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業在客廳的高腳茶幾上攤開。

秦眠星的心情有些復雜。

眼下雖然不是他想象中最糟糕的情況，可現在這一切不是回到原點——

這不是又給了晏哥能夠“羞辱”他的機會嗎？！

注意到少年的注意力不在這里，晏懷殊輕輕點了點玻璃桌面。

“仔細聽。”

男人的指節修長分明，無論握起還是舒展，均是好看的模樣。

但這里都是男人，秦眠星自然沒有欣賞的心情——再則，他自己生得也絲毫不遜于對方，司空見慣的東西，自是沒必要多加留意。

秦眠星……秦眠星的心緒更復雜了。

這是他認不認真聽的問題嗎？

這分明是對方能不能講明白的問題啊！

星星是個善良的孩子，起初秦朝月、晏懷殊挨個跟他講過題，他沒聽懂，當時還懷疑是自己的問題。

都后面換了沈聞嶼，又有前后兩位老師出現……

他一點問題都沒有！

是這倆，硬要用非正常的方式來教他！

他姐姐是向來不耐煩這些，好不容易鼓起愛心試了一次，發現姐弟倆都挺不適應的，就知難而退了。

秦眠星也理解。

反倒是晏哥，還不死心，還要來……

秦眠星正是想讓對方有點B數，趕緊勸退了這尊大佛吧！

看來，他有必要再忍辱負重一次。

少年亦然是破釜沉舟，抱著視死如歸的態度硬著頭皮而上。

“來吧。”

晏懷殊：“小野對我好像很沒有信心啊。”

秦眠星：“……”

你自己是怎么樣的，難道你心里就沒有逼數嗎？

秦眠星忍了忍，到底是忍住了。

秦眠星的天賦其實不差。

不說是最頂級的那批吧，但至少是自己多努努力，也能擦邊考上最好的那幾個學校。

低空飛過的那種。

但即便少年天賦再好，這寥寥幾天時間，其中不乏還在工作呢，這學習進度整體也快不到哪里去。

只能是比前面稍難一點，但整體還是在一個水平面上，難度沒有太多的拔高，所以對晏哥的二次講課他實際沒抱多少希望。

出乎秦眠星意料的——

晏哥這次似乎真不是為“羞辱”他而來，而是將一個個秦眠星遇到的問題能夠講得很清楚。

前頭秦眠星都做好準備要擺了，看一見對方真的有實力，他也認真了起來。

少年好似一塊海綿，正積極吸取著他一路所見到的知識。

哪怕是任何一點都不放過。

因為先前他已經錯過了很多很多，他的時間比之一般人來得更為緊迫……

這次，晏懷殊也照顧到了秦眠星的汲取能力，時快時慢地配合著少年的節奏。

等好不容易課堂休息了一會，秦眠星也將剛剛的知識點都吸納完。

少年抬頭，眼里透著點湛亮，這次是因為驚異。

“晏哥，你是真的會啊？！”

“不然你以為是什么？”

剛剛證明了自己的晏懷殊，態度顯得頗為淡定——至少看起來是如此。

秦眠星福至心靈：“晏哥，你學那么多，你難道是要……”

兩人本來就是輔導功課的關系，離得不遠。

秦眠星這會抬頭，對方正好同時頂頭看過來。

少年能看到男人的眼底躍動著一點漆黑之外的情緒。

但始終不如他姐秦朝月在面對這位時，看得清晰。

“你難道是要考教資啊？”

晏懷殊：“……”

秦眠星的邏輯思維能力一點問題都沒有，就是跟實際答案差了十萬八千里，就跟他姐一樣。

“猜得很好，下次不準再猜了。”

秦眠星是一個很會將心比心的人。

他自己身上發生的許多的事情不好跟別人說，現在換到晏懷殊的身上，少年亦是默默地，不會過問許多。

但。

這算是對方在關心他的學業，也算是幫到了一些忙。

——也可能是晏哥僅僅想證明自己……這點就不要提了。

“謝謝。”秦眠星說，“不過你真的很厲害，才那么幾天的時間就……”

晏懷殊語氣淡淡：“也不是多難的事情，認真點去做總是會做到。”

輪到秦眠星的沉默了。

少年的神色一下子變得有些不明。

“別說我姐的壞話。”

“……”

晏懷殊也沉默了。

對哦。

秦朝月哪哪都好，就是在教育弟弟這件事情上，一鍵選擇了外包。

“還有——”

秦眠星又道：“沈哥知道了會難過的。”

上次的輔導課沈哥也參與了，三人里就沈聞嶼的效果最好。

而看對方那個模樣，顯然沒有享受過他小叔這般的輔導教育。

“不會。”晏懷殊說，“他會逃得遠遠的。”

星星抬頭又看了男人一眼。

晏懷殊將話題岔開：“繼續？”

秦眠星點點頭。

他的功課是新老師特別為其量身定制的。

大部分都是為假期結束后能夠入學高中做準備，還有一些則是看秦眠星的天資不錯，別浪費了，算是興趣拓展題。

這頁布置的最后兩道都很有難度，特別是最后一道，晏懷殊講了三次秦眠星才終于完全搞懂。

又溫故了一下，這堂課才算是徹底結束。

秦眠星抬頭看看男人。

他覺得晏哥跟自己姐姐的智商估計差不多，姐姐應該是要更厲害一點——一分親，一分強。

少年都可以想象，剛剛如果是自己姐姐的話……

估計又是戳著自己的腦袋：“你這都不會啊？”

也不是那種看不起、鄙視的神色，就是天才對普通人的迷惑、不解。

好吧。

似乎更扎心了。

可對面這人居然都好脾氣得教了下來，挺……不可思議的。

少年照樣禮貌地道了謝，他再看看男人的臉。

“總感覺……你人設崩了？”

晏懷殊亦在看他，眸色似乎稍稍顯得有點深：“我應該是什么人設？”

“比較酷的那種，跟沈哥形成明顯對比，現在看起來，好像是……賢妻良母？”

秦眠星思考著回答，但直到最后四個字出口，少年才又意識到自己的失言。

他連忙便要彌補，可眼神瞥去，又見男人很輕松的姿態。

——所謂的失言，便是他當時已然處在一個很放松的環境下，腦子不再處在深思熟慮的狀態，而是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這亦是敞開心扉的第一道表現。

“你真那么覺得？”晏懷殊問。

“不……”

秦眠星搖著頭，這才說出一個字呢，就見對面晏懷殊桃花眼彎了彎，似乎心情極好的模樣。

“我會繼續保持的。”

“……………………”沉默了良久、無話可說的星星。

“嗯，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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