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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九章 勝天半子!


長孫依舊注視著棋局,沒有抬頭看對面的國師。
  他知道其他人必然聽不到國師的聲音,也知道這絕非自己的幻覺。
  “犧牲了這么多人,你還不愿收手?”
  長孫緩緩問道。
  國師沒有回應,長孫明白為何。
  在國師這樣心如磐石的果決之人面前,自己這樣的發問是幼稚可笑的。
  在國師意識里,為了他心中的道,犧牲多少人都是值得的。
  長孫沉默,換了個問題:“你到底許諾了耀宗帝什么,讓他愿意如此?”
  不論是唐世平最后的提示,還是長孫之前的猜測。
  這場局耀宗帝必然是背后最大的推手之一。
  所以這就不禁要問,耀宗帝為什么要這么做?
  他若要解封國師,那他當初何必封印?
  難道是他反悔了?
  但即便是反悔,他也完全不必搞出這么大的陣仗。
  為了解封國師,甘愿將天葬秘境拱手讓于遺族?
  這怎么看都不合理。
  所以長孫只得向國師發問。
  國師十分大度,引導長孫分析道:“想要看清棋手的布局,你不僅要分析棋,還要洞悉人……”
  “先來分析棋……”
  “現在帝都的局勢,誰是最大獲利者?”
  長孫沒有猶豫,開口道:“耀宗帝。”
  雖然他不在帝都,但他已經明白當前的局面只有耀宗帝會是最大的獲利者。
  從他多年前開始分權給朝中大臣和太子,或許就是為了在這帝都的至暗時刻他能獨善其身。
  國師對于長孫敏捷的反應很滿意,繼續說道:“再來洞悉人……”
  “占據皇位這么多年,還有什么能讓他動心?”
  長孫眼前一亮,不假思索地開口道:“皇位!”
  沒錯,還能令耀宗帝動心的只能是他一直霸占著的皇位。
  國師沒有給出評價,正如他現在所做的,他只是做了引導,得出的答案全憑長孫自己。
  所以長孫得出結論,是權力腐蝕了耀宗帝的內心。
  但,這又有點說不通。
  長孫疑惑。
  雖然借著這場局,基本可以宣告所有皇子被廢,從此朝堂之上只會有一個聲音,那就是屬于耀宗帝的聲音。
  再也不會有人提出“圣上操勞已久,可禪位以養天年”這樣的話了。
  但僅僅是為此便將天葬秘境拱手讓人?
  更何況這里面還封印著一個足以動搖皇朝根基的國師。
  若是國師解封,可就不是禪位這么簡單了,皇權動蕩都是有可能的。
  那耀宗帝會這么愚蠢么?
  答案顯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他必然還另有安排。
  這個安排是什么呢?
  等等……
  長孫靈光一閃,渾身僵直一瞬。
  他知道了這個安排是什么。
  他在這場局中的存在,不正是為了這樣的安排嗎!
  他正是那個阻止國師解封的棋子!
  長孫不再看棋局,而是看向對面的國師。
  黑袍之下依舊是無人能洞悉的黑暗,但長孫確定在那片黑暗中一定有一雙可以洞悉萬物的眼睛。
  在這樣的存在面前不需要玩什么文字游戲或是談判技巧,甚至可能只是一個眼神他便已經洞悉了你的內心。
  這算是長孫一點高明之處。
  在笨人面前耍聰明,在聰明人面前愚鈍。
  “國師,您竟然愿意屈尊和我這么一枚棋子交談,應該是有所求吧?”
  對面的黑袍依然沒有動靜,但長孫卻感覺他笑了。
  這是對長孫“直言不諱”愚鈍的認可。
  見國師不回答,長孫自顧自分析起來。
  “假設我是您,先分析棋……”
  “耀宗帝想要皇位,但卻不想放‘我’(國師)出來,所以安排了‘你’(長孫)這么一個棋子來阻止唐世平和遺族……”
  “但單單憑‘你’想要阻止唐世平根本毫無可能,所以劉新彥這個關鍵棋子出現了。他的出現直接抹平了‘你’和唐世平之間的差距,甚至可以說是幫‘你’毀了唐世平……”
  “不過,就算解決了唐世平,還有個遺族沒有解決。若是任由遺族控制秘境,‘我’還是會被放出來……”
  “也就是說,耀宗帝必然會針對遺族安排別的對策,‘你’依舊是那個關鍵。”
  “于是乎,為了防止‘你’這個關鍵找到這個對策,‘我’只能將‘你’拖入棋局!”
  長孫試著站在國師的角度分析,思路越發清晰。
  但他自己沒有意識到,他不論是分析的方法還是分析的邏輯,都是在一進入棋局后在國師潛移默化的引導下建立的,是否接近事件的真相?不得而知。
  國師此刻終于有了反應,語氣中難掩欣賞。
  “你已經算得上是一名棋手了,但還不能算是一名好的棋手……”
  “盡管我對師兄的迂腐嗤之以鼻,但他說的有一句話我深表認同。”
  長孫知道,他說的師兄便是先生。
  “天下最難算的是人心,但人性最容易看清。”

  “你要想成為一名好的棋手,‘洞悉人’比‘分析棋’更重要……”
  這才是真正的國師。
  不論是歷史還是人們口傳,國師從來都是那個善用謀略,藏于暗處的“陰謀家”。
  其實不然。
  國師確實善用謀略,但往往用的都是陽謀;他也確實習慣藏于暗處,但他卻為人光明正大,堂堂正正。
  正如他如今最大的對手耀宗帝,在某種意義上正是他的門徒。
  此刻他對長孫亦是如此,不吝賜教。
  “劉新彥書生意氣,疾惡如仇,用他來斬唐世平,那將是一把殺人不見血的刀……”
  “但越快的刀越容易傷己。”
  “劉新彥在看到皇室這些黑暗罪惡的時候,他其實最想鏟除的是太子或是那些皇子么?”
  “不是,他最想扳倒的是皇帝!”
  “皇帝不知道這些么?他知道,但他自認為自己牢牢控制了局勢,但其實他錯了……”
  長孫面前的棋局出現變化:
  帝都的混亂接近尾聲,但民怨卻達到了頂峰。
  百姓們聚集到朝明街前悼念劉新彥,同時也是逼圣上給個說法。
  耀宗帝這次沒有裝聾作啞,在百姓聚集朝明街前,便向天下頒布圣旨,先是廢黜太子,之后更是將一眾皇子削其位,廢為庶人,逐出皇室。
  此舉堪稱大義滅親。
  雖然這些皇子們沒有定罪,但可以想象被逐出皇室后,等待他們的將是怎樣的人間地獄。
  然而,盡管耀宗帝反應足夠迅速,處置也足夠果決。
  但這些依舊不足以平息民怨。
  子不教父之過,更何況是皇室父子。
  皇室黑暗腐敗到這個程度,你身為皇帝,又作為父親就沒有責任?
  不過,顯然耀宗帝在這方面也早有準備。
  眼看民怒難平,耀宗帝又頒布罪己詔,自省其過,昭告萬民。
  罪己詔言辭懇切,悔不當初,可算是皇朝史上罪己詔的集大成者。
  然而,這份“情真”的罪己詔,唯獨沒有“意切”。
  什么意思?
  俗話說“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子們墮落到此般田地,那這“上梁”還正不正呢?
  人們想知道的是這些。
  偏偏這份罪己詔絲毫未提及此事。
  于是,聚集在朝明街前的百姓們不愿離去。
  眼見如此,耀宗帝便又開始了裝聾作啞。
  但這次,這一招注定不管用。
  ……
  “臣刑部給事中,宮外請柬……”
  之所以在宮外請柬,是因為現在皇宮由御林六軍守衛,連只鳥都飛不進去。
  “皇室惡行昭昭,罪孽積重難返。陛下若有憐民之心,當引咎禪位!”
  此人刑部給事中,此前叫什么名字無人知曉,但今日冒死進言必當于青史留名。
  御林六軍以冒犯圣上,大不敬罪名將其當場斬首。
  這是破例的一記狠招。
  沒有走朝廷的司法程序便直接將人斬了,不合理不合規,但夠狠!
  如此狠招,往往能起到十分有效的震懾作用。
  但耀宗帝這次錯了。
  他低估了文武百官的骨氣,更低估了青史留名對于這些文人的吸引力。
  “臣刑部左給事中,宮外請柬,懇請陛下禪位……”
  斬!
  “臣御史臺御史,冒死進言,懇請陛下禪位……”
  斬!
  “臣吏部給事中……”
  斬!
  “臣工部員外郎……”
  斬!
  耀宗帝宮前連斬五人,但進言非但不止,還有愈演愈烈之勢。
  尋常百姓哪里見過此等陣仗。
  平常只以為那些文武百官就是在衙門喝喝茶,上朝也不過是議議事,了不起了對罵兩句。
  輕松加愉快便把這朝廷俸祿賺到手。
  今日一見,才明白,一句話說不對那可是真是要被砍頭的!
  朝廷百官像是吃錯了藥一般,大有越挫越勇之勢。
  而百姓們見了血也開始紅了眼,民怨更加沸騰。
  眼見朝明街前的“小型流血事件”就要演變成大型民變。
  一個人出現在了朝明街前,暫時穩住了局勢。
  此人一襲紅色僧衣,猶如腳踩紅蓮,明明是出家人打扮,卻有道不明的嫵媚。
  她正是***!
  “皇兄,你該禪位了……”
  ***沒有進宮,而是和百姓們站在了一起。
  耀宗帝不能再裝聾作啞了,因為他知道若是這個時候他再不現身,有了***帶領的百姓是真的能發起一場民變來推翻自己統治的。
  耀宗帝從皇宮內走出,僅此一人,便令在場的不論是文武百官還是百姓紛紛低下了頭。
  這便是真正的帝王!
  “國不可一日無君,朕禪位了,何人繼承皇位?”
  與之前昭告天下的罪己詔態度完全不同,此時的耀宗帝依然霸氣側漏,直接逼問眾人,皇子都被廢了,可還有人能繼承這皇位?
  所有人低頭不語,在場的唯有一人敢抬頭與耀宗帝對視。
  此人便是***。
  因為她對于那皇位同樣有野心!

  但,這一次,她不會犯上次的錯誤。
  秋狩局后她被幽禁,滿朝文武無人替其說話。
  因為她的野心朝廷內人盡皆知。
  這在讀書人看來同樣是大逆不道,因此無人支持她。
  但這次……
  ***身后站著一人,此人是周密。
  周密身后站著一人,此人是陳天。
  陳天身邊站著一少年,此少年書童打扮。
  長孫認得這個少年,他夜闖文苑街的那晚,陪伴劉新彥讀書的便是這個書童。
  ***牽過少年的手,沖著耀宗帝說道:“這是你當年遺落在外的九皇子……”
  耀宗帝只是看了一眼便明白,他必然是自己的皇子。
  因為***……(此處有內情,留待以后有機會細述)
  耀宗帝沒有多言,轉身回宮。
  ***明白,這代表她贏了。
  她牽著書童的手向皇宮走去。
  書童在一片“恭迎新君”,“吾皇萬萬歲”的歡呼聲中,抬起頭,天真地看向***。
  “姨,當初把我交給老爺后,你去哪里了?”
  書童與***早就相識,甚至早過劉新彥,語氣中透露的親昵也證明了這一點。
  ***在回答這個問題前,先是更正了書童的稱呼。
  “以后叫我姑姑,稱劉新彥為劉師。”
  書童“哦”了一聲。
  書童不明白為何本是“姨”的她變成了“姑姑”,也不明白為何本是“老爺”的他變為了“劉師”。
  但在***和劉新彥看來,這才算是“撥亂反正”。
  劉新彥從始至終都未將他視作書童,而是當學生對待:
  畢生所學,傾囊相授。
  因為當年劉新彥從***手中接過書童時便明白。
  他將是皇朝未來的主人!
  ***回答:
  “我啊,去忙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書童又問:
  “那劉師去哪里了?”
  ***回答:
  “他啊,完成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何事?
  以身入局,勝天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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