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

醫務室里，白云軒還在繼續做法。

以他目前的水平，其實只夠自保的。

這樣來幫助別人，特別是幫助情況比他自身還要糟糕許多的白貞羽，多少是有點勉強了。

但，好在那道黃符非常給力。

它總能在白云軒即將失控的時候，力挽狂瀾，讓白云軒的做法能夠繼續順利地進行下去。

白云軒累得滿頭大汗。

他感覺自己兩個腎都被掏空，雙腿都在打顫。

但，奇怪的就是，腦袋卻越來越靈光了！

他的身體很疲憊，靈魂卻像是得到了凈化，神清氣爽。

以前師父教給他的那些晦澀難懂的知識，一瞬間就一通百通了！

這種玄妙的體驗，還是白云軒人生第一次體驗，他感覺可得勁了。

然而……

躺在床上的白貞羽，狀態可就太不好了。

做法一開始，她就突然陷入了沉睡的狀態，身體時不時地顫抖，掙扎著想要離開這張床榻。

要不是小五和小七反應快，力氣也大，還真制服不了她。

此時的白貞羽，感覺自己的靈魂已經脫離了肉體，來到了一個廣闊又黑暗的通道里。

她在這里孤身一人，漫無目的地往前走。

走著走著，她的前方就出現了許多的岔路。

每一條岔路的盡頭，都有一個光點。

白貞羽茫然地選擇了一條岔路，繼續前進。

等到她走近岔路盡頭的光點，腦海中便會無端出現許多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那些記憶十分清晰，就像是她親身經歷過那樣。

比如說，現在涌入她腦海中的記憶，便是她來到京都之后，一直堅定不移地跟著陸續，聽從他的一切安排。

他們倆大學一畢業就結了婚，她很快懷孕，生下一個女兒。

陸續抱著他們的孩子，臉上帶著笑容，但他的笑容多少有點勉強。

“咱們女兒真可愛，笑起來真像我！不過，咱們家大業大的，只有一個女兒的話，我怕她守不住啊，咱們還是盡快給她添個弟弟吧。”

“我們認識的那幾個朋友，誰家沒兒子呢？”

“有個兒子，家里也要熱鬧些嘛。”

記憶里，自己完全察覺不到陸續笑容的勉強，言語間的暗示。

自己竟然十分愧疚地對他道歉，說自己一定會努力，給他生個兒子。

過了不到一年的時間，記憶里的自己再一次懷孕生子。

還是女兒。

“我朋友家的兒子，今天認我當干爹了！”

“那小子真是可愛啊。”

“唉，我們什么時候有個可愛的兒子，就好了。”

“別誤會啊，其實我不在乎是兒是女的，咱們女兒也很可愛嘛，哈哈！”

陸續還是笑得很勉強。

至于這個記憶里的自己，愧疚得抬不起頭來，好像成為了全世界的罪人。

接下來的幾年里，這個自己好像喪失了所有的人生目標，只剩下了生孩子這一件事情。

因為生不出兒子，所以默認丈夫早出晚歸，甚至夜不歸宿。

因為生不出兒子，所以要把自己擺在家庭最低的位置，從早到晚地忙碌，以此顯得自己很有價值。

因為生不出兒子，所以總是擔心自己會突然被一腳踹開，聞到丈夫衣服上的陌生味道，會神經質地痛哭流涕，徹夜難眠。

白貞羽感受著這涌入腦海的刺痛記憶，忍不住抱頭蹲下，失聲痛哭。

她全身上下每一顆細胞，都在抗拒這種人生。

“不！不是的……這不是我的人生！我不會過這樣的人生！我才不要過這樣的人生！”

她發瘋一般地往回跑，重新跑到岔路口，再一次做選擇。

這一次，她果然又獲得了不一樣的陌生記憶。

記憶里的自己，年幼時便被偶然來到山區小鎮上的江家夫婦收養，跟著他們脫離了那個貧窮的山村，更早地來到了京都這個繁華熱鬧的大都市。

她見到了跟自己一樣年幼的江檸。

她看到這個漂亮的千金大小姐的一瞬間，就深深地被她吸引，忍不住萌生出了跟對方永遠在一起的心思。

可是，江檸并不喜歡她這個臟兮兮的不速之客。

“爸，媽，我不要什么妹妹，你們把她送走！這個家里只能有我一個江家大小姐，不可以有第二個。”

記憶里的自己，被江檸一把推倒在地。

江檸那嫌棄的眼神，深深地傷害了幼小的心靈。

好在，江家父母人很不錯。

他們并沒有把她送走，而是讓她在江家住下，接受跟江檸一樣的教育，過著跟江檸差不多的生活。

江檸從小到大都在欺負這個自己。

但，她越是欺負自己，自己就越是想要跟她在一起，甚至忍不住生出了一些罪惡的念頭，做了一些罪惡的事情。

到最后，她們倆兩敗俱傷。

江檸親手把她送進了監獄，而江檸也永遠失去了她的雙腿，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愛情……

“不，不要，我不要這樣！”

這樣的人生，同樣是白貞羽無法接受的。

“我怎么可能去傷害江家的爸爸、媽媽，又怎么會親手砸斷江檸的雙腿！我是惡魔嗎？我不，不是……我才不是！”

可是，自己真的不是嗎？

被迫接受這份刺痛萬分的記憶時，白貞羽就好像真的過完了這樣的一生。

她驚恐地發現，自己是能夠與對方感同身受的。

那些惡劣的事情，在某個契機之下，她真的很有可能做出來……她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善良，那么柔弱。

她的內心里，其實一直都有罪惡的種子。

“不，不要，我不要！不……不，不！”

……

現實里。

小七和小五都快要壓不住瘋狂掙扎的白貞羽了。

這特么哪里是人能有的力氣？

她們都忍不住懷疑，白小姐是不是真的被臟東西附身了，這力氣太可怕了。

“白云軒，你還要多久！”

白云軒擦了擦額頭的冷汗：“你們再堅持一下，至少還要五分鐘。”

他在拼命地畫符。

房間的地板上，桌子上，椅子上，甚至是床沿邊上，都被他畫滿了符咒。

那道黃符的燒焦痕跡，又深了很多。

房間里，氣氛壓抑得能讓人窒息。

白云軒像是被人從水里撈出來的一樣，渾身濕透，連發絲都被汗水黏在了一起。

他咬牙切齒，大喊一聲：

“他娘的，為了我的子孫后代，我白云軒今天拼到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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