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父母
沈呈若對上他的視線:“為什么這么問?”
“我只是奇怪而已。”
嚴決讓說得很輕,聲音消散在如水的夜里:“怎么這么巧,路上就熄火了,不像是你的風格。”
沈呈若像聽到什么有趣的話:“你好像很了解我?”
“了解談不上,只是直覺吧,像你這樣的人,我跳樓你都能救起,車子熄火這種事,又怎么可能發生在你身上。”
嚴決讓轉眸,望著前方,借著酒意,他說:“老板,你說,如果之前在房間里,我沒有拜托你放過葉梓念,是不是葉家的慘劇就不會發生?”
——“這世上沒有如果,該發生的,終究會發生,誰也阻止不了,因為,你不是上帝,不可能主宰一切。”
沈呈若抽著煙,淡淡地說:“小兔崽子,很多時候,你不要去想自己是正義的化身,也不要想著能解救每個人,你只是一個普通人,當個旁觀者就好,世間沒有對錯,但有因果,你說,人與鬼的區別到底在哪里,葉家的慘劇,是因為他們制造了葉梓念和她母親的慘劇,包括那個受到葉建雷侵害的李可,他們會有今日的結局,是必然的。”
嚴決讓低下頭:“我到現在都不明白,葉梓念為什么找上我。”
“可能她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家的溫暖。”沈呈若說道:“你不是說過,你承諾要帶她回家,她找上你,估計就是為了這個,你還記得她的幻境嗎,她差點出車禍,是你救了她,我想,那是她當初被撞時的真實心境,她希望那時能有人救她,而你這么做了,所以我們才能順利從她的幻境中出來,否則,我們現在可能還困在那里。”
夜風吹過,嚴決讓感覺自己的思緒更加恍惚,但他仍保持著一絲理智說:“葉梓念走了,她的洋娃娃也消失了,那是對她很重要的東西,也是一開始,我碰了那個洋娃娃,才會遇上她,我知道葉梓念是惡靈,可她也是一個孩子,葉建雷,對自己的親生女兒都沒感情嗎?”
——“父母,對孩子的意義是什么呢?”
沈呈若笑了笑,輪廓在夜色中更加俊美:“這個問題我沒有辦法回答你,父母孩子什么的,只有經歷過的人才知道,別的家庭我不評價,但葉建雷和李予,是肯定不在意自己的孩子的。”
嚴決讓看向他,沒有說話。
沈呈若接著說:“他們那種人,最愛的只有自己,什么家庭,孩子,一切都是浮云,你覺得,李予愛李可嗎?我從第一眼見到她的時候,就看到她手上,和腿上的傷,那是上過手銬,和用鞭子抽打過的痕跡,李予是她的母親,天天和她在一起,怎么可能發現不到,或許她早有感覺,只是不愿面對,也可以說,她不想打破現在這種安逸的生活,女兒對她是個拖累。”
“可如果,李可為她帶來福利,討得葉建雷歡心,對像她那種自私又惡毒的女人來說,這可是天大的好事,她求之不得,如果她真的愛她,也不會在知道女兒快死的時候,那么無動于衷,今早葉家的情形你也看到了,那個無頭男人,大概也是李予的情夫吧,女兒都要死了,她還有心情帶男人回家,可想而知,她是個怎樣的母親,無論最后一刻的她是否感到后悔,一切,也不能重來了,死在被葉梓念奪舍的李可手中,于她,確實是天大的諷刺。”
“老板,你很討厭李予那種女人嗎?”嚴決讓突然問道。
沈呈若眸底染上了笑:“怎么了?”
“如果你很討厭她,那天在葉家樓下,你為什么對她那么溫柔?我以為,她是你喜歡的類型。”
嚴決讓一口氣說了出來。
因為喝了酒,他坐著的身體有些輕晃。
沈呈若靠過去,讓自己的胳膊抵住他,他知道嚴決讓雖然年紀不大,但還算聰明,從他問車子是不是偶然熄火時,他便知嚴決讓已經猜到了答案,所以,他也不想隱瞞,吐出一口煙圈,嗓音低沉,富有磁性:“因為我知道,她快死了。”
嚴決讓心中一緊。
果然。
“從那個女人進店,我看她面色極差,知道她活不過今天,對她溫柔,算是送一個將死之人最后一程。”
沒錯,李予氣色不好,面露憔悴,他在同學會見到她時,也看出來了,只是他沒想到,原來那竟是李予將死的征兆。
而沈呈若,第一眼就看出來了。
“是葉梓念的報復嗎?”
沈呈若淡笑:“除了那個小鬼,還有別人嗎?”
嚴決讓看著他,低聲說:“你早就知道李予會死,那么,我們到葉家,你是不是也早就知道,李可被葉梓念奪舍了?那個時候你沒有說出來,而是根據李可的指引,帶我們去了葉梓念埋尸的學校,然后我們趕去葉家,你的車子又突然熄火,老板,你不希望我們干涉葉梓念的復仇,哪怕明知道她會下地獄,你也覺得,她應該那么做嗎?”
“小兔崽子,我早與你說過,我沒有人性,也沒有感情。”
沈呈若沒有看他,只是淡然望著夜色,香煙夾在他修長的指間,還閃著點點微紅的光,他壓低嗓音,輕聲道:“你說得沒錯,我是一開始就知道李可被奪舍了,然后呢,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怎么做?驅走葉梓念,葉梓念怨念不除,只能一直當孤魂野鬼,如果我們找不到她的尸體,她會一直徘徊下去,說不定最后,她會變成像諾言那樣的厲鬼,與其幾個人糾結痛苦,不如順其自然,不要妄圖去改變什么,因為,那是葉梓念的選擇,也是她所希望的,傷害別人的人,必須做好被別人傷害的準備,我不會干涉任何鬼魂復仇,因為那不是我的義務,我是個生意人,只想好好做生意,驅邪捉鬼這種事,是那些驅鬼師們的責任,跟我,沒有關系。”
見嚴決讓沉默不語,沈呈若輕笑一聲,道:“怎么,覺得我很可怕?”
“不,我沒有那么想。”嚴決讓決否認,淡淡地搖頭,說:“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披著人皮,卻制造慘劇的家伙,你說得沒錯,這世間,什么人都有,而鬼,也是由人變成的,人和鬼的區別,說到底,只是一念之間,至少,我們為葉梓念完成了心愿,即便她下了地獄,也是滿足的吧。”
“我并不是想為那個小鬼完成心愿,我只是單純想從那幻境里出來而已。”
沈呈若凝視他,漆黑的眸底意味不明:“小兔崽子,你記住,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只把我當老板就可以了。”
聞言,嚴決讓笑了,只是,有些苦澀:“我是把你當老板,但你別拿我當孩子,我已經十八歲了,對錯,好壞,我知道我該信什么,選擇什么。”
“知道你還喝酒?”
沈呈若輕敲他的腦門,神情嚴肅,不似玩笑:“喝酒傷身,下不為例。”
“我又沒醉,我只是有些感觸罷了。”
“什么感觸?”
“嗯,我想想。”
嘴上說著沒醉,但嚴決讓大概是真的有些醉了。
也許是吹了風。
經過了葉梓念的事,這會兒神經再放松下來,他感到強烈的疲憊,眼睛都睜不開了。
雖然睡了一天,終究沒敵過酒精帶來的困意,他被夜色感染,視線很快一片模糊。
他閉上眼的時候,不知自己微微靠在了沈呈若肩頭。
沈呈若食指輕彈,將煙灰抖去。
他聽到身旁人淺淺的呼吸,平穩而均勻。
他側目,見嚴決讓倒在自己身上,因為喝了酒,他的臉有些泛紅,頭發長了,蹭在他頸窩有些癢,溫熱的呼吸輕輕噴薄在他的皮膚上,帶著醉意,如同這晚的夜色,綿密而濃郁。
“老板,李予不是你喜歡的類型,那你喜歡,安白嗎……”
低聲喃喃完這句話,嚴決讓就徹底陷入了沉睡。
柔和的星芒打落,噴泉池里的水被映照得波光粼粼。
嚴決讓的胸口微微起伏,沈呈若垂眸看他,他的睫毛合在一起,在眼瞼處投下暗沉的陰影,看來,是睡熟了。
想到嚴決讓最后的問話,沈呈若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
這小兔崽子。
整天腦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他喜歡身材火辣型,不一定就會喜歡李予,他對有夫之婦可沒興趣。
至于安白,那就更不可能了。
沈呈若撥開擋在嚴決讓額前的頭發,露出他干凈的一張臉。
他睡得平靜,只是右眼有些發燙。
沈呈若記得他在井邊時,右眼流了血,到這會兒也沒為他緩解,大概,他一直忍著疼痛吧。
沈呈若咬破手指,正欲將血喂送到他嘴邊時,卻聽嚴決讓薄唇微張,低低喚了一聲:“老板……”
沈呈若的動作緩了一下。
而嚴決讓繼續熟睡,剛才那聲輕喚仿佛只是幻覺。
什么時候,自己對他如此依賴。
是真的,把他當家人了嗎?
嚴決讓沒有醒來。
沈呈若瞳孔深邃,他將手指的血液吸入口中,然后,單手托起嚴決讓的頭,將血液溫柔渡進他的嘴里。
他嘴里有酒精的味道,此刻和血的腥氣融在一起,倒令人有些上癮。
他以這樣的方式,對嚴決讓做過數次,可無論幻境還是清醒,亦或者現在睡夢中,他都是生澀的反應,不知所措,全身僵硬,沒有習慣,也沒有所謂的身體記憶,此刻,他更是暈暈乎乎,一點也不配合,沈呈若沒有辦法,只能壓下他的頭,更深地進入。
嚴決讓難受地皺起了眉。
沈呈若彎起嘴角。
果然。
他只是個孩子。
他是簡單善良的,而自己,卻是個丑陋且可怕的大人。
大概是無法呼吸到空氣,嚴決讓睜開了眼睛。
沈呈若松開他,兩人唇齒間留下曖昧的痕跡。
嚴決讓迷迷糊糊,半天才看清沈呈若的影子:“老板?”
他好像,做了個夢。
就和在幻境里一樣,老板,又吻他了……
他感覺唇邊還有溫度,可是,那是夢境啊。
而且,幻境里的吻,也屬于幻境,并不是真的吧?
再說,他怎么會夢見這種事……他是男的,他怎么會對老板……
不該是這樣的。
這是不可能的,也是不應該發生的。
沈呈若見他醒來,又恢復了往日的態度,兇兇地揉著他的腦袋,毫不溫柔:“小兔崽子,自己走回房睡覺,我可不想扛你,快點,晚上冷,感冒了,藥錢得從你工資里扣!”
“……哦。”
嚴決讓站起來,還有些搖搖晃晃的。
沈呈若起身,扶住他:“能走嗎?”
嚴決讓點點頭:“我沒喝醉,老板,能走的。”
沈呈若一臉“我信了你才有鬼”地看著他。
兩人一同進了屋,而進屋之后,嚴決讓才后知后覺。
他的眼睛,不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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