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翠紅腦袋轟地一聲炸開，眼神恍惚看向面色冷酷的張萍，寬大袖口里掩藏的雙手顫抖的厲害，輕聲問：“媽，您什么意思？我………怎么聽不明白……”

　　一旁的李翠明和李翠湖也沒料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上次的身世曝出來，大姐和大姐夫的位置本身就已經很尷尬，如今再把如此離譜的事情硬砸他們手里，這不是要斷絕關系？

　　“您不能這么干！”李翠明站起來，情緒激動地強烈反駁，“什么叫一筆勾銷？大姐，大姐夫過去那么多年做得還不夠嗎？您非得逼得這個家散了才成嗎？”

　　“你給我閉嘴，這里沒你說話的份。讓你幫忙養，你不愿意，如今我要交給你大姐他們兩口子，你就別多嘴！”張萍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把糟心事推給李翠紅她們，任憑李翠明和李翠湖兩姐妹如何勸，她都堅持自己的觀點，始終不為所動。

　　明明是處在風暴中心的主人公，李翠紅和喬守義卻像游離在邊緣地帶的局外人般，冷冷看著她們吵得不可開交，沒有發出一個字音。

　　喬三妹整個人氣得快要爆炸，簡直………也太離譜了，合著她們家就是冤大頭？專門用來給小舅舅一家善后的？怎么好事沒想著，凡事出錢出糧出力不討好的，就都想起來了？做人不能這么不講武德吧？

　　她偏過頭偷偷覷著自家爹媽的臉色，麻木又冷酷，心里慌亂的厲害，趕緊湊到喬兮月耳邊，小聲道：“二姐，你說，他們倆不會真答應下來吧？那可是一個活生生的孩子，真帶回去，咱們家會不得安寧的，你趕緊想想辦法呀！”

　　喬兮月擺擺手，淡定道：“沒事，再看看。”

　　聽到這話，原本跟著一塊惴惴不安的喬順順瞬間鎮定下來，睜著一對又大又閃的星星眼，挺直腰板，崇拜地看過去。

　　喬三妹：………………

　　坐在最前方的喬守義眼見自己媳婦兒臉色難看，往前挪動幾步椅子，偏轉過身子，替李翠紅遮擋住來自張萍的駭人眸光，他伸出粗糙的大手捏了捏她的掌心，柔聲而堅定道：“翠紅，這事兒你做決定。若是寒了心，從此不再來往，我們就認下那個孩子，大不了給點吃食就行。若是不想，無論她怎么說，我們不答應就是。”

　　過了半息，李翠紅才緩過神來，眼睫顫了顫，“這件事，你別摻和進來，有什么話我來跟她說就是。你是女婿，又隔著一層，真到了老死不相往來的地步，指不定會傳出什么抹黑你的話。我就不同了，哪怕不是親的，名分上到底是閨女。”

　　說罷，她不再解釋什么，平靜看向距離自己僅一兩步的白發女人，深呼吸幾口氣，就當所有人以為她要接受或者拒絕時，她問了一個完全不相關的問題，“過去幾十年里，你有拿我當做自己親閨女看待嗎？”

　　“小時候，我是老大，印象里，你從來都是冷著臉，不抱我，也不問我餓不餓，冷不冷，甚至脾氣上來了，還會掐我胳膊，拿我發脾氣。后來，有了三妹，懷她的時候你很開心，那時候我才五六歲，你那時候反應大，動不動會吐，需要躺在床上歇著。也就是從那個時候起，家里的家務活我攬過了一大半，撿柴火，劈柴，洗衣服，做飯，打豬草等等。后來三妹出生了，跟你預期的兒子不一樣，她出生后你連哭了好幾天，后來也許是想通了，還是天然的母性，你像村里所有的娘一樣，會抱她，會親她，會哄她，會給她我羨慕的所有。不過一年，又懷了四妹，相比于上一次，你的懷相要好很多，不過家務活還是我的，不，準確來說，是還多了一項，我白天要帶著三妹。”

　　她也不管對方會不會聽，頓了頓，依舊自顧自說道：“你盼望著那能是個男孩兒，我也盼望著，因為有了弟弟，你就會開心起來，這樣我的日子也會好過一點。沒想到，等孩子生下來，又是個女孩兒！你失望了，覺著自己在村子里抬不起頭，整夜整夜哭，睡不著，自己都顧不好，怎么可能帶得了四妹？你想快些恢復，然后再拼一個兒子，剛出月子，無論旁人怎么說，你都堅持要斷奶。四妹沒有吃的，整夜整夜哭，最后還是隔壁的陳奶奶看不下去，讓我用找村里養羊的楊師傅借點羊奶喂喂，這才讓她活了下來。”

　　“我對你而言，到底是什么呢？這么些年，我一直想不通這件事情，為什么妹妹們可以有，小弟可以有，唯獨我不可以有！直到，我知道了我不是你親生女兒，只是你撿回來的那天。你知道我當時心里在想什么嗎？沒有難過，也沒有高興，只是突然覺著，“哦，怪不得，原來如此！”。小時候當牛做馬，20歲時逃婚，如今我也已經開始生了白頭發，過去幾十年，我自認為沒有虧待過你，也沒有虧待過鴻炎……………”

　　喬三妹越聽越覺著不對，她伸手碰了碰喬兮月的胳膊肘，“二姐，你趕緊管管吖！”

　　喬大姐也跟著一塊心焦，生怕下一秒她媽脫口而出答應養那孩子了，“二妹，那孩子真養不了，咱家糧食不夠。”

　　“不急，再等等。”喬兮月依然是同一副說辭。

　　“怎么就不急了？二姐，等會兒就來不及了。”

　　喬兮月瞥了她一眼，“我在你心里就那么不靠譜？現在出面阻止，頂多大家鬧的不歡而散，一轉頭還有下一遭。還不如現在讓她們把該說的話都說完，雙方誰對誰都別抱有期待，斬斷干凈以后咱們再出手，一次性解決，往后媽就再也不惦念了。

　　李家不省心，李翠紅嘴上嚷嚷著說當普通親戚相處，實則心腸軟的很，人家賣賣慘，就把從前的事情都淡化忘記了。孩子出生還只是一個開始，以后還會有各種各樣的問題，喬兮月可不想一次又一次陪著折騰，那就是個地雷，說不定什么時候爆炸了。

　　三姨，四姨她們態度如何，最后要不要斷關系，她不摻和，不過她家，那是一定要撇清關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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