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真相
心里直覺是一回事,結果塵埃落定又是另外一碼事,在消息傳到喬家后,李翠紅著實松了口氣,“沒牽涉進去就好,人要真的沒回來,楊大蕓和桂花那小姑娘后半輩子得多遭罪喲~”
“媽,你怎么對人家那么關心吶?”喬兮月伸長脖子,故意打趣問。
喬三妹聞言,挑了挑眉,一邊思索打量著自己手中的紙牌,一邊陰陽怪氣附和道:“就是啊,媽,人家郭桂花上頭有三個親哥哥呢,有他們在,她和她媽還能沒好日子過?”
喬兮月仿若什么都沒聽到般,垂下眼眸,緊盯著凳子上已經(jīng)出的紙牌,大腦里默默測算剩余的牌數(shù),及每人手里可能握著的牌面,那表情極為無辜。
沒錯,李翠紅和喬守義單獨去寺廟給喬順順祈福還愿的事情,是她“無意”透露給喬三妹的,本來她也不想的,可誰讓李翠紅最近幾天,總有事沒事逮著她問和江晏清有關的事情,不轉移一下炮火和注意力,她覺著自己可能會煩死。
李翠紅此刻還沒意識到面前的三閨女在找茬兒,她越想越覺著眼前的機會千載難逢,趁著幾個女孩子都在場,正好叮囑一番,別被情情愛愛迷惑,糊里糊涂做下不可彌補的錯事。喬兮月清晰察覺到她的目光有那么一瞬落在自己身上,還以為自己干的事情暴露了,結果下一秒,她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有哥哥,有兒子又怎么了?看看你們二姨,跟李光明那個狗東西還做了多年夫妻呢?結果呢?利用禍害她最狠的就是他。”提起自己厭惡的人,李翠紅的語氣里不知不覺夾雜進一股戾氣,“那郭桂花有三個哥哥又怎么樣?能跟親爹親媽比?哥哥往后成家立業(yè),娶妻生子,有了自己的小家庭,跟他關系最緊密的就是他媳婦兒和孩子,妹妹和老娘肯定又隔著一層。有責任感的,彼此處得好的,那就多照顧些,真要處不好,三天一鬧,五天一鬧,管是老娘,還是妹妹都得坐冷板凳。”
“所以啊,你們在找對象時,首先要看的就是他的品行和他的家庭。”
這句話指向誰,不言而喻。
喬兮月就想沒聽出來一樣,斂下眼瞼,繼續(xù)將注意力放在凳子上的紙牌上,沒吭聲。她前些天在郁青那兒偶然翻到一本有關于修身養(yǎng)性的書,略略翻看幾頁,還挺有意思的。
為了保持心境的平和,她開始學著控制脾氣,不同于曾經(jīng)的大吵大鬧掀桌子,或者直接動手,喬兮月努力踐行著書上說的“若認知相同,可多交談兩句,若意見相左,也不用針鋒相對,不理會即可“。
李翠紅瞅她那云淡風輕的模樣,氣餒極了。
“媽,您這話說的怎么跟做的不一樣啊。”喬三妹該發(fā)作還得發(fā)作,她不疾不徐抽出一張紙牌打出去,軟軟道,“先前還偷偷只給小弟還愿祈福,將他看的跟眼珠子辦重要,結果現(xiàn)在倒好,把兒子往狠了損,前前后后不一致,我們到底信哪個么?”
李翠紅要是還聽不出來怎么回事,過去幾十年算是白活了,她沒好氣地瞪了始作俑者喬兮月一眼,小輩們都在場,她面上有些掛不住,也沒心情納鞋底了,干脆找了個理由出門找二芽去了。
等人走后,喬三妹似笑非笑看了喬兮月一眼,“二姐,這事怎么算吶?”
“你自愿的,我可沒讓你做什么。”喬兮月賴得心安理得。
喬三妹說出自己的訴求,大有你不用同意,我就鬧騰得意思,“我不管,今兒我?guī)土四悖鳛榛貓螅惹皟蓚月洗衣服那事兒得抵消。”
“不行。”喬兮月回絕得干脆,“這倆不能相提并論,我若認,你有的討價還價,我若不認,說實話你也拿我沒辦法。”
那熟悉的囂張混不吝模樣,喬三妹每次看到都能慪得要死,“你…………”
可她都不得不承認,那土霸王說的是對的。
“一個月!行就行,不行,拉倒,你就是打我,我都不洗了。”再洗下去,她手都粗糙得挽救不了了。
喬兮月知道她沒說謊,則差不多接近底線了,遂沒太為難,面上裝做一副勉為其難的模樣,捏著鼻子應下了。
一旁的喬大姐還沒蒙在鼓里,深感自己二妹懂事,真誠夸贊幾句。剩下的沈蓉和喬順順見狀,忍不住同時抽了抽嘴角,大姐你還是太天真了,被賣了還幫著數(shù)錢。
幾人歡歡喜喜才剛開一局,江晏清和蔣錚就上門來了。
那天倆歡喜冤家如何大吵一架,其他人不清楚,不過倆人確實在爭吵中說出自己內心的憋屈,無形之中促進了感情迅速升溫,有江晏清和喬兮月的例子在前,再加上蔣錚本身也不是沒有承擔力和責任感的人,第二天就主動上門向李翠紅和喬守義表明態(tài)度。
出于意料的得是,兩位大家長臉色雖然都不太好看,但也沒有像反對江晏清他們那樣激烈。她們還派喬大姐去刺探軍情后,得到的回答原話是,“我擔心你三妹做什么,她和蔣知青之間該擔心的是蔣知青。盼弟嘴甜會哄,好聽的話想討好誰的時候,能一句不帶重復得夸上半個小時,就是你披塊麻袋,她都能找到地方強行夸。而且,她自己要什么,非常清楚,我現(xiàn)在真憂心,萬一到時候盼弟沒興趣了,把人給扔了,蔣知青告狀時我們家該怎么收場。”
“至于你二妹,別看她平時機智聰明的很,在感情上遠不如盼弟拿捏收放自如,她心底純良,念舊情。今天她和江知青倆人好,當然看什么都好,一心奔著結婚去,那萬一有一天,成不了了,被欺負了,她怎么放過她自己?”
喬兮月感動歸感動,可心里還是忍不住納悶,她到底是哪里給了人錯覺,認為她是個戀愛腦?
她是第一次談戀愛沒錯,零經(jīng)驗沒錯,也說過會努力相處,不會輕易離開沒錯,可這不代表她會以德報怨,委屈自己成全他人。在坦誠相處,彼此真誠信任對方時,她愿意付出真心,攜手并進,可若有一天到了分道揚鑣的十字路口,她也能體面有禮,到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走,爭取給自己找樂子,然后釋懷過去,開始新生。
“聽到消息了?”喬兮月聽見他開口問,輕輕應了一聲,目光又匯集到牌面上,周圍的其他人見他倆像是有悄悄話要說的模樣,也很識趣,紛紛都起身準備騰地方了,偏偏沈蓉不答應。
“怎么回事啊?一來就霸占著來弟,太自私了吧,我們這兒還沒玩幾把呢!”她撇撇嘴,故意挑刺說。
蔣錚看熱鬧不嫌事大,“晏清,風水輪流轉,誰能想到有天沈蓉能稱為你的情敵?哈哈哈哈~~~~~”
“是啊,你也會說風水輪流轉。”江晏清警告般地睨了他一眼,蔣錚倒也不是真打算拔老虎胡須,見好就收,心虛摸了摸鼻子,和喬三妹等人,好說歹說總算將功折罪,將“情敵”給哄出去了。
整個堂屋一時之間只剩下他們兩個,所謂的曖昧氛圍并沒有出現(xiàn),喬兮月幾乎是卡著他們一群人離開的時間點,緊追問著詢問詳細情況。
“怎么回事?那天晚上我們偷偷溜去找資料時,你和謝傲威臉上的凝重可不像是說郭茂春沒問題。而且郭桂花治病的錢,還有后來家里添置物件的錢,哪一樣都解釋不清楚吧。”她的語氣極為篤定,甚至是在表明她不接受反駁,也不會被一些話給忽悠到。
江晏清被她違和的嚴肅認真表情逗弄得想笑,胸腔內一時之間填充進濃濃的喜悅,他不覺伸出大手,克制地摸了摸她有些毛茸茸的頭頂,有些扎,不過心里很滿足,不過,此舉有些危險,要不是他收手比較快,收到的就不僅僅只是一記橫眼了。
他輕咳幾聲緩解尷尬,“有問題是毋庸置疑的,可來弟,我也同你說過能存活下來的人手里都不可能全然干凈,郭茂春是有錯,嚴重點甚至可能會判刑,剝奪政治權利終身,無期徒刑或者死刑等。他那樣的人,要說多聰明也沒有,畢竟多得是比他們有城府,有手腕,有心眼的人,可他有一點確實是旁人難做到的,給自己留后路。”
“不但如此,他還拉攏他的下屬同他站在一條線上,去第一天,不用相關人員審訊,他們一群人就帶著證據(jù)一五一十全吐出來了,他們的家屬或許是聽到風聲,也將同等數(shù)目的贓款補了回去,請求減刑,不僅如此,甚至還以自己也誘餌,主動參與幕后大推手的追捕。有些人物看起來渺小無害,往往真正動手的時候,最具危險性并給出致命一擊得就是他們。”
“當然他們這樣做,也不是全然沒有效果,相比于最頑固不化的那個會計,他們的結局已經(jīng)很好了。”
“功過相抵?是這個意思嗎?”喬兮月出聲問。
“當然不是,只是被暫時放出來,該受得刑罰依舊會有,不過因為他們表現(xiàn)良好,積極配合,還戴罪立功,可能會有適當減刑。”
喬兮月并不同情,畢竟當初那些事情都是自己犯下的,在情理之中:“有因必有果,逃不掉的,能這樣,已經(jīng)很好了。”
郭家。
楊大蕓站在臺階下緊盯著逐步靠近的憔悴丈夫,雙眸酸澀到想流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準備了火盆,去去晦氣。”
說罷,便拉著人往臺階上走。
“大蕓,慢些,不急,不急。”郭茂春有些疲憊,又渾身無力,被自家媳婦兒那么一拽,整個人接連往前竄了好幾步。
楊大蕓這才知道丈夫竟然已經(jīng)虛弱成這樣,孩子們都在場,外頭還有那么多看熱鬧的,她憋著眼淚不敢流,只得咬緊嘴唇,用痛覺來讓自己清醒些。
直到回到熟悉的家,郭茂春才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看著滿目欣喜激動的兒女和忙前忙后的妻子,他不知道該怎么說接下來的話,“大蕓,帶著孩子們坐下吧。”
“是是是,瞧我,你受罪一趟,在外肯定沒吃好,趕緊的,咱們先吃飯,鍋里已經(jīng)燒了熱水,等吃完,再趕緊洗個澡,好好睡一覺,等醒過來,什么事兒都過去了。”楊大蕓說著,拿起筷子往他面前的碗里夾了好些菜,一邊用另外一只手抹眼淚。
郭茂春見一家子都沉浸在歡快的好心情中,原本準備說出口的話臨到嘴邊又換了個模樣,“你別總顧著我,給自己和孩子們都夾些。”
大概是身體原因,郭桂花在情緒這點上比很多人要敏銳一些,她看著自家爹臉上快速劃過的欲言又止,心里浮現(xiàn)出一種隱秘的不安,她抿了抿唇,輕聲問:“爹,您這回回來不走了,對吧?”
“你這孩子說什么胡話,你爹都放回來了,怎么可能還會再走?”楊大蕓哭笑不得,“大蕓,我明兒早上就得走。”
“什么意思?”
“爹—”
………………
幾道聲音重疊在一起,炸得楊大蕓頭暈目眩,“怎么……回事?那些東西………我全都補上了啊,你也不戴罪立功了嗎?怎么………還要……走?”
眼淚從眶中奔涌而出,她緊緊拽著郭茂春的袖口不撒手,似是不相信,想問個明白,“當家的,你說的都是假的,對不對?”
“如果可以,我也多想是假的,可不行,大蕓,錯了就是錯了,無論當初我們有多不得已的理由,那都不是我們?yōu)^職的理由。”回憶里曾經(jīng)的往事,郭茂春沒有后悔,哪怕就是再重來一次,他還是為了女兒鋌而走險,“這些年家里條件越來越好,可捫心自問,咱們心里踏實嗎?如今一切都已經(jīng)有了定論,我心里反而踏實了。”
他努力擠出一絲笑容,“大蕓,我能保住一條命已經(jīng)不錯了,就是去勞改,也不過才兩年而已,到時候還會回來。你知道張會計嗎?”
語氣和氛圍陡然間變得凝重,“他被判了死刑!”
此話一出,幾乎在場所有人都打了個冷顫,楊大蕓的牙關在顫抖,她失聲問:“怎么會?他………”
“當初學校那件事情上,我就勸過他不要碰,又是孩子又是教育,這是底線和原則,可他不聽,覺著我是眼紅他,還拿馬縣長出來壓我,建學校牽扯到不少人,我雖然說是村長,也不是事事都有做主權,他要舍近求遠,從城里進貨,虛報價格,收受回扣,我都睜只眼閉著眼,不過為了避免牽扯上自己,我也沒傻到不保留些證據(jù)。”郭茂春想起從前的事情和那人得那么一個結果,忍不住唏噓感嘆,“都是報應,拿教育開玩笑,就算不是現(xiàn)在,往后也會栽跟頭。”
“所以爹,學校建成那樣,不是你愿意的,你也沒參與進去,對吧?”郭桂花激動問。
這個問題,楊大蕓都能代替回答,“那當然,這種缺德事情干了萬一報應落在你們幾個孩子身上怎么辦?你爹頂多也就是在錢財上有污點,但害人的事情,還真沒有。”
說著說著,她突然想起來個事情,“所以,你早知道有一天會出事,所以才明里暗里跟李校長提了好幾次,學校要加強安全演練,是不是?”
“都過去了。”郭茂春不愿意多談,可那模樣,郭家人都知道他們的爹還是當初那個有原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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