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昀禮下意識那道人影可能是賊，畢竟平時這個點家里的阿姨們早回房休息了，除非是有事喊她們，否則為了避免不方便，她們不可能會出現在廚房，客廳，而自己和謝云熙一向注重養生，到點就睡，能不熬夜堅決不熬夜，也就是今兒稍微特殊了一點，臨時起意，決心加班。

　　他后背緊貼著墻壁，手里握著的茶杯不自覺握緊，腳下動作放得極輕，準備先回二樓，將兒子叫起來一塊幫忙。剛轉身踏上一步臺階，蔣昀禮一下子清醒了。

　　什么圖謀不軌的外賊，分明是家里有家賊吧！

　　且不說整個大院明里暗里有眾多警衛守著，對來往人員車輛都必須進行嚴格的審查，外來人口壓根就進不來，單就說，稍微有點眼力勁兒的賊，進了他們大院，要想偷東西，都應該執著于書房或者是主人家的臥房。

　　怎么可能是存放吃的廚房？

　　他越想越覺著不大對頭，二樓干脆也不回了，手里緊握著茶杯，快步下樓，“啪”得一聲打開客廳的大燈，霎時間剛剛還一片漆黑的環境，陡然間亮得刺眼。

　　動靜大得當然驚動了屋里的那個人影，窸窸窣窣的聲音陡然安靜了下來，蔣昀禮不知突然想到什么，他站在樓梯口，目光沉沉得盯著廚房，試探性地喊道：“阿錚，趕緊出來，我知道是你。”

　　“給你三秒鐘，不出聲，我就直接進去抓你了。”

　　他其實也沒有多大把握，沒想到，下一秒鬼鬼祟祟探出腦袋的還真是自家那個不爭氣的。

　　“爸，這么晚了，還沒睡啊～～”蔣錚穿著一身睡袍，滿臉討好笑了笑，臉上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奇怪。

　　蔣昀禮緊緊盯著他，“我下來倒水，你呢，你這個時間點躲在廚房里做什么？晚上連吃三大碗還沒飽？”

　　“沒有，沒有，飽了的，我也感覺有點渴，所以下來倒水喝。”蔣錚竭力擠出個僵硬的笑容，然后就要起身往樓上走，“爸，我已經喝完了，就先上去了哈，那個你自便，人年紀上去了，盡量不要熬夜，早點休息哈。”

　　蔣昀禮盯著他好一會兒都沒發現什么端倪，只能點點頭作罷，就在蔣錚人已經走上樓梯時，他才將信將疑地進入廚房，一眼掃去，暫且沒有發現什么異常地方。可當他走到自己存放養生茶的地方，一眼掃過去，那一排所有擺著的瓶罐和袋子全打開了，地上還有好些掉落的碎屑，應該是走得太過匆忙，所以都還沒有來得及處理。

　　他已經不知道該說什么好了，果然聽話和懂事就不適合自家孩子，生氣歸生氣，蔣昀禮眼下更好奇的是蔣錚那個臭小子為什么要偷偷摸摸拿那些藥材。

　　心口堵著一團火，蔣昀禮快速將現場收拾了個干凈，也顧不上什么熬夜加班和喝茶了，快速沖上二樓，來到兒子房間門口，剛想進去問個清楚，還沒來得及推門而入，就聽見屋內傳來的說話聲。

　　“你老實說，是不是做了什么？”說這話的人是謝云熙。

　　蔣錚下意識搖頭否認，“媽，你怎么這么說？這可是我家，我是你兒子，我在自己家還能做出什么來，你不要………”

　　謝云熙也懶得同他多客氣，直接道：“行了，別裝了，我可不是你爸，被你三言兩語就給糊弄了。你是我一手帶大的，什么樣我門清，就是一個眼神，我都能猜出八九分。趕緊說吧，吃晚飯時怎么回事？還有，剛剛跟身后有狼追你似得砰砰砰往房里沖又是為什么？你都不知道你動靜有多大嗎？整個走廊都在回響你的腳步聲。”

　　“我可提前把話同你說清楚了，你現在跟我說，等會兒萬一有什么不對，我還能幫著勸勸你爸，可你要還三緘其口，被你爸追著打時，也別喊我幫著救你。”

　　蔣錚明顯心動猶豫了，“哎，其實也沒啥，主要吧，就是…………我感覺我要說實話，我爸可能會生氣來著………”

　　“你爸生氣？什么意思？你又外頭闖禍了？”

　　蔣錚連忙搖頭，“沒有，這倒沒有，現在時局這么緊張，我天天恨不能24小時保持高度清醒，就擔心一時疏忽，被人抓住小辮子，推到風口浪尖上，你兒子也沒有那么傻，該有的覺悟還是有的。”

　　說著，他忽然猶豫了起來，“那個…………媽……………就是………我想問問你，你為什么會跟我爸結婚啊？真的是因為我爸………在同齡人里長得很好看嗎？你又看臉…………所以………”

　　蔣錚吞吞吐吐迂回問著，實話說，直到現在，他也很難接受他們蔣家竟然祖傳脫發，頭發多重要啊，一頭茂密濃黑的頭發，人看著就有精氣神，更顯年輕。而且盼弟那丫頭也真的特別看臉，要真的祖傳脫發，到時候…………他都不敢往下想。

　　門外的蔣昀禮聽到這個問題，呼吸都跟著輕了些，說實話，哪怕他和謝云熙結婚多年，甚至兒子都到了可以成家立業的年紀，說是一句老夫老妻都不為過，可單論他們兩個，他還是有些幼稚得想從她嘴里聽到自己想聽到的答案。

　　“你都知道了啊………”謝云熙小小驚訝了一下，隨即又迅速恢復正常，攏了攏睡袍，微微嘆了口氣，“哎，其實你爸在同齡人里已經算保養得比較好的了，當然跟你大舅，還有江知韞他們比起來略略差了些，可同咱們旁邊那幾家都已經開始嚴重謝頂的來說，算是頂頂頂好的了。年輕的時候，很多事情都不太明白，想當然以為臉是最重要的，沒有臉，根本沒有處對象的欲望。”

　　“可到了如今的歲數，才開始覺著喜歡與否，臉固然占一定比例，可更多的是深層次的東西，比如一個人的靈魂，品性，脾性，擔當，責任等等，這些還是婚姻能夠延續下去的必要條件。”

　　“我和你爸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不同于你大舅和舅媽之間的兩小無猜，一見傾心，我們從小就不對付，你爸那張嘴，你也是清楚的，心里想得是為對方好，可話一出口，就像含著刀子一般，扎得心疼肺也疼。我們都是最普通最普通的人，對方不明確表現出來，哪里能猜得到最正確的想法。所以，在很長一段時間里，我都認為他是很討厭我的。我們彼此都有傲氣，你不待見我，我也不待見你，看著對方不開心，自己心里別提有多舒坦了。”

　　聽到這里，門外的蔣昀禮眼底里也流露出幾分懷念的神情，是啊，那時候年少輕狂，父母又忙，多持放養態度，沒有人告訴他吸引一個小姑娘關注的目光時，不該嘴硬和欺負她，應該不顧一切地待她好，比所有人都待她好。

　　那個時候的確是走了不少彎路，索性如今的結果是好的。

　　“那你們…………”蔣錚剛想問，既然曾經都到了那般水火不容的地步，后邊又為何還要在一塊。畢竟，據他所知，當初出現的那位的學長，是出了名的好脾氣，人品貴重，待人和氣溫柔，長相也不差，書卷氣息濃郁。

　　可話還沒完全說出口，轉頭就聯想到自己，他和盼弟曾經的相處好像也是一樣呢。

　　“因為你爸嘴硬歸嘴硬，心是軟的。”謝云熙說著，眸底里布滿星星點點的笑意，“我們的確是不對付，每每一碰面必須得吵一架，且必爭一個輸贏出來。可我在學校被人糾纏時，是你爸暗地里帶人去警告的。我成績下滑，壓力很大時，也是你爸給我分析輔導的，雖然脾氣不怎么樣，說話也難聽，不過好歹分數是上去了。還有，我同你外公外婆鬧矛盾想不開鬧離家出走時，也是你爸第一個發現的，而且很快找到了我，雖然剛見面說話不好聽，可擔心是實打實的…………”

　　“你說臉重要嗎？很重要的，生得好看，我看著賞心悅目，心情都好些，發生矛盾爭執時愿諒的速度都快一點。可，同其他相比，好像又沒有那么重要了。我可以很自信的同你說，在你爸心里，我和你，還有你爺爺奶奶并列排在第一位，都在他自己前面。你和你爺爺奶奶和你爸有血緣關系，是天生攜帶的感情。只有我不是，我和你爸是后天培養出來的。能讓他把我一樣放在心尖尖上，我這輩子其實已經很滿足的。”

　　蔣錚知道自己不該問，可是他還是攔不住自己那該死的好奇心，遂，小心翼翼問：“那傳說中的那位學長呢？他真的是為您守身如玉多年？”

　　“那都是傳言，他只是曾經對我有過好感，不，或許用好感并不太恰當，準確來說是欣賞，在學術方面的欣賞。在你爸發現自己的感情后，并一而再，再而三攪和后，我們就已經只是單純的朋友關系了。當初就算沒有你爸在里面折騰，我和那位學長有機會接觸，估計也走不遠，他是一位胸懷天下，有遠大理想抱負的人，男女情愛在他心里占比太小。”謝云熙挑了挑眉，“你媽我對愛情要求比較高，必須對方將我放在心尖尖上，否則，絕對不肯將就。”

　　“而你爸，剛好就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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