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你和翠湖過來了，李翠紅呢？她怎么不來？是不是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后，故意不來的？哼～我就知道她是個白眼狼，養不熟………”張萍虛弱躺在床上，渾濁的眼珠緊緊追隨著忙忙碌碌的李翠明，陰陽怪氣地絮絮叨叨埋怨個不停。

　　李翠明當晚回家后，越想越不放心，天剛微亮的模樣就穿起衣服動身往娘家走，路過三姐李翠湖家門口時，被外出的三姐夫恰好碰上，最后就變成姐倆結伴一起回了。

　　“娘，你能消停會兒嗎？一大早，我跟三姐兩個忙得跟陀螺似得，來回打轉兒，收拾床鋪，洗床單，喂藥，洗衣服，挑水，做飯…………直到現在都還沒休息過。”她心也累，身也累，伸手揉了揉僵硬發疼的老腰，斜倚靠在長柜邊上，疲倦地長嘆口氣，“娘，算我求你了，行嗎？真的，別再鬧了！你都這么大歲數了，好好享受晚年不好嗎？我們幾個里面有人干不就好了嗎？怎么就非得是大姐？弟妹已經被你攪活得回娘家了，難道你還想把大姐僅剩的那一點字情分也消耗盡嗎？”

　　“混賬！你們一個個得都覺著我老了，干不動了，需要你們養了，現在都嫌棄我是個負擔，是吧？當年我就不同意鴻炎娶那個賤丫頭過門，你們幾個非說好，結果呢？不孝順婆婆，跟自己男人吵嘴動手，動不動回娘家………都是你們幾個當姐姐的不帶好頭，如今出了事，倒會一個個全說是我的問題………”張萍氣得嘴角歪斜，還不忘罵罵咧咧。

　　李翠明聽得心煩意亂，“娘，我不是那個意思……”

　　“不是什么不是？你打小就親近李翠紅，她說什么你都應，我說什么你就會頂嘴，你有真心把我當成你親娘嗎？她李翠紅姐妹當年兩條命都是我救的，現在讓她過來照顧照顧小弟，有問題嗎？你天天護著她，防著我，我才是你親娘，我才是真正對你好的人，真碰到事情了，你看她李翠紅會不會對你好………”張萍咄咄逼人，胸口起伏，喘息得厲害。

　　在大姐李翠紅還有過度插手小弟李鴻炎的事情，張萍幾乎是像只渾身長了刺的刺猬，旁人稍有靠近，都會立馬被扎的鮮血淋漓，李翠明見她那不停咒罵憎惡的模樣，也心知說不通，自嘲地笑了笑，彎下腰抱著滿滿一木盆臟衣服臟床單往外走。

　　“娘，我說的你也聽不進去，就不待眼前，惹你厭煩了！”她端著木盆的手緊了緊，匆匆丟下句話，幾乎是奪門而出。身后的張萍的哭嚎咒罵還未聽，聲聲如豺狼惡犬，聽得她頭皮發麻，腳下的動作更快幾分。

　　“怎么了？怎么了？娘怎么？”三姐李翠湖正在外邊的廚房做飯，聽到動靜，只以為是出了什么事情，水瓢跟鍋鏟都沒來得及放下。

　　李翠明揉了揉發疼的眉角，情緒不高，悶聲說：“沒什么，因為一點事情，爭執了兩句罷了！”

　　“哎～你也是，她如今身體不舒服，自然憋著火，你又何苦非要………”李翠湖說著說著，似是想到什么，態度突然軟和下來，無奈嘆口氣，“算了，衣服先別急著洗了，等會吃完飯我給你幫忙！”

　　李翠明伸手抓住李翠湖的手腕，直直盯著她，鄭重說：“三姐，真的不能再讓娘這么胡鬧下去了，否則不單小弟的家得散，就是大姐那兒，姊妹之間都得生嫌隙！”

　　“怎么會呢？四妹，你………”李翠湖嘴角僵了僵，又瞬間恢復原狀，笑著說。

　　“三姐，你還要繼續自欺欺人下去嘛！”李翠明眸里散發出絲絲寒意，“你從小就會算計，不讓別人占你一點便宜，就連娘跟小弟在你那兒都沒討著點半分好！我不信你看不出來大姐一家比起先前要生分不少，你，我，還有小弟都是大姐一手帶大的，說是長姐，實則是半個媽，換做是以往，大姐就算昨兒滕不開手，但今兒早上定是第一個來！可現在呢？你真的要為了自己的那點利益，不要姐妹了嘛？”

　　李翠湖臉色白了白，嘴上卻仍倔強著，“你也說了，我們是自幼的情分，從前是這樣，往后怎么沒了情分？”

　　“因為喬家已經不是大姐，大姐夫在當家，真正能做決定的人是來弟！”早上的風微涼，吹得李翠明的聲音也冷了幾分，“那丫頭要心眼有心眼，要手段有手段，更重要的是她能狠得下心！過去，李家從來都是，小弟告狀，娘拍板定事，咱們作壁上觀！”

　　“我是大姐養大的，就是跟你們誰都鬧翻了，我都選她！”她頓了頓，繼續說，“該說的，我已經說了！三姐，這世上不止有你一個聰明人，你要還只想著那一畝三分地，大可以去拿過去的救命之恩捆綁她，拖她一塊下水！若你還想著姐妹之情，等咱們老了互相串串門，還是想想怎么把弟妹請回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李翠明說罷，松開她的手，抱著木盆徑直走開，再不看一眼。

　　其實她也不想這么撕破臉，可實在是沒辦法了，三姐一家從老的到小的全都會算小賬，生怕自己被旁人多占一丁點便宜。從早上三姐夫明里暗里問大姐怎么不一塊去，故意叮囑三姐早去早回，趁著春忙多賺工分，她就猜到那倆夫妻商量好后打著什么鬼主意！

　　一定程度上，她也不能怪三姐，誰家婆家希望兒媳婦不管自己家事，天天往娘家跑，那同樣大姐呢？她就不用考慮嗎？說到底還不是想著老實人好欺負，多一次，少一次得無所謂？她的確是要好好想想，接下來該怎么辦？光靠她跟三姐肯定行不通，一是來來回回不方便，二是男女有別，幫忙喂飯喂藥還行，到擦洗身體，換衣服等還不是不好弄。

　　正機械搓著臟衣服時，幺爹李炳華氣喘吁吁得從正屋里走出來，“翠明啊，鴻炎那兒我都弄好了！他如今動不了，做啥事都不方便，你娘咋還給他喂那么多吃的，搞得糊了一床，往后可得注意了！”

　　“幺爹，麻煩你了，要不是你在，我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李翠明連忙站起身，語氣歉疚而感激，“早飯已經快好了，忙活了一早上，吃完飯再回去吧！”

　　李炳華擺擺手，拒絕說：“都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外道，我出門前你幺媽的飯都快做好了！”

　　“翠紅一家子……沒回來？”他突然問。

　　李翠明神色不變，含笑解釋說：“姐夫昨兒來了一趟的，說家里有點事兒，今兒來的得晚一些！”

　　“翠明啊，你們姐弟幾個，就你是個明白人，幺爹有些話就直說了！”李炳華頓了頓，繼續說，“鴻炎媳婦是個好的，翠紅守義他們也都是好的，你娘………她………哎………一次又一次得鬧騰攪和，就是再好的情誼也得給折騰個干凈啊！上回我大壽時，就瞧出些不對，一直也沒找著機會說！翠紅她雖然不是李家親生的孩子，但你奶奶認了她，她就是咱們家的人！”

　　“幺爹，你放心，不會走岔路的！”李翠明點頭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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