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們白天都沒怎么吃東西？”喬大姐心疼問，手也沒閑著，往那邊推了推唯一的一盤菜，“剛從缸里取出的酸菜，我還特意加了點香油，多吃點！”

　　“可給餓死了！”喬兮月輕嗅幾口，果然聞到了那股獨特的香氣，夾了幾筷子后，顧不上吃飯禮儀，吃的狼吞虎咽。

　　喬三妹偷偷瞄了好幾眼對面一直沒說話的喬守義和李翠紅，停下手里的銀針，輕輕碰了碰她的胳膊肘，悄聲問：“不是，什么情況啊？不是過去看二姨嗎？怎么回來成這樣了？”

　　“一言………難盡，現在……沒嘴說呢！”喬兮月含糊不清地說。

　　喬三妹也后知后覺意識到現在可能不太合適，遂收住音，挑了挑眉，暗戳戳地觀察著眾人的臉色，沒再繼續(xù)追問。

　　“哎，對了，沈蓉呢？怎么沒見著她？”一碗糊糊下肚，整個胃部被食物填充地七八分飽，喬兮月這才開始關注別的事情，慵懶問。

　　喬大姐聞言，下意識地往柴門口看了眼，半黑不黑的夜色籠罩整片大地，入眼得除了半掩著的門外，空蕩蕩地再無其他。堂屋的雙門開著，不時沁入些從門前，屋后，山林間席卷而來的夜風，吹得樹葉們沙沙作響，也卷得衣簾飛揚。

　　“吃完晚飯，大隊長就把她喊過去了，說是要趕進度，可能明天早上才能回來，也可能會更晚！讓我們睡時不用等她，直接鎖門就行！”喬大姐說著，撥了撥不斷凌空飛舞的碎發(fā)。

　　也就是那一瞬，喬兮月不經意間捕捉到她眉宇間的一抹哀傷，確實，那件事情以后，喬大姐就像又恢復成老實膽小的模樣，沉默地縮回到了她的保護殼里，小心而安靜地舔舐著自己的傷口，就好像只是做了一場虛無縹緲的夢，夢里的她大放異彩，為了想要的東西，認認真真努力過了，也抗爭過了，最后又在清醒看透一切，從孤獨中醒來，黯然退場！

　　她還在惦記儲和光嗎？喬兮月下意識覺著不會，可能曾經在某個時刻真真切切的動心過，卻也明明白白懂得那份悸動與懵懂就像握在手心的沙，哪怕每次只掉落一粒，終有一天還是會全部消失殆盡！那個普通的男人會成為大姐心里的白月光嗎？她不知道，但她能肯定，無論再過多少年，他都始終會留下一塊小小得痕跡，隨著年齡的增長，而歷久彌新！

　　“二妹，明天陪我去一個地方，好不好？”喬大姐臉面朝著墻體，整個身體縮成一團呈蝦狀，聲音如蚊般再細一點幾乎不可聞。

　　喬兮月正擺弄著枕頭，也沒多想，下意識接話，“行，什么時候？去哪兒？”

　　“儲和光明天訂婚，我想去……看看！”喬大姐的聲音很輕，輕到喬兮月完全分辨不出她如今是什么情緒。

　　喬兮月盯著她的后腦勺看了好一會兒，也說不出內心是何感受，似是愧疚，又似是難過。她想如果是喬三妹現在如果在，肯定已經直接破口大罵渣男了，要是沈蓉，估計會邊罵邊分析。

　　“二妹，你知道他和誰訂婚嗎？就是之前那個姑娘，楊絲絲！我聽到消息時，原也以為自己會難過，說不定還會哭，可真知道以后，心里卻好像什么痛苦都沒有，反而覺著，“果然是這樣，他們站一起，其實還挺登對的”。喬大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黑夜的遮掩下，慢慢翻轉著身子，兩眼盯著屋頂上的一層擋灰竹編，像講別人的故事一般，云淡風輕。

　　喬兮月很好地充當著一個聽眾的角色，喬大姐雙手扁在枕頭下面，講著講著忽得自嘲起來，“二妹，你說我是不是挺壞的？曾經，是我跟他說我想嫁給他，讓他一定要娶我，后來他真的登門了，率先放棄得又是………我……”

　　“你干脆放手的前提是他的不真誠！”喬兮月往那邊滾了滾，從背后輕輕拍打著她的后背安慰，“男孩子比女孩子天生就要急功近利一些，也更理智一些！當他真的特別特別渴求一樣東西時，他一定會很主動，甚至是使用各種方式以促成目的！”

　　“最開始就沒有凝聚力的婚姻，與其走到一半分道揚鑣，還不如從未繼續(xù)過！”

　　“好好睡一覺，什么都不要想了，明天早上醒來，太陽會照常升起，村里人們仍是該吃飯就吃飯，該上工就上工，村口的爺爺奶奶們會每天坐在皂莢樹下說著家長里短………不過就是與沒有緣分的人，徹底說再見，生活照樣會繼續(xù)，而將來真正陪你終老的人相比于昨天，又距離更近了些…………”

　　絮絮叨叨的話語中，喬大姐流著淚，沉沉睡去。

　　喬兮月癱倒在床上，卻是久久都沒有半分睡意。習以為常的小屋突然化身血盆大口，徑直將人吞沒，喉嚨難以換氣，仿佛被遏住呼吸一般，壓抑得喘息不過來。

　　她幾乎是以一種連滾帶爬得狼狽姿勢奪門而出，待推開門的那刻，自由與呼吸再次恢復正常，也同時看到了躲在門檻外的喬三妹，雙臂環(huán)膝抱著，神情似乎同樣不是太好。

　　“怎么沒進去？”喬兮月并排坐在她旁邊，失神望著空中的月亮，喃喃問。

　　喬三妹沒正面回答，淡淡扯了扯嘴角，僵硬笑了笑，“你不也出來了！”

　　她也不在意喬兮月有沒有聽，自顧自說，“二姐，我原先覺著自己做的挺對的，儲和光那么一個人，還有那么一大家子不講理的人，誰要腦子不清醒跳進去，得吃一輩子苦！也正是這么想著，我拆開大姐跟他時，毫無顧忌，甚至理直氣壯！”

　　突然，喬三妹頓了頓，沙啞的嗓音里面含著些不易察覺的后悔與難過，“可直到剛剛，聽著大姐壓抑的哭聲，我突然意識到自己似乎沒有考慮過大姐的感受，她是第一次真真實實的喜歡一個人，將對方當作光，當作救贖，而我卻打著為她好的旗號，沒問她痛不痛，直接剝離掉那份情感！”

　　“是啊，挺殘忍的！以那樣一種慘烈而痛苦的方式認識愛情，又從灰燼里成長，我們………都有錯！”喬兮月落寞贊同感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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