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到御甲城城下，姜炎趴在車窗上，透過玻璃，他能感覺到外面傳遞過來的冰冷氣息。

        透過溫控罩的墻體，姜炎似乎能隱約看見城里的情形，有趣的是，城內的地面高度比墻外的雪地低了半米左右，就像城墻被埋在了雪里，墻內灰色的地面和墻外雪白的積雪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姜炎注意到城墻外積雪中有幾處明顯的隆起，不知為何，他有點在意。

        “那是什么？”他問媽媽，指著那幾個緊貼著城墻的雪堆。

        “別看……”媽媽只掃了一眼，就捂著他的眼睛把他拖了回來，爸爸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什么？”姜嬙剛想湊熱鬧，車子已經滑進了入城隧道，剛入隧道，姜炎就覺得車身一震，車子從雪地滑行模式轉換成了陸地模式。

        八車道的隧道在入口處分流，他們的車子駛入其中一個通道，通道很窄，只夠讓一輛車通過，通道里有十幾個綠色安檢光屏，車子從光墻中快速穿過，十幾秒鐘后，車窗外的景色一變，姜炎瞪大眼睛，整個人一下子都貼在了車窗上。

        灰色的馬路上車來車往，兩邊是寬敞的人行道，三三兩兩的人群在路邊悠閑的漫步，街邊的小店隨意的敞開著店門，綠色的植物被擺放在街邊和各個轉角處。剛進城的路邊房屋多是三層的小樓，往遠看，越是往城中心，房屋就越是密集，正中心是一個十層左右的大型建筑群，高樓的頂端舒展的向上延伸，最終與溫控罩融為一體。

        “哇！”姜炎瞪著眼睛看著窗外，新鮮而又熟悉的感覺在他腦海中打架，他的小腳興奮的一蹬一蹬的。

        十分鐘后，車子在中心建筑群的正門停了下來，車門剛打開，姜炎就迫不及待的跳下車，一股溫暖的風掃過他的臉頰，就像他之前從戶外回到家的時候一樣，但這是他第一次室外感受到這種感覺，他忍不住伸出手在空中揮舞了兩下，然后他就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遠看時還不覺得，但身處其中時，他才切實感受到這個中心建筑群的宏偉壯麗。

        “熱嗎？”媽媽問他。

        “不熱！”姜炎說，他穿著單層的短袖和短褲，在這樣的溫度下剛剛好，倒是姜嬙，穿著三層的小短裙套裝，雖然看起來很精神，但行動起來卻不自由，這會兒她正不舒服的拉扯自己的小領結。

        等大家都下車后，車子把門一關，自己開往停車場停車。

        “我帶小嬙去學校報名，”媽媽拽著姜嬙，對爸爸安排道：“小炎你帶著，一會在饕餮居見，你們要是先到了就先把菜點了，知道嗎。”

        “我也要去學校看看！”姜炎抗議道，但抗議無效，他被爸爸扯著轉頭往正中心的大樓走去。

        他們穿過中央廣場，廣場的這邊是馬路，對面佇立著五個巨型石拱門，穿過拱門，走過一段長長的石板路，路的兩邊每隔幾米就有一個高高聳立的大石柱，姜炎仰起頭想去找柱子上方的盡頭伸向哪里，卻差點摔倒。

        “當心點，”爸爸把他一把拎起來，并沒有停下腳步∶“咱們快點干完正事，就能帶你在城里多玩一會兒了。”

        姜炎趕緊跟著爸爸加快腳步，他們穿過一個個拱門，坐電梯到十層，又進行了一次身份驗證，來到一個狹窄的走廊。走廊一邊是一排落地窗，能看到全城的風景，另一邊是一排門。

        爸爸拉著想趴在落地窗上看風景的姜炎，來到第三個門，把臉湊近門邊的驗證儀，門啪的一下向里打開了。

        “這是爸爸的辦公室。”爸爸說，姜炎好奇的鉆了進去，令他失望的是里面只有一個木制大桌子和幾臺電腦，靠著墻邊放著幾個大柜子，桌子后面的窗簾拉著，看不到外面，辦公室里冷冷清清的，一看就很久沒人來過。

        他跑到桌子后面，想要爬上椅子拉開窗簾。

        爸爸無奈的站在椅子邊，從包里拿出一個存儲棒，打開桌子上的電腦，把存儲棒連上主機，彎著腰開始操作系統。

        “書文！你怎么來了？”一個穿著白色實驗服的中年大叔探進頭來，滿臉驚喜，他一把把門推開：“你都好幾個禮拜沒來了吧！”

        “哎……家里事多啊……”爸爸抱怨的說。

        “那今天怎么來了？”大叔問。

        “這不是沒辦法嘛，說文件涉密不讓遠程傳輸，我特么……”爸爸看了一眼姜炎，姜炎瞪著無辜的大眼睛看著他，頓了頓說：“我也很無奈啊，眼看要結項了，就只好帶過來上傳了。姜炎，叫胡叔叔好。”

        大叔這才注意到桌子后面露出半個腦袋的姜炎：“這是你們家老二吧！都這么大了？”

        姜炎挺起身子，喊了一聲叔叔好。

        “哎呀，真可愛。”胡叔叔說。

        “你自己也可以要一個啊。”爸爸頭都不抬。

        “呵呵，免了免了……”

        姜炎覺得他們的談話非常無聊，但回過神來的時候，話題卻又轉回到了他的身上。

        “才五歲就能背乘法口訣了？”胡叔叔驚訝的說：“厲害啊！”

        “呵……”爸爸一邊埋頭在系統上填結項申請，一邊輕描淡寫的說：“他看了幾遍就自己背下來了，我都沒怎么教他，小炎，給胡叔叔背一個。”

        姜炎手足無措的玩著衣角，不知道為什么覺得非常不好意思：“一一得一……”

        小聲的背完漫長的乘法口訣后，胡叔叔多事的問：“會唱歌嗎？”

        “當然會，來！給胡叔叔……”爸爸得意的話音被姜炎控訴的眼神壓了回去，他直起身子：“好啦好啦，已經傳完了，如果后面有什么要改的你幫我改一下，我就不過來了。”

        “沒問題，”胡叔叔爽快的應下：“小嬙呢？怎么沒看到小嬙？”

        “她媽帶她去學校了。”爸爸說，開始關機收拾包包往外走：“我們一會要去饕餮居，一起來吧！我請客！”

        “不了不了，”胡叔叔說，和他們一起往外慢慢走，走廊里沒什么人：“小嬙明年就該上學了吧，時間過的好快啊！”

        “可不是嗎，”爸爸感嘆：“感覺自己已經老了，你真的不來一起吃個飯嗎？”

        “真去不了。”胡叔叔擺擺手，他四下張望了一下，向爸爸使了個眼色，爸爸微微一愣，拉緊姜炎的手，兩人默契的加快腳步，姜炎不得不小跑著跟上。

        出了大樓，他們走到小花園一處偏僻的涼亭，這里被一圈修建成巨型鳥籠狀的綠植圍著，透過密密麻麻的葉子，隱約能看到外面的情況，遠處的干道上時而有人行色匆匆的走過，但這附近一個人都沒有

        “怎么了？搞得這么神秘？”爸爸問。

        “給你提個醒，”胡叔叔小聲說：“最近可能會有人找你談話。”

        “談就談唄，我又沒做什么？”爸爸無所謂的說。

        “我就是怕你這種態度！”胡叔叔恨鐵不成鋼的說：“你能不能嚴肅一點，現在形勢越來越嚴峻了，你進城的時候看到了吧？”

        爸爸皺著眉沒有回答。

        “唉……你最近沒和戴老聯系吧？就是之前你們機甲部的那位部長。”胡叔叔問。

        “戴老？我幾周前有個技術問題想請教她，給她發了封郵件，但一直沒有回音，不知道是網絡不通還是她沒有回復。”爸爸說。

        “都有可能，你暫時先別和她聯系了。”胡叔叔說。

        “什么意思？”爸爸問。

        “前陣子南邊傳來消息，說那幫混蛋又開了五個生育基地，在搞工業化量產！總部就有人爭吵要不要向太陽系求援，畢竟看這樣子，靠咱們自己已經解決不了了。吵了半天，最后說先探查一下，看看那個星際通道的量子糾纏通信系統能不能用。”胡叔叔說。

        “所以呢？”爸爸問：“這和戴老有什么關系？”

        “上個月，總部派人去赤土城，調查那個通信系統，結果你猜發現了什么？”胡叔叔問。

        “什么？”

        “這個系統十五年前就被啟用過了！而且把一百多年儲存下來的糾纏粒子存量全部用得一干二凈！”

        “什么！？”爸爸震驚了：“誰干的？”

        “不知道！不知道是誰干的！不知道發送了什么！不知道有沒有回應！什么都不知道！”胡叔叔口沫橫飛，激動得手舞足蹈。

        兩個人陷入了一陣詭異的沉默，過了一會，姜炎等得不耐煩了，拉了拉爸爸的衣角。

        爸爸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不會是懷疑戴老吧？”他聲音干啞的問：“十五年前……”

        “你想想，十五年前，手頭有一級權限的，一共有十個人，戴老就是其中之一，在赤土城毀了之后，她就拒絕繼續研發殺傷性武器，辭職后還搬到了脫離監管的中立區。”胡叔叔掰著手指一條條分析。

        “那也不能說明……”

        “聽說調查小組已經去找她了，”胡叔叔拍拍爸爸的肩膀：“你可是她的得意弟子，我是知道你的，但現在情況，你還是謹慎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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