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晏清回到老宅的時候，剛好趕上江老爺子晨練結(jié)束。

　　“眼睛下面一片烏青，這段時間天天熬夜？”

　　江晏清微微笑了下，打馬虎眼道：“還好，就是忙的時候熬通宵了。”眼看著人要說點什么教育的話，他連忙轉(zhuǎn)移話題，“怎么就您在這兒，奶奶呢？她今天沒跟著一塊練？”

　　“沒有，她那個性子，向來都是三分鐘熱度，覺著有意思了，就跟著一塊練練，一旦覺著累了，就開始找各種理由借口。不是胳膊腿不舒服，就是有事要做，沒時間，反正最后全憑她一張嘴。”大概是以前有過被抓包的經(jīng)歷，這一次，老頭兒在吐槽時，說歸說，目光卻是一直在四周巡視，就怕再次被當(dāng)事人抓個正著。

　　江晏清見狀，頗為好笑。

　　“您也真是，奶奶都多大年紀(jì)了，有時候犯懶不也正常，您心里也是為了她好，怎么就是嘴上不饒人呢？”

　　江老爺子邊往里走，邊振振有詞道：“你還是小孩兒不懂，人太安逸了不行，必須常用腦，要不然就廢了。”

　　“？？？？”江晏清滿頭問號。

　　“我和你蔣爺爺一塊長大的朋友，前幾天，過去看望他時，已經(jīng)癡癡呆呆，說名字的時候還有反應(yīng)，可人站在他面前卻是認(rèn)不出來了。”他的聲音突然落寞了下來，“人嘛，上了年紀(jì)，都有那一遭，我也早都做好了準(zhǔn)備，可真的親眼看到人那樣，心里太難受了。回來以后，我就問了醫(yī)生，說是到了年紀(jì)都會那樣，能預(yù)防的就是多用腦，所以這段時間，你奶奶再打麻將，我都沒有阻攔了。”

　　說著，他似是突然想起什么，轉(zhuǎn)眸提醒道：“你蔣爺爺那天受的刺激也不小，我估摸著他可能是要替阿錚提前鋪路了，蔣家怕是不會太平了，你爸跟昀禮是生死之交的好兄弟，你跟阿錚又是打小一塊長大，幫忙可以，但權(quán)利再怎么更迭，那始終還是蔣家的家務(wù)事，不可過度干預(yù)。”

　　江晏清沒吭聲，過了好幾秒，他突然問道：“蔣爺爺那么做，阿錚知道嗎？”

　　“最近蔣家動作有點大，估摸著差不多了。”兩人剛好穿過花廊，層層樹木掩映之下，自家孫子神色不明，一手帶大的孩子，江老爺子怎么可能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事情已經(jīng)成定局，沖突在所難免，這句話，你最好和阿錚那孩子也交代一遍，有些事情不是他不想，就可以不要的。蔣家下面兩輩人里，蔣老頭那人最喜歡的就是昀禮和阿錚，一個幺子，一個幺孫。他們父子兩個謀略，手段，見識…………都沒問題，唯一軟肋就是心軟。”他頓了頓，聲音認(rèn)真，“老蔣頭結(jié)婚早，他前面幾個兒子都很大了，你爸和昀禮他們才出生，幾歲的差距可能小時候看不明白，但也足夠他幾個哥哥先一步成年，站穩(wěn)腳跟。”

　　“也得虧你昀禮叔自己爭氣，再在加上娶了謝家女兒，人家娘家就握在同父同母的親哥哥手里，不然，蔣家根本維持不了這么久的太平。”

　　江晏清默了默，然后問了一個聽起來很是愚蠢的問題。

　　“昀禮叔這么些年，我是真沒有看出他有要接手的心思，蔣爺爺若是扶持阿錚上位，他會答應(yīng)嗎？”

　　江老爺子也沒責(zé)怪他，只是唏噓得長呼出一口氣，“昀禮那孩子從前作出那副樣子，一是他真的不想，二來，他也不能想，否則，他們一家三口不能平平安安活到現(xiàn)在。”

　　說著，他意味深長看向江晏清，“你以為當(dāng)年為什么他們單獨搬了出去住，又是為了什么阿錚從小被跟你放在一塊，差不多就是在咱們家長得，而不是蔣家老宅，甚至跟你的感情比跟他那些堂哥堂姐還要好？老蔣頭很早就開始布局了，又不是臨時起意。”

　　“昀禮是個聰明人，老頭子把底牌放在明面上，他就該心里清楚，要么一家人被徹底踢出局，下場不明，要么，就是進場搏斗一番，凱旋而歸，除此之外沒有第三種選擇，更不可能和平了事。沒有人會選擇放虎歸山，尤其還是很具有威脅性的對手。”

　　“我們這樣的人家，不可能所有人一碗水端平，就拿咱們家來說，我三個兒子里面最喜歡最器重的就是你爸，別看我倆平時好像不太對付。孫子輩里，同樣程度感情的就是你。除了你和你爸之外，我從來沒有想過把江家交給別人。你爸也爭氣，知道厲害，把你二叔和三叔壓制得死死的，除了服從沒有別的路走外。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為了爭權(quán)奪利都是不講血緣親情的。你對人家寬容，講感情，對方可能伸手就是捅你一刀。”

　　江晏清心里明白這話一方面是在分析蔣家的情況，但同樣，更是江老爺子在提醒他，往后對待有異心的不可以心慈手軟，該強橫就得強橫，不能顧念親情。

　　說了這么多，兩人也一路走到了正廳，江老爺子心疼孫子，剛一踏過門檻就趕緊催人回去睡，“什么都不要想，踏踏實實睡一覺，就是天塌了，有爺爺給你頂著。”

　　江晏清點點頭，剛踏進去一步，似是突然想起什么，猛得轉(zhuǎn)過身，不，或許也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早就要說了，“爺爺，我想早點結(jié)束這邊的事情。”

　　“為了那個姓喬的女娃娃？”

　　“是，不過不完全是。我如今畢竟還是頂著知青的身份，貿(mào)貿(mào)然回來，已經(jīng)很吸引別人的注意力了，凡事不可過度，否則就是將把柄遞在別人手上。其二，戰(zhàn)線拉得太長了，我們幾家投入太多，成還好，若是不能，可以說是全軍覆滅，所以，從回報角度來看，我們應(yīng)當(dāng)將風(fēng)險往下降，適當(dāng)撤退一點，同時也給其他家族一點機會。”江晏清講述的語氣很平靜，平靜到仿佛只是公事公辦，不夾帶私人感情。

　　良久之后，江老爺子才長長呼出一口氣，“你自己看著辦吧，我老了，以后都是你們的。只有一點，蔣家必須平穩(wěn)過渡到你昀禮叔和阿錚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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