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突然沉寂下來，沈歆湉也嚴肅了，她低聲道：“我這么問你別生氣啊，你爸，還有多長時間啊？”

        葉璃往后一仰，靠在沙發上，扶額，微微張開嘴唇：“我不知道，沒人知道，他的病情有專門的劉醫生護理。”

        算計了別人一輩子，到頭來一個可以信任的人都沒有，也算是他的報應了。

        葉璃突然想起，她放假回家，沒有通知家里，結果一進門就聽見了父母吵架的聲音，跑到房間，正好看見父親一巴掌將母親甩在地上，她嚇得當場就哭了。

        事后母親居然告訴她，不要怪她爸，這是大人之間的事情，父女依舊是父女，母女也依舊是母女。

        那個時候她已經不小了，十八歲，甚至因為讀書好跳了級，已經在讀大學二年級了。

        她其實比大多數孩子都懂事，只是這懂事在未來的兩年里被摧殘、利用，生出了徹骨的恨。

        “小璃。”沈歆湉將手放在她的腿上：“你不能心軟，因為葉云不會心軟的，你別忘了當初她們是怎么對你的，所以這事，我覺得不管是出于哪方面的考慮，我覺得你都應該去打聽一下。”

        酒吧經理過來找沈歆湉核對賬單，她走了，葉璃又拿了一塊披薩，塞進嘴里，大口嚼著，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掉下來。

        沒在酒吧呆多久，葉云突然來了一個電話。

        葉璃趕到那個已經很熟悉的醫療會所的時候，劉醫生剛從里面出來。

        “沒什么大事，只是上次手術的后遺癥狀，我會調整用藥方案，太太和兩位小姐不用太擔心了。”

        “上次手術不是很成功嗎？”葉璃問道。

        “是，不過畢竟切掉了三分之一的胃，有一些后遺癥狀也是很正常的。”

        “劉醫生啊。”李紅秋顫顫巍巍地靠近一步，壓低聲音問道：“拜托您老師告訴我，這病，能不能好，不能好的話，還有多長時間啊？”

        葉璃心里一噔，整個人都繃起來了。

        劉醫生依舊從容面帶安慰的笑意：“您寬心，雖說是癌癥，但是手術過后，藥物控制的效果還是不錯的，現在國際上也有很多先進的技術……”

        “我不要聽這些廢話，你趕緊告訴我我爸還能活多久？”葉云突然失控似的大叫起來。

        葉璃扯住她的手臂一把將她甩到一邊：“你瘋了！爸爸還躺在里面呢！”

        “我沒瘋！爸爸比誰都清楚自己的病情，他就是不告訴我們，你還不知道為什么嗎？葉璃，你還在這兒跟我裝，你才是個瘋子！”

        “啪——”李紅秋手氣手落，一巴掌落在葉云臉上：“混賬東西，再給我亂說話看我怎么撕爛你的嘴！”

        這話不僅嚇到了葉云，連葉璃都嚇了一跳，這女人對自己親生的女兒都這么狠，還有什么是她做不出來的。

        收拾完了葉云，李紅秋又馬上展開一張賠笑的臉：“真是不好意思啊，劉醫生，是我沒有教好女兒，我們也是太著急了，雖然你這么說，但是癌癥，哪是這么好治的，我心里都有數。”

        說著說著，淚珠已經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往下滴。

        劉醫生看了這場面，也是十分為難：“太太，各位小姐，都別激動，葉先生他……我會跟進國際上最好的醫療技術，用最好的藥，只要堅持治療，保守說兩三年也是沒有問題的，全球來說，這樣的例子，五年到十年也還是有的。”

        葉云做了個深呼吸，眼珠在眼睛里打了幾個不明所以的轉。

        李紅秋則是掩面又哭又笑，看起來很是激動。

        劉醫生交代完了，趕緊逃離了這個尷尬場面，只留下一句：“你們可以進去看看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心照不宣地決定都先整理好情緒。

        “小璃呀，你也要寬心，你爸爸看重你，你不要讓他失望。”

        這話倒真是恭維得恰到好處，不過……她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恭維自己？聯想到剛才葉云說的話，葉璃突然覺得哪里有點不對勁。

        葉云斜著眼睛瞟她，雙手抱胸不屑一顧。

        兩個小時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

        “怎么突然又發病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好的就一直吐，吐到后面臉色都白了，我本來還以為沒有那么嚴重，沒想到最后竟然嘔血。”

        李紅秋掩面不堪悲哀，葉璃更是聽得背后一陣發涼。

        “進去看看爸吧。”她低聲說。

        進去的時候，葉承宗正掙扎著要坐起來，應該是麻藥剛過，他臉上表情痛苦，行動艱難。

        李紅秋和葉云趕緊擁上去幫忙，葉璃卻是邁不動步子，看著父親這個樣子，她心里萬般情緒上涌，努力控制住眼底打轉的淚，卻是控制不住發抖的手。

        她將手背到后面，這才走上前去。

        葉承宗看見她，瞥了兩眼：“你怎么也來了。”

        這話倒顯得她不該來似的。

        “是我讓云云打了電話給小璃，這么大的事，怎么能瞞著她。”

        李紅秋及時出來打圓場。

        “多大點事。”葉承宗一臉滿不在乎的表情，他是真想把自己的病情隱瞞到底了。

        “行了，公司那邊還有事，云云先回公司吧，不要耽誤了正事，紅秋你回家去，準備晚餐，晚上庭宇還要來呢。”

        說完，看向葉璃：“你沒什么事也走吧。”

        李紅秋和葉云自然是不肯走的。

        “承宗啊，沒什么事比你的身體更重要了，大不了給庭宇打個電話，讓他明天再再過來。”

        “就是，爸，我也不要去公司。”

        “你們看我身體不好了，就處處跟我作對是吧，你們不走，我哪來的清凈，怎么休息，一個個的，只知道聒噪！”

        到這個時候了，葉承宗還是沒有放下秉性，葉璃早就看透了他自以為是的高傲和唯利是圖、視親情為籌碼的做派。

        她也知道，她不走的話，葉云母女是不會走的。

        “這醫院有二十四小時的照看，劉醫生也說了，暫時沒有大礙，也沒什么不能放心的，既然爸不想讓我們打擾，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葉璃掃了葉云母女一眼，又看向父親，他的眼神始終不在她身上。心中哂笑自己，轉身出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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