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天堂和地獄（二）
“嬤嬤，看看我的發(fā)釵，頭飾，亂了嗎？還有，還有，我的衣裳，亂了嗎？”婦人言語輕柔的問老嬤嬤，眼神里含著激動，就像一個著盛妝，心中又忐忑的要去見心上人的少女。
老嬤嬤將手中的宮燈提了提，提高了些，照著問話的美人，然后又放下，輕聲細語道：“娘娘，一絲不亂，很整齊，也很美！”
“哦，那就好，那就好！嬤嬤開門吧，十七年了，我現(xiàn)在是迫不及待的想見見她了！”華麗婦人艷麗的面龐掛著如四月春風的笑，讓人如沐春風般溫暖，舒心。
老嬤嬤朝四周看了看，確定再沒有第三人后，從腰間的荷包里慢慢摳出一根長長的玄鐵鑰匙。
緊鎖著的玄鐵大鎖，被老嬤嬤手中的鑰匙打開了，鐵門也被她推開，在門被推開的一瞬間，一股惡臭迎面撲來，老嬤嬤和美婦人同時捂住了鼻嘴。
“唔，好臭！”美婦人從牙齒里擠出了三個字。
秘室內(nèi)，半靠在地上的人，聽到了上面?zhèn)鱽淼穆曇簦樕届o，十七年，黑暗里的十七年，她從開始的恐懼害怕，到后來的慢慢習慣，現(xiàn)在，任何聲音都不能影響到她的情緒和她心內(nèi)的平靜。
輕輕的動了動手腳，肩膀上依然傳來鉆心的疼痛，但她也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痛，痛到麻木了。
腳步的聲音，從遠至近，從上至下，一雙穿著精致繡花鞋小巧的腳停在了她的面前，左右鞋面上各繡著一顆粉艷艷的東珠，這樣精致富貴的鞋子是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在這又臟又臭，又潮濕的秘密里的，坐在地上的女子在心中暗嘆，然后別開了眼光，不再看來人。
來人忍著惡臭，捏著好看的瓊鼻，一雙美目也在仔細的打量著坐在地上，半靠著陰冷墻壁的女子。
她記得，她第一次見她，是在宮宴上，那時候的她巧笑嫣然，大著肚子小鳥依人般依偎在周才子的身邊，那時候的周才子，周神童不過是剛剛?cè)胧说男『擦侄眩睦锸乾F(xiàn)在權(quán)傾朝堂的周相可以比的。
后來，她又見了她一次，那時她是英姿颯爽的女將，跟在父親身邊殺敵的女將軍。
可惜啊，那么美好的一個人怎么就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呢？1
你看看，看看她，一頭青絲已成白發(fā)，端正青春的容顏成了雞皮老婦，嬌好的身段在襤褸衣裳下只剩余了皮包骨，英姿颯爽的女將淪落成茍且偷生的階下囚。
美女人細細的打量著自己的杰作，心頭甚是滿意，與她作對的人都是要付出代價的，抬手撫上自己嬌嫩如花的面龐，呵……她那就是和自己作對的下場！
“令柔兒，你還不打算跟我說說那個賤人的下落嗎？”女子出聲，聲音溫柔得像個母親對著孩子說話。
“我已經(jīng)和你們說過千萬遍了，我不認識你們嘴中的人，更不知道她的下落。”地上坐著的女子，被美婦你稱作“令柔兒”的女子連眼睛眨都沒眨一下，淡淡的回話。
美婦人并不生氣，仿佛意料到她會拒絕，仰頭輕笑，聲音如脆鈴鐺過耳，讓人沉迷，“令柔兒，我不知道是該佩服你呢，還是該鄙視你。是，你重情重義維護她，可以視自己的性命如無物，但，你做為一個母親，連自己的女兒都舍得？這就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
“沒什么不可思議的，她是我的女兒，也是現(xiàn)在周相的女兒，憑你的身份，你還不敢招惹皇上眼中的紅人，皇上面前的重臣，你能對她做什么？呵呵呵……”地上的女子聲聲冷笑。
這些年，她們?yōu)榱舜碳に棵繒䜩硐蛩龍蟾妫芎擦稚倭耍芎擦秩⑵蘖耍芎擦譃橄嗔恕裕軙坦僭阶鲈礁撸驮讲粨木羶旱陌踩?br />
“哈哈哈……令柔兒，你也太天真了，一個小小的女娃娃而已，不用我親自動手，就會逼得她一身孤苦無依的，秦嬤嬤，與她好好的說一說，這四年前后她的女兒發(fā)生了什么事吧？她竟然期望著周丞相會護著她，嘖嘖……男人最是靠不住的。”美婦人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一般，哈哈大笑。
“是，娘娘。”
秦嬤嬤走向前，淡淡的說著一個久遠的故事，這個故事能讓眼前地上的女子痛徹心扉，但對于她們來說，不過又是一個命運多舛少女的故事罷了，而且這多舛的命運還是她們一手制造的。
“魔鬼，你就是個魔鬼……啊，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別讓我出去，等我出去，我定要將周書晏和秦珠這對狗男女千刀萬剮！”地上的女子聽完秦嬤嬤嘴中的故事，情緒異常激動，揮舞著雙手要撲向美婦人，但穿在琵琶骨上的鐵鏈子阻止了她的行動。
“哈哈……令柔兒，這個故事很精彩，是不是？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靠得住的，在你的心里，你的女兒如珠如寶，可在他的心里，那就是根草！
他的續(xù)弦為他生了兒子和女兒，兒子懂事穩(wěn)沉，女兒才貌雙全，他為何要為了一個怯懦卑微女兒舍棄他最大的利益？！哈哈哈……”
美婦人又是一陣大笑，笑得花枝亂顫，頭上的首飾相撞出刺耳的聲音，然后再接著道：“令柔兒，告訴我吧，告訴我她在哪兒？只要你告訴了我她在哪兒，我就立即放你出去，讓你立即與你的女兒團圓。”
地上的女子身子顫抖著，是氣的，也是痛的，破弱的身子靠在墻壁上喘息著，嗓子內(nèi)發(fā)出的聲音像拉著破風箱一般，半晌后，止了喘息，眼神一冷，這才道：“你給我時間，讓我好好的想一想！”
“好！”
美婦人得到承諾，立刻轉(zhuǎn)身離開臭得令她窒息的密室，秦嬤嬤跟在她的身后，出了秘室，反手將鐵門關(guān)上，又一把大鎖將鐵門鎖上，二人逶迤離去，獨留室內(nèi)人在那心中掙扎不休。
周玖隨著老頭走出了長長的甬道，又轉(zhuǎn)進了一個長長的走廊，長廊兩邊樹木影影綽綽，似暗夜中蟄伏的殺手，又似潛伏在夜色里的妖魔鬼怪。
走過長廊，又走了一段小路，小路的左邊是大大的池塘，水面在暗夜中泛著白光，右邊五百步開外則是紅紅的宮墻，周玖不禁為天堂和地獄的東家叫好，一個賭坊居然開在皇宮腳下，真正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
對于皇上和當權(quán)者來說，這是燈下黑，他們怎么會想到宮墻外竟然開著聞名京城的地下賭坊，而對于來賭坊賺銀子尋求刺激的客人來說，有點事兒他們也不敢鬧。
敢鬧？鬧一下試試看，恐怕這里你剛鬧起，人家御林軍立即將你當作皇宮刺客捉走，你連伸冤的地兒都沒有，還要賭上性命。
周玖突然特別的想見一見天堂和地獄的東家，看看是何許人物也？！
左拐右拐，在周玖感覺自己都快暈了的時候，終于跟著老頭走進了另一座院子，這座院子與前面進門處的院子破敗不同，這里的朱紅大門新的光可照人，門兩邊掛著大大的燈籠。
左邊的燈籠是紅色，上面用毛筆和著金粉寫著金燦燦的“天堂”兩個大字，右邊，是白色的燈籠，白色的燈籠發(fā)著慘淡的光，上面用黑墨筆同樣書寫著“地獄”兩個大字，門楣上貼著一個大大“和”字。
大門推開，一股淡淡的清香撲面而來，是晚開的桂花香，周玖吸了吸鼻子，好像還夾著其他的花香，外面那般嚇人，一進門，這里面是個接地氣的花園，周玖無奈的聳了聳肩，晚上也不怎么看得清，好在她五識提高，眼睛能夜視，否則啥也看不見。
不過，這地方給人的感覺總讓人意外，先是破敗，后是詭異，再是陰深，然后又是震撼……反正讓她今晚的情緒已經(jīng)大起大落好幾回了！
聞著花香走過花園，前面出現(xiàn)一幢院子，那里燈火通明，人影綽綽，有女子歡笑聲，有男子的大笑聲，還有些其他的瑣碎聲音，耳朵靈敏的周玖，甚至是聽到了牌的碰撞聲，開牌的歡呼聲，吆五喝六聲……。
周玖在心中松了口氣，終于到了正地兒。
“公子，是去專房，還是到大堂？”快近院子前時，老者問了周玖一聲。
“專房怎么說？大堂又怎么說？”
“聽公子一說，你平時并不是經(jīng)常出入此場地的人，也罷，我就向你介紹介紹。”
于是老者就向周玖絮絮叨叨的介紹著有關(guān)賭場的規(guī)矩和注意事項，以及她該遵守的規(guī)矩和事項，否則，是要被丟進湖中喂魚的。
老者一說喂魚，周玖腦子便立刻閃現(xiàn)小路邊那在夜色里泛著白光的湖面，也不知道那平靜的湖面下，會有多少人是因為壞了賭場的規(guī)矩被扔進了湖底喂魚蝦的，又會有多少累累白骨長眠在湖底。
到最后，周玖是聽懂了，在大堂內(nèi)賭的，就是不問對手，來人皆可做為賭的對象，而在專房里賭的，則是有專門的對手，這些賭手都是賭場東家請來坐鎮(zhèn)的，賭術(shù)能力高低不等。
來賭場賭專房的人，是需要有些賭術(shù)的，當然，更需要家底雄厚，否同，你是沒有那機會去賭專房的。
“公子，看你對賺銀子的事并不熟悉和精通，小老兒建議你還是先去大堂吧。”
“好。”周玖也不逞能，她謙虛的態(tài)度讓老者滿意的看了她一眼，孺子可教，不是朽木不可雕也。
“老伯，我要勝了幾場，才能有機會見一見你們賭場的東家？”周玖不恥下問。
“見我賭場的東家？年輕人，那是不可能的，有多少人想通過賭坊來認識我們東家，都是徒勞無功而返，我勸公子你一會兒還是認真的對待，賺些銀兩回家好好過日子去吧。”老者基于前面的好感，耐心的對周玖諄諄教誨。
“如果我偏要見呢？”周玖堅持。
老人默默的看了眼周玖，這個年輕人雖謙虛，但還是倔強，于是道：“你需要在大堂內(nèi)連羸十局，一局都不許輸，證明了你有的是運氣和賭術(shù)。”
“這樣就行？”也不難嘛，周玖心想。
“不，這只是第一步。”
呃……果然沒那么簡單！
“那二步呢？”
“第二步，你需要賭贏專房里賭技最差的那位賭坊坐鎮(zhèn)者。然后就接著往下輪流賭，越到后面，坐鎮(zhèn)的人賭技越高。
如果你今天晚上羸了賭坊的十大賭手，那么恭喜你，你可以見到我們賭坊的東家了。”老者說最后一句話時，明顯言不由衷。
“哦，我知道了，謝謝老伯。”周玖點頭，態(tài)度禮貌謙遜。
老者：“……”
有老者帶著，周玖在賭場內(nèi)穿行無阻，進入大堂后，老者與里面的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人不知道說了些什么，還用手指了指周玖，然后老者就離開了。
周玖錦衣華服，賭場中的人皆掃了他一眼，知道又是哪家尋刺激的公子歌來了，都是同道中人，掃了一眼便沒人再關(guān)注她的動靜。
周玖選擇了一處無人注意的角落，雙手抄在身前，大大的廣袖垂下，遮擋住了周玖袖中雙手的動作，周玖用意識把小白從空間里放了出來，抱在袖子里。
“小白，我再向你確認一遍？所有的賭法你都會？你確定你能羸銀子？”周玖不放心的再次跟小白確認。
沒錯，窮瘋了的周玖今晚聽信了小白的話，帶著它來賭場了，準備帶著小白大殺四方，贏，贏，贏……然后就能見到賭坊的東家了。
好好的她要見賭坊的東家干什么？
當然不是因為她知道了賭坊東家是個大美人，還是因為小白告訴她，賭坊的東家經(jīng)營著一個聞名東楚，乃至聞名臨國三國的拍賣場，那拍賣場名為“聚寶閣”，聚寶閣里拍賣的東西，都是至寶，金銀玉石，天材地寶，反正是天上飛的，海中游的，生的，或是地上長的，爬的，只要是寶貝，他們都會拍賣。
周玖當然不是要去買什么寶貝，而是去拍賣空間里的寶貝啊，她現(xiàn)在很窮，好不好？
窮則思變，想要快速來銀子，她就必須要賣寶貝，這是她想了一下午的結(jié)果，也是她把小白拎進空間商量了一下午的結(jié)果。
如果她羸了，見到了賭坊的東家，用今天賭的銀子做為交換的條件，換得一張能經(jīng)常出入聚寶閣拍賣寶貝的銘牌，她以后就不愁沒銀子花了！
“主人，你已經(jīng)問過我一百零一遍了，你能不能對小白我的賭技有點兒信心？想當年，我也曾陪我娘親進賭場逛過一圈的，好不好？！”
逛過一圈？
不是賭過一場？下午它明明不是這樣說的，周玖腳下一個趔趄，腿一軟，差點兒蹲地上去。
罷了，周玖閉閉眼，進都進來了，一會兒看風頭，風頭不好，她輸點銀子就跑路算了，這坑主人的二貨，真是被它坑死了。
“那，等一會我可就就全聽你的，你要是敢讓我輸?shù)眠B褲頭都沒有了，我就敢干脆輸?shù)帽蝗硕缡郑缒_，或是扔去湖中喂魚，你一樣也逃不了，今天這餿主意可是你出的。”周玖黑著臉，咬牙切齒。
“放心吧，主人，我一定會讓你輸?shù)眯姆诜模 毙“自谛渥永锱闹馗霰ＷC。
周玖：“……”
這話怎么聽怎么不順耳，你，你全家才會輸?shù)眯姆诜?br />
小白又被周玖用意識扔進了空間，和小白說好了，它在空間里，她在外面，二人用意識交流，從而達到“狼狽為奸”，悶聲發(fā)大財！
周玖繞著大堂走了一圈，在每一種賭法的桌前都停留了幾分鐘，旁人以為他是看熱鬧，還沒下決心參加哪一種賭法，其實她是在熟悉每一種賭法，省得一會一開始，自己連個點子大小都不識，牌也不知拿倒順。
要是那樣自己還會羸了，那就太搶人眼了，人家會把她當妖孽燒了的，她悶聲發(fā)大財?shù)挠媱澆坏珪轀�會丟了自己的小命。
她不能讓沒爹的小寶又沒了娘親，成了路邊草！
－－－－－－題外話－－－－－－
害小玖的終極大ＢOSS露面了，不過，小玖的娘親還活著，大家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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