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已經到了這個程度，沈璃就是再蠢也意識到王晚溪壓根不是自己探聽到的那般好相處，時不時給自己當頭一棒，然后再給一點希望，把自己當狗一樣耍得團團轉。

　　她不過就是求財，求一家人日子好過一點而已，過去也不曾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大事，為什么要這么坑她？

　　沈璃心里藏著事情，神思飄忽，淺淺一盅湯愣是喝了快十分鐘揶不過才去了十之一二，王晚溪也不催促，自己從床頭隨手取過一本書，安靜閑適翻閱著不打擾。

　　直到又一個十五分鐘過去，沈璃終于以極其慢的速度喝完了整盅湯，腦袋里正思索著該怎么把離開的借口說得更為得體之時，原本正在閱讀的王晚溪已經先一步書籍，滿臉關愛看向她。

　　“喝完了？快過來坐？”王晚溪說著，目光朝人示意自己對面的長倚，仿佛完全沒有看出沈璃此刻的排斥和躊躇，“還愣著做什么？趕緊過來啊，你要再磨磨蹭蹭下去，馬上可就到九點了。”

　　沈璃幾番糾結之下，雖然知道那是一個陷阱，可沒辦法誰讓自己有眼無珠招惹了人家呢？如今是想不答應都不行，只能硬著頭皮坐過去。

　　“晚溪姐…………”沈璃艱難笑了笑。

　　“怎么了？是有什么困難嗎？不過想想也是，像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心思比較敏感，也正是對社會最好奇的時候。”王晚溪說著，將書本收起來，重新調整坐姿，目光直愣愣看過去，“我到底比你年長幾歲，人生經歷略加豐富一點點，你既然主動找到我，想必是已經到了自己解決不了的地步，我雖說也不一定就能給出最合適的建議，起碼能陪著你說會兒話，緩解緩解心情。”

　　“不過，我晚上還有一點工作要處理，所以你只有半個小時時間。”

　　短短一番話傳達出兩個意思，一，是你主動找上門的，不是我要求的。二，我的時間比較緊，可盡管很緊，但我還是空余出來了一部分給你，這其中甚至還有很大可能你占據了我的工作時間，打亂了我的工作效率。

　　所以，里面的輕重要衡量清楚，看似什么都沒說，其實又一切都說了。

　　沈璃最后一點想反抗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在聽完以后，直接又硬生生吞回了肚子里。再開口時，已經是在按照自己最開始預定的劇本走了。

　　她緩緩垂下頭，雙手搭在膝蓋之上，指尖很緊張地捏著褲子，頭顱也越來越低，最后留給王晚溪的只剩下一顆黑漆漆的后腦勺。

　　“晚溪姐，我………我………也不知道該怎么開口說，就是…………覺著心里悶悶的………好難受………”沈璃說著說著，聲音里漸漸開始夾雜著一兩縷縷哭腔，“我…………”

　　看著人拙劣擦著眼淚，王晚溪像工作中對待任何一個人民群眾一般，溫柔地拍了拍沈璃的肩膀，此刻的她仿佛是一個再和善有愛不過的大姐姐，認真聆聽著她人的煩惱。

　　“不要急，慢慢說………”

　　她要真是里外都保持著同樣一副面孔，沈璃當然不會覺著有什么，問題是王晚溪根本不是啊，甚至可以說得是城府頗深的老狐貍。說不準一早看出來了她圖謀著什么，眼下不過是看個樂子而已。

　　不管是與不是，這出戲已經開唱，人家只要沒有叫停，她就得繼續唱下去。

　　沈璃竭力克制著內心的惶恐，身體上的下意識反應卻是難以騙人，被她伸手觸摸過的地方感覺到一陣陣戰栗，甚至連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她將頭低得更低，最后直接趴伏在雙腿之上，拙劣得假裝自己此刻正在哭泣，“晚溪姐………你知道吧？就是………就是………我為什么會執意要來這里？”

　　“我知道嗎？”王晚溪故作驚訝嘆息一聲，“沒有吧，我事先都不知情的，一點都沒聽說！”

　　“…………”完全不按自己的套路來，沈璃再看不到的地方恨恨磨了磨牙，暗暗呼出幾口氣之后，見對方完全沒有接話的意思，她只能硬著頭皮繼續往下說，“這事說來也有些丟臉，就是………我喜歡了……蔣錚好多年！”

　　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她早就放棄了，要不是為了錢，誰愿意大老遠來這個沒有電，交通還不方便的破地方？對了還有那一百多塊錢！一聯想到那，沈璃心里恨不能嘔血，好處半分沒見著，反而先搭進去那么多！

　　真是虧死了！

　　環著的胳膊緊了緊，沈璃下狠手掐了自己好幾下，待清晰的疼痛感傳來，她才從自己的思緒里脫離，繼續扮演著事先設定好的暗戀多年，癡心不改人設。

　　“從很小很小的時候就喜歡了，晚溪姐你知道嗎？哪怕已經過去了那么多年，我都能回想起我第一次見蔣錚的模樣，他和江同志當時我們學校里最好看的兩個男孩子，不同于江同志的不可靠近，蔣錚性格開朗陽光，風趣幽默，樂于助人，學習成績好，體育運動也好，總是班上的頭幾名，而且說話也很有意思。”慢慢的，沈璃好似將自己也騙了過去，重新回到那些久遠的記憶里。

　　“那個時候，不緊我們年級的女同學喜歡他們，就連低年級和高年級的也都喜歡。兩個人在學校可以說得上是風云人物。說來可能會得晚溪姐你，不過在學校時，卻是性格容易相處的蔣錚更受女孩子們歡迎一點。我家情況，晚溪姐你應該也知道的。從本家脫離出來以后就一直舉步維艱。忘了是哪一年了，那年冬天特別冷，冷得人骨頭里都疼得那種！我家里煤就一點點，根本不夠燒，冬天全靠扛。”

　　沈璃的嗓音有些悠遠，又有些懷念，“所以，一入冬，是最最煎熬的時候，我媽怕我凍壞了，要不就攢一一些票同人換，要不就去郊區，偷偷撿些木頭，趁著天黑拖回去藏在屋里燒。那種日子，我現在想想都覺著好辛苦。”

　　“生活已經很艱難了，麻繩卻總挑著細處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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