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了好一會兒，小團子都悶著頭，死死膩在懷里不肯出來，張思然也沒急著逼問，反而是抱著他在堂屋里轉悠了一會兒，直到胳膊上傳來酸麻的感覺，他才小心抱著人坐下，輕柔問：“要不要喝點涼茶？你在家時不常說李奶奶家的涼茶好喝嗎？要不要嘗嘗？嗯？”

　　小團子聞言，過了好幾秒，才低低應了一聲，“嗯。”

　　人肯說話就好，就怕什么都不說，全都憋在心里。張思然右手箍緊兒子的小身子，騰出左胳膊，快速倒了杯茶水之后，輕輕拍了拍小團子的背，示意他抬起頭轉過身。

　　或許是心里情緒消散一些，小團子頗為配合得轉動身體，正面背靠在張思然懷里，坐穩之后，才雙手并用緩慢捧起桌上的茶杯，小口小口抿著茶水，慢悠悠吞進去。

　　張思然靜靜坐著，或是輕輕擦汗，或是往后撥了撥頭發，但就是始終沒有開口急著詢問小團子為何情緒突然低落。

　　一杯，兩杯，眼看著還要第三杯時，張思然終于出手阻止了，“不能再喝了，你看看你的小肚肚已經鼓起來了，就是再渴，也得過一會兒才能再喝。”

　　“可是，爸爸，我好喜歡這個涼茶。”小團子昂起頭，有些固執看過去。

　　張思然或許在接人待物上稱得上是謙謙君子，溫和如玉，但在教育兒子的事情上，從來都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即使，小團子眸底里哀求意味濃郁，可他依舊不為所動，堅持道：“不行，涼茶本就有些性寒，你腸胃脆弱，一次性喝太多，都不用等到我們回家，半個小時之內必定拉肚子。青珉，你想同之前那次一樣打針吃藥嗎？”

　　見著兒子臉色變了變，張思然跟著語氣軟和下來，溫聲哄道：“你若是喜歡，等會咱們走時，爸爸同李奶奶說一下，帶些回家去好不好？”

　　“嗯。”小團子低垂著小腦袋悶悶應了一聲，兩條小腿自板凳上垂下，一晃一晃得。

　　堂屋內寂靜著，父子倆就那么坐著，誰都沒有先開口。

　　這種境況大概持續了五六分鐘，最終還是小團子堅持不下去了，他含著淚抬起頭，緊緊盯著張思然，兩只小手攥得緊緊的，說話的嗓音都在微微顫抖，“爸爸…………你會………不要我嗎？”

　　說實話，在這句話出來之前，張思然心里遠沒有他表現出來得那般鎮定，青珉是他一手帶大的孩子，脾氣性格習慣小動作，他再了解不過。以往都不曾像今天這般遮遮掩掩，遲遲沒有開口，仿佛心里好像有什么顧慮一般。

　　他也從好多父母那里聽說了，孩子在長大的過程中，會逐漸同父母遠離，他可以理解，也能接受，只是，他家這個還是個小不點，出現這種狀況會不會太早了一些？還是說，出現了什么他不知道的重大事故？

　　一直提心吊膽著，直到聽到兒子憋了好久的這句話，張思然覺著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他無奈呼出一口氣，伸出雙手將懷里的小蘿卜頭調轉過來，面對面正對著自己。

　　又伸手揉了揉他小腦袋，刮了刮他的小鼻子，最后兩只溫熱的大手捧起小團子白嫩嫩的面頰，近距離正視那雙宛如林間小鹿般澄澈的濕漉漉眼眸，鄭重道：“兒子，你怎么會這么想？爸爸可以連自己的生命都能放棄，卻唯獨不能沒有你！青珉，你是爸爸的生命，是軟肋，時這輩子必須守護的存在。爸爸很愛，很愛你，怎么會舍得不要你呢？”

　　“會一直，一直，一直……………嗎？”小團子很想自己爭氣一點，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可每多說一個字，眼淚就像漲勢迅速的洪水，說到最后，已然完全憋不住，決堤而出。

　　張思然看著兒子如此沒有安全感，心里也是酸澀難受，他像是發誓般保證，“會，爸爸會一直愛你，一直保護你，直到有一天，爸爸老了走不動了。爸爸愛你，是出于一種本能，這里面不取決于我們青珉是不是一個懂事聽話的好孩子，也不取決于青珉成績好不好，旁人喜不喜歡，有沒有特長……………都沒有，哪怕，你什么都不會，什么都做不好，可只要你能平平安安，快快樂樂長大，能有一份自己喜歡又感興趣的工作，能養活得起自己，爸爸就覺著很滿足，很欣慰了。”

　　說到這里，張思然的眼眶已是一片通紅，“所以，青珉，你不要害怕，爸爸這輩子無論如何都不會不要你，你是爸爸的生命里最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你明白了嗎？”

　　“嗯嗯嗯………”小團子已經哭得打嗝，小手緊緊攥著張思然得下擺，小腦袋瓜一個勁兒的點頭。

　　張思然只是為人溫和了些，可他不蠢，目前兒子的情緒是安撫下來了不錯，可萬事擁有因，總不可能是孩子自己想出這么一樁事的吧。

　　他眉頭緊緊蹙著，正思索著該如何試探問出來，耳邊就又傳來兒子奶聲奶氣的疑問聲音：

　　“爸爸，我以后會有后媽嗎？”

　　張思然幾乎是聽到這個問題得瞬間，猛然睜大眼睛。

　　不得不說，這個問題，是棘手的。

　　他抿著嘴唇，沉吟好一會兒，就當小奶團子哭得有些累了，開始準備打哈欠了，才聽到他開口說：“青珉，你想要后媽嗎？”

　　小團子眼眸里剛剛才被點燃的光，一下子又暗淡了下去，“爸爸，可以………不要嗎？”他回答得很是小心翼翼，看得張思然心里驀得一疼。

　　“是擔心后媽會對你不好嗎？”張思然輕輕問。

　　小團子先是點了點頭，隨后又快速搖了搖頭，他緩慢抬起眼眸，見張思然臉上沒有流露出任何不悅的情緒，這才放心開口道：“爸爸，我有媽媽，雖然她不能在我身邊陪著我長大，可她就是我唯一的媽媽，除了她以外，誰都不是。如果……………如果…………我有了新媽媽，那我媽媽………她知道了，肯定………會很傷心………”

　　“爸爸，我………我………不想………讓她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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