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剛蒙蒙亮，喬兮月輕手輕腳地起身穿衣服，腦袋里思索著早飯準備什么，推開吱吱呀呀作響的柴門，迎面撲來濕潤潤的霧氣，冰冰涼。

　　她低頭微微攏了下外套的領口，吸了吸鼻子，再一抬眸，敏銳地發現柴門縫隙處似乎有道人影在浮動，不時發出窸窸窣窣的響聲。

　　喬兮月眉頭一緊，當下決斷，瞇了瞇眼，不動聲色地抄起手邊的長棍，踮起腳尖悄摸靠近，一只手拽住門把手往外拉的同時，另外一只也沒閑著，高高舉起，狠狠往下落，電光火石之間，她忽得與大汗淋漓的李翠紅猝不及防四目相對，急忙往回收手，盡管已經最大可能的反應了，但棍子還是停留在李翠紅肩膀上約莫三四厘米的位置。

　　就很尷尬！

　　“媽！怎么是你？”喬兮月瞳孔瞪大似銅鈴，愣怔了兩三秒才反應過來，做賊心虛得連忙將棍子往身后藏，吞了吞口水，迅速換上厚臉皮模樣，仿若剛剛什么都沒發生過，臉不紅心不跳得坦然問，“咋這么早就回來了？你這得天不亮就出發吧？”

　　李翠紅沒功夫跟她多計較差點被打的事情，抹了抹額頭的汗水，有氣無力地指了指兩米之外被裹得嚴嚴實實的謝嘉月，粗喘道：“來弟，趕緊先把你二姨弄進去，我沒力氣了！”

　　“哦哦哦哦，好的，好的！”喬兮月瞧見謝嘉月臉色不太好，暗忖里面怕又是出現了什么新變故，三兩步邁過去，小心翼翼地將人公主抱起來，邊往里走邊問，“媽，這，抱去哪兒啊？”

　　“你爹呢？平常這個時候不早起來掃院子了嗎？怎么沒見著人？”李翠紅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緊跟在她身后，猶疑幾瞬，抿了抿唇說，“送去我睡的房間，等會兒你先在外頭等著，我把床上的東西換了以后，你再抱人進來！”

　　喬兮月點點頭，待里面收拾好，將精神不濟的謝嘉月安頓好以后，她才開口道：“媽，那個………小弟昨兒受涼發熱了，爹守了一夜，估計這會子還在睡呢！”

　　“什么？順順病了？”李翠紅臉色突變，腳下生風般，急匆匆往外沖，“怪不得眼皮一直跳，我就知道要出事…………”

　　床上的謝嘉月暈暈乎乎重新昏睡過去，喬兮月替她揶了揶被角后，輕輕掩上門往外走去。

　　她腦袋里一直專注著思考其他的事情，也就沒有注意到在她關門的瞬間，謝嘉月如小獸般哽咽流淚的模樣！

　　“來弟啊，你小弟病了，等會兒多做個蒸雞蛋哈！”李翠紅手里拿著才從菜園里拔出來的大蔥和生姜，邊往廚房里走邊吩咐說。

　　喬兮月頓了頓手，抬眸，聳聳肩，無辜道：“李媽媽，不行哦！”

　　“為啥？”她滿頭霧水，很快又自以為地找到答案，擺擺手，無奈解釋，“我沒說只給他一個人吃，你就是做了你們幾個的份，我還能罵你不成？行了，趕緊的吧！”

　　“不是，是家里一個雞蛋都沒了！”喬兮月也是打開柜門拿豬油時發現的，昨天千叮囑萬叮囑，最后喬順順還是偷摸把那一小叵羅雞蛋，全給好朋友拿去了！

　　李翠紅不信，扒著柜子東瞄瞄，西看看，急促道：“怎么可能，我走的時候留得是夠的啊？總不會是招了老鼠吧？”

　　“這個事有機會我再給你詳細解釋！”喬兮月扯了扯她的衣袖，湊近過去，壓低聲音問，“媽，到底咋回事？前幾天不還好好的嗎？怎么突然把二姨帶回來了？而且，我瞧著她像是受了什么打擊似得？”

　　“哎，不說這個還好，一提起，我腦袋都是痛的！”李翠紅的嗓音里充滿疲憊，“也不知道是不是感應到家里出事了，昨晚上我翻過來，翻過去，愣是睡不著。好不容易熬到公雞打鳴，我再也躺不住，趕緊起來收拾收拾，等著能見著路了，就動身回來！出去上廁所那一會兒功夫，李家的主屋，就是外頭堆了高高一堆柴火那間小房子里，竟然點了煤油燈，還有說話聲音！我當時純純是好奇，就過去聽了一耳朵，誰能想到，李家四口人全在那里頭！”

　　見她越說越氣，頭頂燃燒著熊熊烈火，仿佛要吃人一般，喬兮月抿了抿唇，大膽猜測，“他們狗急跳墻，想反悔？”

　　“老話都說“姜還是老的辣”，先前那老太太一直沒出面，我一直想著是不是覺著兒女做了不光彩的缺德事，面上無光，這才沒好意思出面，結果，她才是那個心腸最狠毒的爛貨！”李翠紅咬牙切齒。

　　喬兮月眉心一跳，果然，先前的感覺沒有錯，一直躲在后頭沒出面的老太太才是最后的操盤手，她撫了撫李翠紅的后背，順著話接下去，“她是不是讓李家人把交錢離婚時間往后拖，無論咱們這邊怎么催促，就是打定主意厚臉皮躲？而且，因為這個事情，可能該吵了起來，對不？”

　　“你咋都猜中了？”李翠紅瞠目結舌。

　　喬兮月無法告訴她，在幾十年后，離婚已經不再成為眾人矚目，甚至受到批判嘲諷的稀罕事情，它只是現代人生活中一件極為常見且普通的日常，并且在相互拉扯之間，渣男常用套路就是拖延再拖延，然后利用時間差，轉移財產！

　　面對追問，她還是沿用老套路回答，“你要是多去村口，跟那群老頭老太太們拉家長，稀奇古怪的事情聽多了，自然也就能猜到了！”

　　“真是流年不利！”喬兮月長嘆口氣，手上一邊按壓著面糊，一邊狀似不經意問，“小舅舅受傷了的事情，你應當聽我地方說了吧？心里怎么考慮的？”

　　“嗯！”李翠紅點點頭，滿臉愁容，“等會兒吃完飯，我過去走一趟，看看什么情況！”

　　話才出口，喬兮月腦袋里已經浮現出李翠紅一人被迫攬過所有李鴻炎的照顧事宜，她沒有選擇直接辯駁，也沒有痛罵，因為她清楚知道李翠紅嘴上數次說著做普通親戚，但李鴻炎畢竟是她一手帶大，哪怕人家并不是真心實意把她當作自己人，但她始終都顧念著當年的情誼。

　　況且，這種受傷看望的事情，于情于理，都不好阻攔。

　　作為局外人，大家站在上帝視角，都能輕而易舉地說出最合理的答案，但局中人不行，他們有血有肉，被感情所羈絆，所束縛，可能會吃虧，會受傷，但一定是當時最遵從內心的選擇！

　　喬兮月只能設法轉移她的注意力，誠懇問：“媽，你有想過以后的事情嗎？怎么安頓好二姨？離婚分開以后，二姨是單獨立一戶，還是回謝家？她手里拿到那么一大筆錢，謝家和李家肯善罷甘休嗎？”

　　“這…………”李翠紅之前從未想過這些，她覺著離婚了，總能生活下去，如今聽閨女這么一問，愣愣怔怔著陷入迷茫。

　　“那你覺著呢？”

　　喬兮月緩緩呼出口氣，“若是我，攪和進如此多是是非非之中，手里有錢，到哪里都能活下去，不如及時抽身離開，等過幾年，風平浪靜以后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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