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諾帶葉璃不知道走了多久，似乎這條路根本就沒有盡頭，察覺到他只是單純發泄，沒有目的地，于是葉璃拉住他，站定。

        “我累了，不想走。”

        說完，又對著劉期道：“你們先去一邊等著。”

        聞言，他默了默，“可是，先生剛剛給您發了消息，要先……”看一看嗎？

        “不用。”

        葉璃打斷道，“我等會兒再看。”

        行吧。

        反正先生也沒再要求時時匯報情況了。

        喬諾沉默地聽她說完，波濤洶涌的眸光卻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月光下，挺立的臉明暗不一。

        “松手。”葉璃瞟了眼被緊緊攥住的手腕。

        他這才驚醒般松開，看到白皙的手腕有明顯的紅痕，愣愣道：“抱歉……”

        葉璃收回手，揉了揉，還不忘調侃道：“沒看出來，力氣挺大的？”

        她背對著月光，臉頰鍍上一層銀邊，微微柔和。喬諾看著她有一瞬間恍惚，因為蘭瑟帶來的負面情緒微緩一二，但還是感覺心臟某處已經窒息。

        葉璃想到今晚的鬧劇，嘆了口氣，“有什么話，說出來可能會好受點。”

        “璃。”

        青年頎長的身體微微蜷縮，甚至側過身，不敢讓人看他此刻的表情，“姐姐因為救我而死。”

        這個姐姐很明顯不會是克蘭斯，去世了……難道是蘭瑟的妹妹？

        她輕輕“嗯”了聲，沒有主動問下去。

        喬諾閉上眼，感受到顫抖的身體，聽見自己用冷沉的聲音道：“所以明知蘭瑟的話很過分，我卻連一句維護母親的話都說不出來！”

        “我是不是很沒用？”

        葉璃看著他孩子般茫然的表情，心疼起來，沉聲道：“不，雖然我并不了解之前的事情，但我相信我認識的喬諾不會是那么軟弱的人。”

        聞言，喬諾苦笑道：“可我是真的無能啊……”

        “我的舅舅曾喜歡上了一個女孩兒，她叫溫雅·蘭斯，是蘭瑟的親生妹妹。”

        她靜靜聆聽著。

        “從小，我和姐姐青梅竹馬，我拿她當親姐姐。”

        那個溫柔的女孩兒，被時間永遠定格，記憶中她常常會笑著問他：“小喬諾，累了嗎？今天又想玩兒什么呢。”從不在意自己的冷淡，對比起天性冷淡的親人，在溫雅身上，喬諾甚至第一次才真切感受到所謂的“親情”有多溫暖。

        “十二年前，母親的生日宴會上，我被綁架了，溫雅姐姐為了保護我也被迫卷了進來。”他眼中流露出深沉的恨意，“那個惡劣的歹徒，不，特爾克的仇家，告訴舅舅我們中只能選擇一個人……”

        “為什么死的不是我？！”

        那樣溫柔的女孩兒，因為他，死在了最好的年華！

        葉璃沉默地握住他的手，希望能帶給他微弱的力量，遠處的劉期看得一臉頭疼，好端端的，怎么就牽上手了？還是自家夫人主動的！

        喬諾哽咽了聲音，“我后來才知道，是母親跪著去求舅舅……！那個永遠驕傲如斯的母親，為了我居然能舍棄驕傲至此……我是多么無能！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只能牽連他人！”

        因此，母親對舅舅充滿了愧疚，這么多年也干起了自己曾不屑一顧的“丘比特”，可惜舅舅再也不會對旁人動心了。

        他還記得得知真相的自己，對著舅舅聲嘶力竭：“你為什么要救我！為什么死的不是我！”

        痛恨自己的無能，卻更覺得這樣的自己不配站在高處，所以渾渾噩噩，紈绔至今。也是從那時候起，自己和家人一般冷淡的性格發生了改變，他變得愛笑，溫暖。

        和溫雅姐姐一樣。

        只是，再怎么變，也比不上她發自內心的溫暖。

        葉璃知道這是個死結，輕易想不開，就像當初的自己，于是只能道：“喬諾，那不是你的錯。”

        “我無法憎恨我的母親，更沒有資格，但我卻卑劣地將所有負面情緒發泄在作出決定的舅舅身上。”喬諾慘然一笑，碧藍的雙眸蒙上一層死灰，“對蘭瑟，最開始我們都是愧疚的。”

        “只是，他居然利用溫雅姐姐的死來向我們換得利益……”

        這無可厚非，他們愿意補償，但一年一年又一年，蘭瑟索求無度，直到他們親手養出能和自己對壘的對手時才幡然醒悟，他根本不在意溫雅姐姐的死活！但想起母親當時平靜的臉龐……

        或許，她早就知道。

        漸漸的，他們開始變成今天你死我活的局面。

        喬諾未盡的話，結合今晚的事，葉璃微微思索便明白了。

        簡短，并不復雜，甚至毫無看點的故事下面是鮮血淋漓，遍體鱗傷。

        “喬諾，我不懂得怎么安慰人。”

        她低沉著聲音，如醇厚的佳釀，“苦難并不是只有你經歷過。”

        “我的信仰曾經也崩塌過，那時候的我一度認為人間就是地獄，幾乎無法支撐下去，我現在的頭疼也是因為當初的傷害。”

        話落，喬諾一愣，“你怎么會……”

        葉璃淡淡一笑，“我的母親在臨終時才幡然醒悟，父親并不愛她，之后，家業被掠奪，甚至比我還大的姐姐和繼母直接出現在家里……我憎恨他們，卻也極度糾結地愛著那個所謂的父親，直到他臨終前，用自己的死威脅我的丈夫善待她的妻女未遂，我才知道我并不是他的親生女兒。”

        “可笑嗎？”

        她眸光冷淡，似乎說的不是自己的事情，頓了頓，在喬諾震驚的眼神下，繼續道：“我的朋友，沈歆湉，你知道的，說來那次回國多虧了你，我好像還沒道謝？”

        “她和你一樣是個紈绔子弟，胸無大志……這不是貶義，我只是想說，她是真的從小無憂無慮，活得真實又肆意，我很羨慕她。”

        “但前段時間噩耗接連傳來，父親出軌，吸度，被陷害，各種事情層出不窮，甚至連她的丈夫當初接近她也是因為她長得像自己的姐姐，”葉璃抿了抿唇，“可你知道真兇是誰嗎？”

        喬諾的思緒不自覺被帶著走，想起自己關注的新聞，雖然沒有確切的定論，但他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猜測。

        “沈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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