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挽心里直為這母子倆著急，明明都念著對方，卻只敢悄悄在背后看、不敢讓對方知道。

        小胤禛是，德妃娘娘也是。

        可是喬挽也知道自己身份低微，實在沒有在德妃說話的機會。

        這時喬挽記憶中熟悉的白露走來，拿起一件雪白毛氅為德妃披上。

        “娘娘，您身體還沒好，可別再著涼了。”

        在她說完，德妃應時抿唇咳了兩聲，手里素白帕子抵著唇角。

        德妃動作輕輕的，抬起一只手指在唇邊做了個噤聲的指示。

        白露自知做錯，馬上捂了捂嘴不再說話。

        里面還隱約能聽到小胤禛與胤礽追趕的聲音。

        到最后喬挽有些擔心，臉上不禁染上憂色，等她看向德妃，又想起德妃剛才的手勢，硬生生把話憋了回去。

        德妃卻注意到她的異樣，微微抬了下頭，示意她說。

        喬挽壓低聲音道：“德妃娘娘，四阿哥與皇太子在里面追逐，真的沒事嗎？”

        少年氣盛追逐打鬧本是小事，可他們是阿哥和太子，誰受了傷喬挽都不希望看到。如果小胤禛說的是真的，他們關系似乎不算好。

        卻見德妃搖了搖頭，臉上依舊帶著淺淺的笑，并沒有當回事。

        “本宮該走了。”德妃輕聲道，“這幾天辛苦你照顧小四，本宮聽說了，小四比以前變了很多。”

        喬挽想說這是她應該做的，況且她并不感到辛苦，四阿哥是自己改變的。

        卻不等她說出口，就見德妃已經重新由白露攙著轉了身。

        過了一會兒，里面又傳來胤礽的嬉笑聲。

        而小胤禛，從聲音里就知道被胤礽惹到急得不行、卻拿他沒辦法的憤惱。

        追逐聲又持續了好一會兒，就在喬挽猶豫要不要進去看看時，突然停了下來。

        兩個半大的孩子繞著不大的地方跑了一圈又一圈，胤礽抱頭在前面桌子旁打轉，小胤禛伸手要抓他奈何手太短抓不到，等想起來要跑過去，胤礽又一臉笑的朝另一個方向跑了。

        如此持續了幾個回合，小胤禛氣還未消，因為他一次都沒抓住過胤礽，胤礽卻有些招架不住，小臉漲紅扶著桌子直喘氣，“停停停，我不捉弄你了還不行嘛，四弟，我今天來，有好東西要給你。”

        小胤禛見他不再跑，一下子失去了目標，只好也停下來。

        胤礽由于被養得嬌縱每日只知玩樂而極少學習文才武藝，雖然比小胤禛大了幾歲，卻不如小胤禛能跑，小胤禛也喘著氣，狀態卻比胤礽要好不少。

        小胤禛質疑的看向他，“什么好東西？”

        “哎呀，你等我緩緩，我被你追的都要喘不過氣來了。”胤礽一屁股坐在地上，又一連喘了好幾口氣之后轉頭狡黠一笑，“哎呀，德妃額娘你來啦？”

        聽到德妃兩個字，小胤禛小小的身軀猛地一僵，愣在原地不敢動。

        過了好久才下定決心回頭，一抬眼，卻什么都沒看到。

        小胤禛惱怒至極，撲過去扯著他的衣領，“你又騙我！”

        胤礽被他搖得難受，知道自己有錯在先，苦哈哈的求饒，“四弟，我錯了，你放過我吧，這次真的有東西要給你！”

        小胤禛不再相信他，“除非你先拿出來給我看看。”

        胤礽還半躺在地上，兩只手艱難的撐著地面，“你要先放開我，不然我沒辦法給你拿，相信我，這次是真的！”

        小胤禛果然放開了他。

        他每次被胤礽氣得急了就會去追他，然后胤礽就在前面跑，等真追上了，又不知該怎么辦了。

        胤礽麻利的從地上爬起來，伸手摸進懷里，接著取出一個油皮紙包著帶棍子的東西，“給，這是我今天早上特意出去皇宮外面老爺爺那家鋪子買的，可好吃了！”

        小胤禛接過一看，是一個很大的糖人。

        剛才他追著胤礽跑了這么久，糖人竟然還沒有壞掉，完好無缺的躺在油紙當中。

        小胤禛心里怪怪的，“你給我了，你吃什么？”

        胤礽不以為意，“沒事兒，皇阿瑪對我好，我想吃隨時都能讓皇阿瑪叫人去買，今天這糖人是給你的。”

        小胤禛聽后又來了氣，撕掉糖人外面的紙一口重重將一個角咬在嘴里，“我才不稀罕呢，你有皇阿瑪對你好，我也有人對我好。”

        喬挽一走進來，先前聽到的嬉鬧聲停止，接著就是這句話。

        小胤禛一看，見到是喬挽，“喬姐姐，你來的正好，昨天晚上你還跟我問皇太子，他就是皇太子，你看他，是不是很討人厭？”

        胤礽年歲比小胤禛大些，個頭比小胤禛高，但到底只是個十歲的孩子，正是孩子氣的時候。

        聽后直接坐地上不起了，“四弟，你太過分了，我好心給你帶糖人，你不跟我玩，怎么還跟人說我壞話，我傷心了。”

        小胤禛絲毫不吃他這套，一口咬碎了糖人的半個頭，“我就說了，反正現在皇阿瑪不在，你能把我怎樣？”

        說完，身后傳來一道刻意壓低后的低咳聲。

        小胤禛納悶，嘴里糖人還沒來得及嚼碎，目光迷茫的轉過頭，這里除了他和喬姐姐，怎么還會有別的人？

        這一看，直接嚇得臉都白了。

        怎么會是皇阿瑪？

        雖然皇阿瑪這兩日對他很好，可是他……他剛才好像說了不能讓阿瑪聽到的話！

        阿瑪又該罰他了，小胤禛懨懨的想。

        之前有次他說胤礽的不好，阿瑪就責怪他小家子氣，沒有皇家男兒的氣概。

        小胤禛一個人失落著，卻見胤礽小跑著撲向他的阿瑪，滿面春風撒嬌著要皇阿瑪抱。

        然后……就被阿瑪舉著胳膊窩抱了起來。

        “不是說不想來嗎？”康熙壓低了聲音卻不難聽出柔情地問。

        胤礽抱住他的脖子，“我說不想來，那是因為以往的春獵只有我一個小孩子，太沒意思了，皇阿瑪你都沒告訴兒臣我的皇弟們也來了！”

        康熙大笑一聲，心情很是愉悅，“這么說，倒是朕的不是了？”

        胤礽點頭如搗鼓，“那可不，就是皇阿瑪的錯。對了，德妃額娘呢？就是德妃額娘帶兒臣來春獵場的。”

        聽到胤礽這句話，小胤禛因為康熙沒有要責怪他而好了點的心情再次一大波動，猛的抬頭看向他。

        胤礽也意識到自己四弟在看他，從康熙懷里鉆了下來，笑著躲到康熙身后，“我跟你說了德妃額娘也來了的，是你自己不信，這么奇怪的看著我做什么？”

        喬挽立在一旁不敢插話，康熙難得好脾氣維持這么久，這時竟也有些不知道說什么，最后語重心長道：“行了，小四，你也該去見一見自己的額娘了，有哪個孩子像你這樣，脾氣這么倔的。”

        從小被迫母子分離、后來小胤禛躲著德妃，他們見過的次數屈指可數。

        小胤禛心中萬般想念自己的額娘，話到嘴邊，卻成了一如既往倔強的一聲：“我不！”

        聞言，康熙舒緩下來的眉心再次擰緊，幾乎變成“川”字。

        胤礽在一旁吸了口氣，見皇阿瑪臉色不好，生怕皇阿瑪生氣了到時候責罰四弟，松開抓著康熙腰間衣服的手走出來，摸了摸小胤禛的手。

        “四弟，德妃娘娘人很好的，你為什么不愿意見她呀？我從小就沒了額娘，雖然總是叫著德妃額娘，可是我知道那不是我的，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

        小胤禛紅著眼，手里緊緊握著剩下的半只糖人。過了好一會兒，咬著牙道：“她不喜歡我。”

        聞言，極遠處灌木后的德妃哽了一下，拿帕子捂起嘴憋回要咳嗽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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