛好，放進了名為“崽崽”的分類相冊里。

        吃完沙拉，賀漁翻了會最近的娛樂新聞。

        國內最近沒什么事兒，圈內大家都比較期待最近會舉辦的電影節，其他八卦也就看個熱鬧，她特意搜了一下阮子玥的名字，發現這位曾經靠她氣運非女主不演，非一番不當的女星，最近的行程是在演網劇。

        網劇投資商的名字也很眼熟，正是謠傳的金主。

        退出搜索界面，她點進自己的微博看了一眼。

        《滿庭芳》播完已經有一段時間了，熱度不斷下降，她的粉絲量也逐漸穩定在了九百萬出頭。去掉送的僵尸粉，現在勉強算是重新躋身了有名姓的層級。

        但很不穩，隨時可能會跌。

        做了半小時的形體訓練，賀漁簡單沖洗了一下，就抱著電影劇本上床了，繼續給她從未挑戰過的特殊角色——一尾人魚寫人物小傳。

        可能是心里裝的事情太多，思緒不寧。

        在放下本子和筆后，她墜入的夢境跳脫又古怪。

        她夢見自己事業有成，頭頂王冠坐在大殿之上，眾人簇擁之下，她坐進黃金馬車。行駛至無人之處后，兼職保鏢的車夫突然轉身，露出奚河的臉。

        “我們私奔吧！”

        他拉著她的手，在大路上奔跑，穿過城市，穿過森林，來到大海邊。

        她突然升起一股沖動，拔出刀劍砍傷奚河牽著她的那只手，跳入藍色的海浪里。

        雙腿傳來奇怪的感覺。

        如同投入溫暖的羊水之中，一尾自由的人魚拍打她有力的尾鰭，快樂地在魚群與珊瑚中穿梭。

        忽然，她意識到了什么，仰頭。

        眼里，陽光照耀魚缸時會投下的粼粼光紋布滿天空。

        這是一片穹頂，她想。

        這是個大型的魚缸。

        她應該是自由的。

        她用力一跳，輕輕的啵地一聲，她躍了出去。

        呀，這是個新的世界。

        眼前這片晶亮，澄凈的黑是什么？

        她又仰頭，看見上方飄動的黃紅幕布——

        啊，她想起來了。

        這是小僵尸呀，她的小僵尸呀！

        擺著金紅色的尾鰭，在空氣中劃出波紋，她往遠處游去，想好好地，完整地看看他。

        那片澄凈的黑越來越遠，也越來越小，從夜空變成湖泊，從湖泊變成池塘，從池塘變成暗月…可以了，她這么想著，歡欣地轉過身——

        賀漁猛地睜開眼。

        心跳如鼓擂。

        昏黃的小夜燈正在床頭分發它的光亮，空調低沉的嗡鳴聲不斷作響，提醒她剛剛看見的一切都不是真實的。

        她起身，拿起床頭柜上的水杯喝了兩口。

        涼意穿過喉嚨滑進胃里，腦海清醒不少，心率慢慢平緩，夢境里奚河那張貼著黃紙條的臉也逐漸變淡。

        “肯定是他之前亂猜造成的心理暗示。”賀漁低聲自言自語。

        安靜了一會，昏暗的房間里突然響起輕笑聲。

        “私奔…也確實像他會說出來的話，沒想到我做夢也挺講究人物性格的。”

        空調降低一度，賀漁鉆進被窩。

        在她再次進入深度睡眠后，在兩墻之隔，走廊對面房間里的住客卻還是清醒的。

        不僅清醒，壓根沒睡。

        不再是白天那件薄薄的黑色襯衫，也不是簡單的睡袍，奚河完整地穿著襯衣襯褲西裝禮服外套，整個人仿佛下一刻就要出門參加會議。

        越過七小時的時差，他正和剛吃完晚飯的趙文宋打視頻電話。

        “查到了嗎？”

        “呃…還是和之前一樣的結果，就是劇組里常用的那種，沒什么特殊的好像。”

        “不可能！”奚河把攝像頭調轉，對準桌子上被層層物品無情鎮壓的黃色符紙，“那你怎么解釋這個東西突然出現？還正好貼我腦門上？！”

        “會不會是之前房客留下來的…被、被風吹…”趙文宋越說越磕絆，扯的理由連自己都不信。

        奚河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趙文宋人離得遠，也擔心他會不會真的出事：“還有別的線索嗎？”

        奚河擰著眉，一副不想說的表情。

        “你說了，我才能找法子啊，不然明天我去找專業人士問，我怎么說？”

        沒辦法了，為了自身安全著想，奚河深呼吸，一咬牙一狠心——

        “我懷疑有鬼！”

        “什嗎？！！！！”趙文宋驚叫。

        奚河放在膝上的雙手緊緊握拳，咬牙切齒，言語中充滿了屈辱與憤怒。

        “對我上下其手！”

        “還試圖用符咒定住我！”

        “那肯定是個色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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