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了很久，終于是摸到U盤了，手指貼著地面，一點(diǎn)點(diǎn)的往回收，卻因?yàn)槭稚爝M(jìn)去太長(zhǎng)，她雖然是跪著的，卻也半個(gè)身子近乎趴伏在地面，起身時(shí)費(fèi)了一番功夫。

        桌子底下是沒有鋪地毯的，酒店的清潔人員偷懶，未曾將桌下打掃得干凈，宋凱茵手心展開的時(shí)候，看到自己白皙得刻有紋路的掌心里沾了很多灰，她又在婚紗上撐了一把，低頭一看，那一小塊蹭過的地方，灰塵臟得很明顯。

        她就那么看著，看著，看得好像出神了，然后低低的，像是從嗓子眼里壓出來的聲音：“怎么辦，婚紗臟了……”

        意意一直在旁邊看著她，沒有伸手扶一把，現(xiàn)在也沒有碰她，可她這個(gè)模樣，當(dāng)真是看得人心疼，意意本來就不怎么會(huì)收斂自己的情緒，豆大的眼淚落下那一瞬間，她迅速的抹去了，咬著顫抖的唇角，什么都沒說。

        “意意，婚紗臟了……”宋凱茵又再低低的呢喃，她看上去很堅(jiān)強(qiáng)，即便剛才眼眶里都蓄著淚了，也隱忍著沒有落下來，此刻她不知道用什么辦法把眼淚給逼回去了，只能看見微紅的眼角。

        意意啞著聲腔，勸她：“臟了就臟了吧，我去找毛巾，弄濕了拿過來，給你擦一擦�！�

        她說完這話，沒有立即走開，而是等到宋凱茵那聲帶著濃重鼻音的“嗯”之后，才去了洗手間里。

        當(dāng)她拿著濕毛巾出來的時(shí)候，房間里多了一道挺拔修長(zhǎng)的身影，一身黑色的西裝西褲，內(nèi)搭白色襯衫，頭發(fā)工整的梳理到腦后，胸前別著一支紅色的玫瑰花，上面寫著顯目的“新郎”二字。

        意意猛地攥緊了手里的毛巾，大步走過去，正準(zhǔn)備說什么的時(shí)候，竟看見宋凱茵在對(duì)著賀堇年笑。

        是那種毫無城府的笑容，眉梢間隱著淡淡的哀傷，可此情此景，落在男人眼里，卻是萬分憐惜，很自然的便將她這難看的臉色，和紅紅的眼眶，看做是即將出嫁前的喜悅。

        “昨天誰信誓旦旦的跟我說過，不會(huì)哭的，現(xiàn)在是怎么了？”

        賀堇年手指輕柔的在宋凱茵眼角撫了撫，指腹下觸摸到的肌膚細(xì)膩，沒有濕意。

        宋凱茵仰著頭，沒有推開他，唇角捻著一絲笑意，“你管我呢，你這會(huì)兒不是應(yīng)該在前面迎賓客的嗎，怎么到這兒來了�！�

        “想你了，就來看看。”

        賀堇年心念一動(dòng)，朝她走近了一步，伸手就要去攬她的腰，“況且我一個(gè)人站在外面，實(shí)在有些孤單�！�

        宋凱茵沒理他話里的打趣，也沒有讓他碰到，閃身輕松的躲開了，仍舊笑意盈盈的對(duì)著他，“你少來，我都聞到你身上的煙味了，誰知道你是不是跑出去抽了煙，然后順便來我這兒的�！�

        賀堇年伸出去的手摸了個(gè)空。

        他眼色輕然的在自己的手上掠了一眼，隨即若無其事的放下，狹長(zhǎng)的鳳眸些微的笑瞇起，“你就不能想我點(diǎn)好？”

        宋凱茵嘖嘖兩聲，“那好吧，我就假裝你是專程來找我的。”

        她這么一懟，反而讓賀堇年沒話了，呵聲笑了出來，一轉(zhuǎn)眸，驀的瞧見站在一旁的意意。

        “南太太，辛苦了�！�

        意意彎了彎唇角，連一聲“嗯”都吝嗇給予，她視線一直專注的在看宋凱茵，要不是猜不透她心里的打算，意意真想當(dāng)時(shí)就沖上去，把她那張強(qiáng)顏歡笑的臉給撕下來。

        欠他什么了？

        欠他媽這個(gè)男人什么了！

        至于委屈自己么，明明悲慟得不行，卻要強(qiáng)自做出笑顏來對(duì)著他，看得意意心里一陣火起。

        “你手里拿的什么？”賀堇年在旁問聲。

        意意低頭看了一眼，竟沒有覺察到，毛巾都被擰得變形了，力氣太大，擠了幾滴水在地面。

        她下意識(shí)的往后退了一步，離得賀堇年遠(yuǎn)一些，才說：“沒什么，剛才凱茵蹲在桌子底下?lián)鞏|西，婚紗弄臟了，我?guī)退�擦擦�！?

        聞言，賀堇年自然而然的朝她伸出手，“給我吧，我來�！�

        意意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宋凱茵，一咬牙，將毛巾遞到他手上。

        賀堇年提了下褲腿，絲毫不在意的單膝跪了下來，找到宋凱茵婚紗上臟了的那一塊，手勁細(xì)致的用毛巾擦拭。

        低頭的角度，宋凱茵臉上的笑容淡了下來，低眸凝視著男人高潔的額頭，眸色卻比窗外隆冬的天氣還要冷冽，像是淬了一層冰渣，就像是在看仇人的目光。

        意意不忍看她這個(gè)模樣，反身到洗手間里，關(guān)上了磨砂玻璃門。

        她聽見賀堇年溫潤(rùn)低斂的嗓音問：“怎么這么不小心，撿什么東西那么重要？”

        宋凱茵眼波微微一凝，仍是那樣冷情冷性的表情，說話的口吻卻出乎意料的溫柔，“用來固定頭紗的發(fā)卡掉進(jìn)去了，我就去撿�！�

        他笑了一聲，“只是發(fā)卡而已，掉了就掉了，我讓人再送幾個(gè)過來�！�

        說著話，他抬起頭來，手臂擱在曲起的膝蓋骨上，仰頭的角度，眉弓下那雙眼睛笑得很漂亮，“嘴上說不緊張，實(shí)際緊張吧？”

        宋凱茵早在他抬頭的那一刻，臉上的表情又變成了嬌羞的新娘，一眼過去，是那樣的挑不出錯(cuò)處來，“畢竟我是第一次呢，這次先適應(yīng)著，等第二次的時(shí)候就有經(jīng)驗(yàn)了�！�

        “你還想有第二次？”

        賀堇年起身，不由分說的摟了她的腰，往身前微力一帶，微瞇起眼，“你這輩子既然綁定我了，就別想再去別人那兒。”

        宋凱茵壓了壓嘴角，而后輕漫的笑了一聲，問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話，“是么？”

        他挑眉，“你試試。”

        宋凱茵也學(xué)著他的模樣挑眉，卻是一句話都沒再說，而是將他往門口推，甩手關(guān)上了門。

        她靠在門框上，臉上的表情一點(diǎn)點(diǎn)的淡下，最后歸于面無表情，后腦抵著門板，她仰頭，看著沒有點(diǎn)亮的水晶燈光，眼眶里依舊沒有一滴淚。

        意意在洗手間里耗了很久才出來，宋凱茵已經(jīng)坐在梳妝鏡前，聽見聲音，回頭來看一眼。

        “意意，幫我把頭紗戴上吧�！�

        意意走近她，從鏡子里看了一眼她的臉色，心里無聲的嘆息，什么都沒說，拿起頭紗往她頭上比對(d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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