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略的諷刺，從她的眉心眼角間顯露出來，刀刃一般刺著他。

        男人淺瞇了瞇眸，心口一陣緊縮。

        他仔細(xì)的看著眼前的女人，不過幾日光景，她已經(jīng)消瘦成了這副模樣，眼窩深深的凹陷著，整個人的魂魄仿佛都被抽走了，只剩下一具驅(qū)殼，也不過是行尸走肉一般。

        面色更是慘白得透徹，雙唇不知是沒有涂口紅原因，還是悲慟過度，淡白得不見一絲血色，像是瘦了好幾圈，弓起的后背，能從單薄的衣料上看見骨骼凸起的紋路。

        沉默良久，她也只是輕幽幽的嘆了一聲，“怨不著了，我都不怨了。”

        都不怨了？

        賀堇年看著這副模樣的她，心慌得厲害，已然從她這里，感覺不到一絲絲想要生著的痕跡了。

        他舔了舔唇，堅持要將她臉上的發(fā)絲拂開，看著她清秀的臉兒，黢黑的眸瞳內(nèi)像是墨跡打翻了般，深沉得捉摸不透，卻又夾帶著絲絲的疼惜。

        “如果我早點出手，幫你保住了宋氏，也讓你母親得到及時的救助……”

        “那你為什么不出手？”宋凱茵忽然轉(zhuǎn)過頭來，發(fā)紅的眸子定定的瞪著他。

        賀堇年眉心間輕微團了一瞬，沒有起褶皺便松開了，他沒說話，眼睛看著她緊抿著卻輕微打著抖的雙唇。

        “賀二叔，您究竟是想要從我這里得到什么呢？”

        宋凱茵皺著眉頭，淡白的五官擠壓在了一處，藏也藏不住的哀傷浮現(xiàn)在臉上，她說話的聲音帶著輕薄的嘆息，“以你的能力，幫幫我只是一件小事，可是你為什么不做呢，為什么不幫，卻還要吊著我，是覺得好玩是嗎？”

        賀堇年無從解釋。

        “是因為那次我給你下了藥，讓你耿耿于懷是么，那你知不知道，這種事情對于一個女人來說，需要多大的勇氣，我的第一次，就那么稀里糊涂的交代在你那里了。”

        賀堇年心頭一動。

        他是真的沒有料到……

        說到這里，宋凱茵忽然死死的咬住了下唇，唇瓣在貝齒下劇烈的打著顫，似乎是在后悔剛才說出口的話，她重重的抹一把眼睛，手背上沾著的淚水在燈影下泛著暗淡的光澤。

        她嘴角露出了一抹凄然的笑意，“我不后悔，就當(dāng)是自己賭錯了。”

        “我后悔了。”賀堇年忽然發(fā)聲，深邃的眼眸深凝著她。

        宋凱茵一愣，難以置信的看過來，繼而將唇角的笑意牽大了些，“應(yīng)該的。”

        男人眼神暗了暗。

        他后悔了。

        當(dāng)事情進(jìn)展到已經(jīng)無法挽回的地步，他悔不當(dāng)初。

        到今日，恰好是十天。

        十天前，宋凱茵信誓旦旦的在他面前說，會讓他在十天以內(nèi)愛上她。

        是他輸了。

        “所以，你還是怨我的？”

        宋凱茵瞪著他，那眼里的恨意觸目驚心，臉頰上的肌肉都在發(fā)顫，可見瞪得有多么的用力。

        她忽然撐起身子，不顧身上突然襲來的酸麻，猛的撲進(jìn)他的懷里，扒開他的襯衫，一口咬在他的脖頸。

        咬得很重，牙齒嵌進(jìn)了皮肉里，很快，她口腔里彌漫開一股濃稠的鐵銹味，渾身所有的力氣都沖到了兩排牙齦上，身子顫巍巍的在打抖。

        賀堇年悶哼了一聲，喉間突起的喉結(jié)難耐的滾動，幾乎是稍稍的停頓過后，一把將她更深的摟抱進(jìn)懷里。

        宋凱茵咬了很久，咬到脫力才放開了他，看著他脖頸上扎得很深的兩排牙齒印，和沾染了鮮血的白色襯衫，心里并不覺得快意，反而莫名其妙的感覺到一陣扎心的疼痛。

        她說不清這股疼痛是從何而來，也不知道為什么疼，她咬過的地方，竟然不敢多看那道傷口，眼神虛顫著躲開了。

        “夠嗎？”

        賀堇年問，問得那么柔情蜜意，纏纏綿綿。

        宋凱茵卻仍是瞪著他，眼睛張得過大，導(dǎo)致眼眶里不住的有眼淚滴落下來，如何也抑制不住，她拳頭握得很緊，很緊，眼淚一滴滴的砸在手背上。

        賀堇年見狀，沉默的用手將她臉上的眼淚擦干。

        “夠不夠，不夠再繼續(xù)咬。”

        宋凱茵搖了搖頭，抬手撐住一邊鬢角，太陽穴上忽然針扎一般刺痛，眼前更是掠過陣陣白光，光影極有穿透力的打到她的天靈蓋，差點失去意識。

        “夠了，你走吧，以后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男人眉頭攢動，深陷的眼窩內(nèi)含藏著一抹深沉，他在宋凱茵企圖抽身的時候，不假思索的扣住她的手腕將她重新納進(jìn)懷里。

        賀堇年低頭，正對上她抬起的一雙淚眸，心里忽然起了罪惡感。

        他輕柔的拂開宋凱茵額頭和臉上的發(fā)絲，虎口下細(xì)致的擦掉她的淚痕，薄唇翕合出了低沉且沙啞的聲線，“你夠了，我卻不夠。”

        話一落音，他忽然低頭，含住了她蒼白的雙唇。

        宋凱茵驚愕得張大雙眼。

        他瘋了么！

        這個男人瘋了么！

        爸爸就在里面做手術(shù)，是生是死還未可知，他居然壓著她在手術(shù)室外做這種事！

        宋凱茵大腦受到撞擊般的刺激，不管不顧的掄起拳頭打他，手上的力氣不夠，便連雙腳也用上了，賀堇年沒有阻止她，她要打便打，他通通都受著，大掌罩著她的后腦勺，吻得繾倦而深情。

        宋凱茵萬分痛苦，眼淚不受控的奪眶而出，打到最后，她已經(jīng)沒有力氣了，卻還是堅持一下下的捶在他肩膀上，每一拳的間距隔得很遠(yuǎn)，落下的力道也越來越輕。

        賀堇年終于放開了她，沒有看她的臉色，而是將她抱著，雙臂囚著她纖弱的身子，深深的嵌進(jìn)他的胸膛里。

        宋凱茵到底是忍不住了，伏在他的肩頭嚎啕大哭，哭聲維持了四五秒，慢慢的變成了嗚咽，她咬著自己的手腕，那里有深深淺淺的牙齒印，都是這些日子以來，每當(dāng)覺得自己撐不下去了，便咬自己來得到片刻的清醒。

        “凱茵，聽我說。”

        賀堇年貼著她的耳朵，沉暗的嗓音穿透過發(fā)絲低低響起，“宋氏我背了，你母親的這條命，我欠上，你的父親，我傾盡所有也會保他生命無憂，而你，我賀堇年要定了。”

        宋凱茵拳頭緊握，聲音里是止不住的哭腔：“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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